弘治十一年的冬季,与历史上的记载截然不同。这不同之处表现在中原边地连续发生了几次短暂的骚动,但又很快诡异的平复下去;这骚动不是来自于草原,而是源自于一个横空出世,本不该出现的人导致的。
而这个人不单单是引发了大明边地的骚动,还将这种骚动带入了广阔的草原。
与中原之地又不同的是,这股骚动并不没有很快的平息下去,反倒是随着时间的延伸,最终引发了整个草原持续的乱象。这一乱,便直直到了来年的初春达到了最*。
北元蒙古排名最靠前的两位王子同时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件。大王子图鲁博罗特,忽然发了疯般的跟更北方的莫斯科公国怼上了。接连两次大战,直接将莫斯科公国伊诺侯爵带领的南方军团打回了阿尔泰山以北。
此战,莫斯科公国著名的将军,有着“莫斯科之盾”称号的莫里茨将军甚至都陨落了。
而诡异的是,这之后,取得了完全胜利的蒙古大王子图鲁博罗特,忽然传来了失踪的消息,令所有得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大吃一惊。
而另一位王子,即将被蒙古大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封为左翼三万户济农的二台吉,乌鲁斯博罗特也在秘密的去了另一个方向后,蓦然传出失踪的消息。
不过与大王子图鲁博罗特彻底没有任何消息不同的是,这位二王子乌鲁斯博罗特,据说是被引发这番波及整个北方三大国家乱象的源头:大明钦差副使苏默俘虏了。
当然这个说法在此时的当下很难让人相信,而且也仅仅是在极少数人中流传着。
要知道这位大明钦差副使,本就是大明朝廷派往北元蒙古,调停蒙古王庭与亦不刺部,以及蒙古前国师亦思马因之间纠纷的。那么,作为一个中人,他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其中一方,还是明显强大的一方动武呢?更不要说直接俘虏了人家一位王子,这完全不科学嘛。
不过疑惑归疑惑,后来紧接着蒙古达延可汗又派出了一支满编万人队的消息,很快让这种疑惑进一步加深了。没人知道这支万人队的真正使命是什么,但小道消息说,这支由达延可汗最信赖的将军,万夫长粘罕帖木儿率领的大军,正是为了拯救二王子济农的;
还有人说,所谓的二王子乌鲁斯博罗特其实早已被害死了。粘罕帖木儿将军带领的队伍,正是去歼灭那个大明钦差副使,为济农报仇的。
第三种说法,则是这支队伍完全抱着搜寻两位王子下落的目的才出动的。跟什么大明钦差副使完全没任何关系,北元蒙古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大明翻脸。
种种猜测甚嚣尘上,莫衷一是,谁也搞不明白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样一个模样。
对于这种模糊不清的状况,有暗暗欢喜的,有暴跳图雷的,也有忧虑重重的……
欢喜的自然是达延汗的对头,那位快要被打出草原的前蒙古国师亦思马因。无论真实情况若何,既然牵扯到了大明钦差,那么就意味着以达延可汗代表的北元蒙古和大明的关系,便有了微妙之处。
这种微妙或许好不足以让大明和达延汗决裂,但却是给了亦思马因与大明交好、拉拢的机会。此消彼长之下,亦思马因岂能不暗暗欢喜?
而暴怒的,则是被打的狼狈而回的莫斯科公国了。据传,现任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在接到了莫里茨陨落的消息后直接气晕了过去。醒来后,甚至将他最心爱的手杖都摔了,发誓来年冰雪消融之时,便要正式派出远征军,雪此奇耻大辱,为莫里茨报仇。
一时间,整个北方世界风云激荡,暗流涌动。莫斯科公国这些年来一直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在不断融合吞并了四周一些小的王国后,隐然有称建帝国的苗头。甚至都已经定好了国名,称为鄂罗斯,国家徽章双头鹰。
而北元蒙古呢,那曾是一个强大到让欧洲诸国闻名便要颤抖的强大存在。当年那位无敌的君王,北元的始祖成吉思汗,差点就跨过了多瑙河,将整个欧洲都征服在脚下。
而如今,虽然这个曾经庞大的国度早已风流云散,成为了一段传说,但谁又敢小觑与他?更不要说今日的这位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据说也是个雄韬大略的家伙,才能不敢说与成吉思汗比肩,但却毫不逊色昔日的拖累、窝阔台、蒙哥等英明君王。
那么,这样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爆发的战争,又将对世界引发何等的变化?更不要说,在这两者旁边,还有一个更古老、更神秘、更令人惊惧的国度,大明!
据说这次的动乱源头便是那位大明钦差副使引发的,那么,一旦战争开始,大明又是一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参战?如果大明一旦也加入了进来,那可真要世界大乱了。
要知道,如今的大明可是有着无数的属国。虽然大都是些小国家,但再小也是一国不说,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一旦这无数的小国拧成一股绳,那份力量足以顶上一两个当世大国了。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推断来,岂不是要全世界都被波及,提前来上一场世界大战了?
无数人在默默的关注着。
而相对于这些大人物们的思考和关注,相对于亦思马因这样暗喜,还有伊凡三世那般暴怒叫嚣的,大明钦差正使于冕,便是那个无尽忧虑的了。
于冕真的快要愁死了。他现在简直后悔的肠子都要绿了,若是他也看过后世那部有名的《武林外传》电视剧的话,现在一定会变成大明版的佟湘玉佟老板。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非要摆什么资格,就不会做出提前出关的决定;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出关,那苏默就不会因为赶不上队伍而西去宁夏;而苏默如果不去宁夏的话,就没有之后的孤身入草原;而苏默没有孤身如草原,就不会搅动草原的大乱;没有草原大乱,就不会有眼下自己坐困愁城,如同被软禁一般,只能在这儿碎碎念,祈祷着上苍庇佑……
“唉——”忽而忽失温王庭城内的一处大屋中,于冕萎靡的瘫坐在一张毡垫上,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
哪怕是身边就靠着烧的通红的炭盆,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丁点儿的温暖。反倒是总有一股森寒的气息挥之不去,让他有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门口处,厚厚的毡帘被人掀起,一股冷风随着吹了进来,让本就缩成一团的于冕激灵灵打个冷颤,又再使劲缩了缩身子。
扭头看去,不由的精神一振,来的正是他倚之为智囊的幕僚,顾衡。
从之前忽然被从和林送到了忽而忽失温,整个使团虽然衣食不缺,也没有任何慢待,但却始终未能再得见达延汗不说,便连行动都被限制在很小的一个范围中,形同软禁。
一直以来便是全靠着顾衡在外行走,不时的打探些情报回来,翁主二人再加以分析讨论,从中找出一些头绪。
这次,那些种种消息,也正是顾衡费了好大劲儿才得到的。翁主二人大惊之余,便又使顾衡再去想法求证,进而好做出判断应对。
“星吉,如何了?”于冕两眼满含着期待,颤颤的急问道。
顾衡看着眼前颓废的老人,一时间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眼前这人,哪还有昔日半分儒雅潇洒之姿?怕是连街头的乞丐都有所不如了吧。谁能想到,谁又敢想,这位堂堂于少保的嫡裔,竟然会有这般凄凉模样。
心中发酸,脸上却丝毫不露,闻听于冕问话,急忙上前几步,先是为于冕倒了一杯热茶,伺候着他喝了两口,这才叹口气道:“东翁,怕是……怕是不妙啊……”
咣当!
于冕脸色一白,手中捧着的金盏脱手掉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里面盛的茶水洒了一身一地也犹如未觉。
“难道……难道那苏默,他……他真的……真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疯了不成?不,他这是渎职!他这是有负君恩、罔顾君命!大逆不道!大逆……咳咳,咳咳…….老夫要弹…….弹劾他!弹劾他!咳咳咳咳……”
下一刻,他忽然如同疯癫了一般,豁然大叫起来。激动之余,一连串的咳嗽声不绝,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去了似的。
顾衡眼底一抹深深的失望闪过,却又万般无奈的上前扶住,一边轻轻抚着他后背,帮他顺气,一边淡然劝道:“东翁莫急,东翁莫急。”
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道:这一切都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劝导致的,此时又骂什么人家有负君恩、罔顾君命、大逆不道的?若真论起来,这些名头怕是都应该按在你头上才是。
至于苏讷言为何会掳去蒙古二王子,怕是其中另有别情。而眼下这情形,若真有了蒙古二王子这张牌,又何尝不会是一种变数?总好过这般不死不活的,被人软禁在这儿强百倍吧。
事到如今,正应该想法子联系上苏默,然后借力发力,索性强硬起来扯开一道口子,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可这位东翁倒好,这时候了竟然还要叫嚣着弹劾人家,推倭过错,那岂不是正中蒙古人下怀,给人机会对付咱们吗?
东翁年纪真的大了,再也不复昔日精明了。甚至便连为人处事,都开始变得昏聩起来。看来,此番过后,若能侥幸脱身,也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了。否则再这般下去,怕是自己绝落不下好下场。
于冕在顾衡的安抚下,好歹算是慢慢顺过来气了,但犹自喃喃咒骂不已。却不知道,他这番做派,已然让自己最信任的幕僚,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
“星吉,你说,咱们……咱们现在,如之奈何?那个小竖子……”他气喘吁吁的挣扎坐好,总算是停了口,念及眼下的状况,不由的又巴巴的向顾衡问道。
顾衡没说话,自顾在屋中来回踱步沉思着。半响,才抬起头来,眼中露出莫名的光泽,轻轻的道:“东翁,不能急。等,只有等他们来了,或许就是转机之时……”
于冕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道:“等?等他们来?那小竖子竟还敢来?怎么可能......”
顾衡轻轻的吐口气,轻声喃喃的道:“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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