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有些仗必须打,唐王想见柳随风
从东城门绕到北城门,李毅并没有入城,而是率军返回北山的防御阵地。
北山山脚下是一面杉树林,山腰一直到山顶覆盖了齐腿深的枯黄茅草。
一支全部由满人人组成的清军追到山脚下,在看到宁绍军消失在丛林中后,为首的清军都统举手下令停止追击。
就在清军停下来观望之际,山顶上突然竖起一面李毅的帅旗,紧接着炮声突然响起。
抬头看时,铁弹已在眼前,才聚集成堆的满人甲士被砸得像破裂的西瓜。
清军都统慌张掉头,大呼一声‘快撤’后,便撒开脚丫子跑了。
北山上,李毅慢慢摘下染血的将盔,身边的张定远、林宪、杨守壮都在喘着粗气。
他们从北山山腰对于潜城东门的清军展开突袭,一番激烈厮杀后体力早已透支。
若非如此,李毅绝不会让这支清军如此从容地退去。
于潜城头,朱大典老脸因为羞愧而变得通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今天亲眼见识了清军的强悍,也有幸目睹了李毅亲上战场厮杀的悍勇,先前所有的质疑、不屑和狂妄全部消失不见。
今天要不是李毅救援,于潜县城即便有他这个内阁大学士坐镇,怕是也要陷落了。
清军才下江南时势如破竹,朱大典不确定满人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强大。
最近几个月,他听说李毅指挥宁绍军未尝一败,心中狂妄的毛病又不由犯了。
他以为杭州城能在十几万清军的围攻下坚守三个多月,那他要守住于潜县城十几天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把毒火球、震天雷都搬到城头来!”
朱大典下达完命令后,转头看见好似才从血缸中爬出来的贺渊,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歉意。
朱大典深吸一口气,对贺渊说道:“贺副总兵,之前…之前…对不住啊!”
这句道歉的话语看似普通,可对于一贯觉得自己比武将高过一等的文官来说,却是颇为难得。
贺渊有些惊讶地望了朱大典一眼,心中虽然依旧不满,但心中暗藏的那根刺却是没了。
只要今后朱大典不再犯狂妄的老毛病,两人倒是可以一同合作守城。
北山高处,李毅看着退去的清军,暗暗筹算起来。
最难熬的第一天虽然安然渡过了,但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有些大,接下来的局面依旧很危险。
因为清军有了防备之后,宁绍军再想通过突袭的方式给于潜守军以有力支援,已变得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
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毅思索的时候,右手无意识地揪住一把野草,枯黄的草茎在他掌心化作糜粉。
浙东明军数量有限,又以新兵居多,这一战的风险实际上超过江南总督府能力的承受范围。
在江南战局已经趋于稳定时,冒这么大的危险究竟值不值得?
普通将士只需听上官的命令冲杀,但身为统帅的李毅却并不轻松,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每一个决断都会让自己少活一年。
很多决定都需要无数个无眠夜晚的战局推演,都需要面临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李毅松开手,拿起染血的战刀,用一块碎布轻轻擦拭起来。
正是这柄冰冷的战刀时刻提醒着李毅,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战局的变化在哪里?
江西还是两湖?
见识过清军南下时各部明军的荒唐表现,李毅不会幻想江西的金桓战败,也不会寄希望于湖北的何腾蛟突然雄起。
“所以自己必须要打这一仗,只要能在江南击败多铎,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自己的脚步!”
李毅越往后面想,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急剧膨胀,慢慢超越身体的束缚,最后一股热血涌遍全身。
福州,这时的天气已经不热了。
街道拐角的路边,随处可见聚集成堆的难民。
这里生意一直很繁荣,其中最热闹的市场让人难以想象,不是稻米、不是丝绸、不是瓷器,也不是从南洋贩运回来的奇珍异物。
最热闹的市场才兴起一个月,居然是贩卖人口的大集。
宁国府战乱。
徽州府战乱。
严州府战乱。
李毅虽然在各地安置了救济粥棚,但他现在所有的财力和粮食必须首先确保军队不会出现短缺。
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越来越多的百姓翻越闽北的群山到达福州,因为登基的唐王在这里,那是大明的皇帝。
但无论在哪里,天上都不会掉馅饼。
李毅手中粮食不多,到底还愿意拿点出来,赈灾的米粥虽然很稀薄,但勉强可以让难民不饿死。
福州的唐王手中同样没有多少银子和粮食,更何况,即便唐王有心赈济,郑芝龙也未必会给予他支持。
这些天,柳随风安安静静待在福顺昌驻地内,偶尔也会到临街的茶馆中喝一杯茶,他在这里的生活一直都这么惬意。
黄道周兵败的消息传到福州后,这里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沮丧,也许痛苦的只有深宫中的唐王一人。
晌午过后,柳随风从简短的午觉中清醒。
商号的掌柜在外张望,见柳随风准备出门,连忙走到他身边拱手道:“总管,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柳随风接过书信,打开封口抽出信纸,目光草草扫过,脸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是如释重负。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徽州府的战事结束,这场僵局也该终结了。
唐王赌输了,这是从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刘忠已经有一个月没来福顺昌了,他像是忘了柳随风,柳随风也像是忘了他。
天色模糊时,刘忠独自一人来到福顺昌,他没有打灯笼,也没有带管家。
柳随风和刘忠是老朋友了,无事时泡上一杯茶,就足矣聊上几个时辰。
可这次刘忠连茶杯都没端起来,郑重地对柳随风说道:“柳总管,陛下要见你!”
柳随风优雅地端起茶杯说道:“刘侍郎,我忘了告诉你,今日国公爷传书过来,让我过几天返回浙东。”
刘忠脸色剧变,连忙问道:“越国公这是何意?”
柳随风冷笑道:“我之前听说送上门的好东西别人不会珍惜,那时还不信,可唐王殿下这两个月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朋友是朋友。
立场是立场。
刘忠闻言微微一愣,他熟悉这事的来龙去脉,自然觉得很尴尬,但他不能给唐王做主。
刘忠深吸一口气,强调道:“陛下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