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济尔哈朗心生绝望,索尼不希望满蒙议和
济尔哈朗回想起明军炮火的猛烈,不知要耗费多少火炮和弹药,他离开北京城不足两个月,知道许多朝政的内幕。
满清连年征战,军饷钱粮耗费无数。
偏偏各旗王爷贝勒占据了京畿和山东许多田庄,他们日日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缴纳赋税。
其他如河南、山西都是盗匪丛生,穷得叮当响的地方。
韩必先在陕西闹了一圈,满清别说征税了,还要往里面贴钱,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愿意放弃河南和陕西与明廷议和了。
在来淮扬之前,济尔哈朗还没有那么悲观,他不同意那些两黄旗中激进之人的意见,但见识了鳌拜被击溃一战,他觉得从前自己错了。
鳌拜不知道自己一败竟然让摇摆不定的济尔哈朗改变了主意,但是他现在没机会找济尔哈朗共谋大事了。
三天后,鳌拜觉得自己的腿稍微好些,可以杵着拐杖走两步,明军共抓了一千多俘虏,他不在俘虏营中,被单独关押。
鳌拜有自己独立的小帐篷,虽然又矮小又潮湿,还不通风,但毕竟是单独的小帐篷。
帐篷门口守着十个士卒,每两个时辰换一拨人,鳌拜坐在帐篷里裸露的泥土上,有大把的时间想着北京城的局势和自己的前途。
如果苏全额和索尼听说自己战败了,会怎么想?
有人掀开了肮脏的帐篷门帘,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袍子,面料是针织密集的锦缎,富丽光滑,弓腰时不起褶子,胸口的位置刺绣了碎花。
鳌拜瞪着牛眼:“要杀我了吗?”
他看这个人衣着华贵,不怒自威,想到自己那天在军帐中没见过,好奇问道:“你是何人?”
“我……”来人有片刻的迷惑,许久没有人问他是谁了:“本王是李毅!”
鳌拜满脸惊愕:“你…你就是大明摄政王李毅?”
李毅点点头。
塞外,张坝草原上。
成片成片的白色帐篷就像天上的云彩,小伙子们在歌唱,姑娘们热烈回应,牧民们不知道自家大汗的烦恼。
东方草原出现一队骑兵,那是从漠东草原回来的察哈尔人,额哲回到汗帐,刚刚返回的部落骑兵统领扎木前来拜见。
扎木的头发和胡须乱的像百灵鸟的巢,他两个月没有休息,走遍了漠东广袤的草原。
“大汗,漠东人都走了,他们都逃到盛京去了!”扎木有些话藏在心里不敢说。
这两个月他们在漠东草原以打猎为生,运气不好只能饿着肚子行走。
额哲问道:“一个人也没有?”
扎木肯定地点头:“没有,我们在沽源城南偷袭一个村落,听村里做生意的人说,漠东人宰杀了许多牛羊,只留下了战马,辽东人把他们的老弱妇孺养起来,又给他们的男人装备上铁甲和长刀。”
额哲脸上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焦躁:“他们想干什么,让漠东人来打我们吗?”
“不是,听说有一半漠东骑兵入塞了!”
“是去攻打大明人!”
额哲松了口气,不安地摸了摸后脑勺的辫子。
满人议和没有诚意啊!
额哲心中有些后悔,如果阿穆尔在身边,不知道会不会与他有一样的想法。
漠东人彻底投靠了满清,漠北人不愿靠近察哈尔,默特人有大明撑腰惹不起。
额哲拔刀四顾,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帮手了:“来人,去宣府长城报信,说本大汗要见阿巴台和索尼!”
汗帐外,牧民们开心地驱赶着牧群,察哈尔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辽阔的草原。
次日清晨,一列马车出宣府长城。
索尼骑在一匹温顺的白马上,眉头紧锁,好像藏着无尽的心思,车队经过张家口集镇没有停留,直奔草原。
一队察哈尔骑兵簇拥而来,在车队两边列队,像护卫又像在监视。
索尼换了一副面容,嘴角荡漾着笑容,车队在密集的帐篷外停下,索尼下马,直奔那座顶部飘扬着金黄色旗帜的大帐。
守在门口的蒙古武士示意他直接入帐,索尼掀开米色的门帘,汗帐里有些阴暗,额哲斜靠在大座上。
索尼看得清楚,额哲屁股下垫着一张虎皮,这么热的天,垫虎皮应该不会舒服吧。
额哲先开口道:“阿巴台为何没来?”
索尼弯腰道:“郡王身体有恙,委托在下拜见大汗!”
“本大汗要三千副盔甲,作为交换,本大汗会提供一千匹健壮的战马。”
铁甲是没有的,粮食也是没有的。
“大汗,外面的马车里是盐巴和茶叶,是摄政王让我带给大汗的,眼下明军攻打的紧,大清处于最艰难的时候,等过了今年,局势稍微好转,大汗所有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索尼像个被大人揪住做了坏事的孩子,乖巧地立在那里,让额哲满腔的怒火无处着落。
“等局势好转?哼哼!”额哲站起来,走到索尼面前:“回去转告多尔衮,他不愿与本大汗交换的东西,本大汗会自己去塞内取。”
“大汗息怒!”索尼有气无力。
马车留在草原,五六十人的队伍踏上归途。
走入张家口,索尼脸上重新堆上忧愁,他不介意议和失败,或者说他乐意见到议和失败:“摄政王已经疯了,大清再留在关内,我满清非要灭种不可。”
不光是两黄旗有人这么想,两红旗和甚至两白旗也有人这么想。
满清成丁十万,征战五年兼入关后染上天花等疾病,损失超过三成,这战争好像永无尽头,每一处战场都需满人压阵。
皇图霸业啊!
索尼眼神迷惘。
如果与蒙古议和破裂,满清将不得不退到塞外了吧,索尼不知道自己是对的还是错了,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退路。
索尼犹记得那一年冬天,豪格还没有死,他与苏全额在京郊的庄园里喝酒。
大明人的白酒浓烈,配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从嗓子眼到小肚子都是热腾腾的,大明人的歌女唱着小曲。
索尼挑中了一个歌姬,据苏全额说是大明大官的女儿,他不在乎那是谁的女儿,他喜欢那个女人柔软又怯弱的眼神。
一切都很美好,突然,凶狠的兵丁闯进来,正在唱曲子的歌姬被推倒在地毯上。
索尼在醉眼朦胧中被拉到冰冷的雪地上,辫子狠狠抽在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像烈酒在胃里翻腾。
索尼清醒了,恐惧涌上心头,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冰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鞭打之后,索尼被投入阴森的天牢,在那里度过了半个月的不眠之夜。
出来的时候,索尼才知道那里是大明东厂的诏狱,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后来索尼才明白了缘由,多尔衮接到密报,说他与苏全额阴谋拥戴豪格为帝,本要处死他们,还是大玉儿、豪格和济尔哈朗联名救了他和苏全额。
过了半年,豪格和鳌拜征服四川回京,豪格因疑似谋反入狱,死在他待过的大狱。
鳌拜留下了一条命,也许是因为豪格死后多尔衮觉得他不再有威胁。
那一幕幕让索尼想到大明人的英雄—袁崇焕,赐死的罪名与“莫须有”几乎没有区别。
从那时起,索尼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多尔衮和他只能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