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重视程度,自然让多方颇为满意,直夸平日见人下菜的礼部,总归是能干上一件有用的事了。
而这里头,唯一心绪毫无波动的,怕只有虞锦扇了。
这几日有孙秀秀看着,虽然平时该吃吃,该喝喝,可依旧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原本她还十分奇怪,自己用的,都是些送来上好的野鸡、红枣,最能起滋补作用了。平日用给那些高官贵族刚坐月子的,只不过吃上几日,立马脸上便恢复了红润。
可自家东家,都看着吃了半月有余,压根没有一点好转的征兆,反倒是越发消瘦了下去,连骨头都清晰可见。
这样一个情况,着实不能不让孙秀秀担忧。
直到有一日,她因为忽然想起之前有一碟果盘没能拿出来,转头赶回去,这才看到了真实的情况。
虞锦扇扶着装饰的台子,身子抽、搐了几下,便把方才,她看着咽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整个过程看上去极为痛苦,让人颇为难受。
明明就吃不下东西了,还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强逼自己吞下去。
如此造成的效果,倒还不如什么都没吃,好歹身体的养分不会倒着流失。也正是有了这么一幕,孙秀秀从此之后,再也没勉强过她吃下任何东西。
而收到请柬的苏烟,也总算偷偷摸、摸从苏府溜了出来。
说实在的,虽然皇帝下了命令,大办丧宴,可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归南钰一死,那原先这虞锦扇还有什么讨好的理由。
也就不过,是个名头大些的厨子罢了。
都说风大压身,靖水楼打在京城开起的日子,就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羡慕和嫉妒。
之所以一直以来,除了虞清蓁颇为不要脸皮,上门来找过事,其他那些个,都只是远远观望,还不是看在皇帝多加照拂的面子上。
皇帝为何会对一个只是味道不错的酒楼,格外在意,说到底,不也就是她虞锦扇,有一个刚入京,就领兵带队的夫君。
如今夫君没了,短时间里头,皇上虽然还有可能稍微关照一下。可毕竟怎么说,都是个要处理天下大事的君王,哪有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边。
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忘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原先那些个被抢了生意、想找麻烦的酒楼,还不是轻而易举。
能在京城之中开酒楼的,背后大多都是些了不得的势力,要么,也有足够的底气傍身。如果存心要弄倒靖水楼,还真有些说不准结果。
也正是因为里头水实在太深,虽然自家与他们有合作关系,苏丞相也不愿女儿牵连其中,这才把请帖截下,平时也不让她出门。
要不是苏烟当时,听母亲身旁的侍女嘀咕了几句,指不定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半点儿事情都不知晓呢。
按照她的性子,但凡是自己想做的,还从来没有什么做不成的。再加上苏烟待着府里,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侍卫自然也放松了不少警惕。
正当苏丞相庆幸,自己提前将帖子拦下来的时候,下一秒,便有人慌慌张张冲上来报告,说小姐不见了。
说来也是好笑,苏府除却苏烟以外,都是些男孩。盼了这么多年,府中唯一一个女儿不见了,可不得着急得不行。
众人几乎把四周都翻了个遍,就差直接去官府报案了,这才发现,她在自己房间里留下一张纸条,只说自己要去陪陪虞锦扇。
人都已经走了,再怎么轰轰烈烈地去追回,也无济于事。苏丞相与苏夫人只能再三敲打府中的侍卫侍女,继续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好不容易,能多出一位来替自己分担麻烦,孙秀秀自然是求之不得,还特意为她收拾出一个距离最近的客房。
原先两个时不时争风吃醋的女人,如今居然可以相处地这般融洽。放在平日里,虞锦扇不知道能有多开心了。
可是此时,对于这样一件跟自己搭不着边的事儿,她是压根提不起兴趣。
苏烟在进房间之前,再三被孙秀秀强调过,绝不能提些不该提的姓名和事情,保证过了许多次,才被允许放了进去。
人才刚进来,明显又换上了另外一张脸。
“虞姐姐,我过来了!”
这样欢快的声音,即使虞锦扇不回头,也一下就能猜出来,来人必是苏烟。
只是她浑身乏力,丝毫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嗯上一句,继续保持自己方才的动作。
虞锦扇原先生得,就格外的美,只是因着她身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这种美反而被覆盖了下去。如今多出了几分病态,还真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起了传闻的西施。
脸上带白,些许粉黛也作罢,微黑的眉眼,红润的唇角,反而平添几分悲凉。
就只是坐在那里,盯着窗外的雨景,本身就算得上一幅画卷了。
见她没搭理自己,苏烟也不恼,跟着坐在边上,笑盈盈地继续说道:“虞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归将军啊?”
归将军。
这个字眼不自觉地,就戳中她心中的某个位置,封闭的情绪一瞬间,尽数爆发了出来。
自从那日过后,无论是孙秀秀,还是风一,连同府中的一众人,再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全当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虽明白这些人的好意,却免不了在深夜里,泪水一次又一次打湿被褥。
刚出声,便被自己的喑哑吓了一大跳:“是,我很想他。”
想他平日里这样那样地逗弄着自己,想他无论发生了何种事情,都绝对坚实地站在她这边,一起帮忙出谋划策,想两个人一起构思未来的每一天……
可她越是想,就越是不能说出来。否则,只会带动着身边每一个人担忧着自己。
只这一句,便已饱含了数不尽的情深。
“虞姐姐,我祖父刚去世的那一年,我也很想他呢。”苏烟顺着她的视线,一齐投向窗外:“可我当时,怎么也不理解,爹娘还有哥哥,就能这般漠然地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