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应得痛快,不过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妮亚公主听不出这文字陷阱,见他痛快应允,立时面露喜色,“多谢天泽陛下。”
“臣准备表演这段剑舞,平日演练时,都由婢女陪练的。若让臣单独一人,此舞的精髓怕是跳不出来。”妮亚公主朝皇帝躬了躬身,诚恳请求,“臣能不能请殿里其中一位姑娘出来陪臣一起跳?”
皇帝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往洛瑶这边扫了眼,“嗯?你想请一位姑娘出来陪跳?不知妮亚公主想请谁出来?”
这话听在妮亚公主耳中,就等于已经应允下,她请谁是谁的意思。
不过别人却没像她这么认为。
一时间,听说过她与洛瑶之间矛盾的人都纷纷扭头望向洛瑶。
妮亚公主的行迹太明显,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想拉洛瑶出来难堪。大家震惊于洛瑶那天凶悍强硬的表现外,同样也好奇今天她会如何应对这乌尔善公主的刁难。
妮亚公主却对自己的私心落于众人眼里仿若未觉,还一副认真的模样,缓缓朝席中各位姑娘看过去,直至再次扫过洛瑶,她才停住视线,抬手一指,“天泽陛下,臣觉得她比较合眼缘,臣能不能就请她出来陪我跳剑舞?”
皇帝没有一句话代洛瑶答应下来,反而看着她,问道,“妮亚公主对洛大小姐看对了眼缘?”
眸光一扫,他盯着洛瑶又问,“不知洛大小姐觉得这事如何?”
“陛下,”洛瑶站起来,不慌不忙道,“臣女自幼体弱多病,整日与药罐子为伍。别说剑舞了,就是现在让臣女多走几步路,也时常觉得难受得慌。”
“妮亚公主的厚爱,请恕臣女实在无福消受。”洛瑶一点也不以拿自己体弱这事来推搪为耻,横竖她身体不好这事,全天下人都知道。
皇帝略觉遗憾地看了眼洛瑶,又将视线落在妮亚公主身上,“妮亚公主,看来你得另选他人才行。洛大小姐自幼体弱,也是勉强不得的事。”
“跳不了剑舞?”妮亚公主有些意外,她盯着洛瑶横看竖看,都不觉得洛瑶似体弱之人。不过皇帝既然这么说,她确实不能再拿剑舞来勉强洛瑶。
“天泽陛下,听说京城人家从小就会在琴棋书画方面严格教导各位姑娘。既然洛大小姐受先天所限跳不了剑舞,臣能不能邀她比试比试琴棋书画?”
皇帝大笑,“洛大小姐真就这么合妮亚公主你的眼缘?”非要拖着人出来露露面出出丑才甘心!
他瞥了瞥洛瑶,又道,“朕还等着看你的剑舞呢。”
妮亚公主道,“天泽陛下,那臣就单独跳剑舞。不过,洛大小姐还没答应跟臣比试呢。”
北堂明珠看着妮亚公主,低声道,“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
洛瑶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看着妮亚公主,“我听说乌尔善草原辽阔,生活在草原上的乌尔善部,不论男女老幼皆擅骑射好歌舞。”
洛瑶故意停顿一下,有些踌躇地望了望皇帝方向,“陛下,臣女虽自幼在外养病,不过闲暇也曾读过几本闲书。以臣女这点微末之技,放眼京中肯定连本事二字都担不起。”
“妮亚公主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歌舞骑射自然样样精通不在话下。但臣女有些担心,她极少涉猎我们京中各闺阁姑娘选读的诗词字画,若臣女真答应与她比试,若侥幸赢了,未免有胜之不武之嫌。”
“臣女在想,既然妮亚公主主动献艺是为助兴,此番论及输赢实乃于脾性无益之事,何必非在今日洗尘宴上行之?”
她这番话说委婉也委婉,说直接也直接。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她这个肚里没有墨水的病秧子,不惧与妮亚公主比试。
既然是比试就会有输赢。赢了,天泽固然光彩。输了,于她而言没什么影响,但传出去,总归对国体不好。横竖妮亚公主也不是什么舞文弄墨之人,比试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皇帝打量了妮亚公主一眼,想了想,问洛瑶,“你在外养病之时,可曾习过音律?”
洛瑶眼眸微微缩了缩,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皇帝仍没打消念头。
也是,她若一推再推,只怕这妮亚公主就要当场恼羞成怒了。今天这场合,确实不宜动怒。
“陛下,臣女不曾正式拜师学习琴艺。”皇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她微微一笑,略带几分腼腆接着道,“不过臣女曾听山边人家无需琴具同样也能吹出动听音乐来。”
“若陛下不嫌弃,臣女愿意吹奏一曲欢迎乌尔善部使臣到来。”
“妮亚公主,朕看这样甚好,洛大小姐吹奏民间乐曲,你按乌尔善部的规矩舞一曲剑舞。大家共聚一堂,就该这样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嘛。”
皇帝这话可不是询问妮亚公主,而是直接一锤定音拍板了。
妮亚公主虽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笑着谢恩,“多谢天泽陛下。”
“洛大小姐,那么请吧。”
洛瑶可没兴趣给她做伴奏,只淡淡推却,“妮亚公主可能误会了,我在深山跟山边人家所学的吹奏,实在不适合为公主的剑舞助兴。陛下兴致正浓,大家也等着欣赏公主带来的独特剑舞,公主,你先请。”
“你……!”妮亚公主哪料到她费唇舌半天,却得到这一句话,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悄悄瞪一眼洛瑶,咬牙压着声音哼一句,“胆小鬼。”
洛瑶似乎没听见,不过北堂明珠耳尖,听到之后立即不忿地剜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憋着劲吧,凭什么拖别人下水。”
洛瑶笑了笑,没说话。
“我自己跳就自己跳。”妮亚公主一怒,拂袖转身下去准备了。
一会,声乐初起,妮亚公主持长剑缓缓而动,剑穗轻拂形影灵飘,只一动便划出极为美眩的弧度。乐声渐急,她的动作或翩如游龙,或如江海凝练,或如长虹入云。腾空跳跃之间多见豪迈灵巧,确实是刚中有柔,柔中见刚,可称视觉上的绝美盛宴。
一舞毕,大殿内掌声久久不绝。
“想不到这个刁蛮公主还有两下子。”北堂明珠嘴上透着嫌弃,两眼却放着光。
洛瑶知道,这姑娘其实十分欣赏妮亚公主这一曲震撼的剑舞,不过顾及她的感受,才故作不屑而已。
“妮亚公主跳得确实挺好的。”洛瑶大大方方称赞,“不过若让明珠你来做,你也一样可以将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甚至比她更好。”
“真的?”北堂明珠双眼一亮,随即又道,“该你上前吹奏了,你想要用什么乐器吗?”
问完,北堂明珠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洛瑶歉然一笑,“不是以前非要瞒着这事,而是在今天之前我就没想起自己还学过那些东西。”
北堂明珠一怔,“听你这口气,莫非真不用乐器?”
洛瑶卖个关子,“稍后你就知道了。”
接着,就轮到洛瑶出场了。
她穿着偏素雅,在一众芬芳荟萃中反显得特别清雅俏丽。只见她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却又气质华卓,一笑一颦,有说不出的淡雅韵味。
她走到殿中央,随后有宫女捧着托盘到她面前。
托盘里,仅有几片青翠的细长形叶子。
只见她拿起叶子卷成细条,然后将一端压扁平,接着就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袅袅清音空灵纯净,人们仿佛看到皑皑雪白山峰里飞出一只殷勤觅食的青鸟。余韵回荡,激起归巢的缱绻和暖,与漫天雪色形成鲜明对比。清卓淡雅,却又不曾让人感觉寒意凛凛。
这音色与旋律,竟完全有别于昔日所听所知的糜糜音律,透着无与伦比的纯净美好。
一曲毕,掌声如雷。
直到洛瑶回到座位,人们似乎还没从这纯净仿佛将灵魂重重污垢都洗涤干净的音符里回神。
北堂明珠直接以崇拜的眼神盯着洛瑶,“原来你说的是真的。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不乐意跟她一块,听了你的吹奏,才知道你说的是大实话。”
若说妮亚公主的剑舞是热情奔放一团火焰,洛瑶吹奏的乐曲就是一段空灵纯净清凉的泉水。
确实混不到一块。
“明珠,你别这样看我。”洛瑶瞧见她的眼神,头皮有点发麻,“像这样的曲子,这样的吹奏方法,在我以前养病的地方,几乎人人都会。”所以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北堂明珠堂而皇之笑道,“别人会是别人的事,我就欣赏你吹的,不行吗?”
洛瑶笑着妥协,“你想学是吧?改天来我府里,我教你。”
“一言为定,到时可不许赖皮说什么忘了。”
洛瑶失笑,“要不拉钩?”
“拉钩就拉钩,这样我确实放心点。”北堂明珠也是爽直性子,说着就伸手煞有其事与洛瑶拉了指钩。
洛瑶瞧她这认真样,更加哭笑不得。
这时候,大殿上表演已毕。乌尔的刚达王子站了起来,“天泽陛下,天泽在你治理之下歌舞升平四海来朝,臣前来京城这些日子着实感受到了陛下治下的繁荣与热情。”
“更见识到生活在天泽帝都的姑娘们,有着与乌尔善草原姑娘绝不相同的品性。臣在帝都的时日虽短,但已经遇上了心仪的姑娘,并为她心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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