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洹一眼掠过其中一行字之后,迅速并大声的念了出来:“肾肌受损,恐于子嗣不利,从目前精气与恢复情况来看,怕无望完全康复。”
这脉案虽然写得文绉绉,不过他如此响亮念出来,又特意咬重了“于子嗣不利”的字音,大伙倒是一下子就听明白。
宁洹见已然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眼底掠过一抹报复得逞的冷酷笑容,佯装不经意接着大声念出了那人名字,“咦,六弟,这上面怎么是你的名字,难不成这份脉案……?”
“三殿下,三殿下,请你高抬贵手,将脉案还给微臣吧。”御医已经被吓了半死。虽然眼下宁洹已将其中最隐秘那段念了出来,可他总不能任由宁洹继续再往下念。只能硬着头皮顶着某个方向扫来的森冷目光,颤着声向宁洹恳求。
“瞧把你吓的!”宁洹哈哈笑着,啧啧两声一把将脉案塞回御医手里,“不就是肾肌受损,导致腰提无力嘛。上回六弟在天坛救父皇有功,他这伤就是在上回落下的吧?你好好给他治不就得了。”
宁洹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脉案是记录宁弦的病情,朝那吓得只剩半条命的御医又拍肩又搭膊的,还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给御医出主意。
经他特意提高音量一嚷嚷,广宇殿里大多数宾客都知道了六殿下上回救驾之后落下腰疾,且只怕难以康复……。
上首的皇帝眼神沉了沉,面上看似还跟平常一样威严透着和气,可他心里这会却又惊又怒。他惊的,自然是宁洹刚才故意大声念出来的脉案,尤其那句于“子嗣不利”的字眼,简直跟一记惊雷一样炸在他心窝上。
而怒的,却是御医与宁弦暗中联手对他隐瞒病情。
若宁弦真是子嗣不力,日后这大位……。
看来那件事,暂时还不能宣布。至少在确定宁弦的身体情况之前,那件事都得押后。
皇帝心里念头转了几转,锐利的目光掺在阴沉里慢慢变得隐晦起来。
宁弦似乎毫无波动的看了看宁洹与那个御医,但他平静温和的表象下,心里早已掀起涛天怒火。
宁洹这个蠢三哥,今天绝对是刻意报复坏事。
这个御医的行为也太可疑,好好的参加宫宴,为何还将脉案带在身?而且他的身体情况,之前分明没有任何一个御医得出过“不利于子嗣”如此这般的结论。
他努力了那么久,眼看着在今天就可达成目的;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被这两个蠢货给破坏了。宁弦此际气得想杀人。
但是,他心里再气再怒,也不得不隐忍着。还得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对身边种种议论充耳不闻。
洛瑶不动声色看着他暗下抓狂的样子,心头就觉无比畅快。
宁弦以为他与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之遥?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今天皇帝应该会当场宣布立宁弦为太子,而在年后开印上朝就会正式册立。
可惜,她怎么能让他梦想成真?
她就是要让这个前辈子害她满门的男人永远止步于这一步之遥,让宁弦眼睁睁看着那个位子,在他几乎触手可及的时候,再将它夺去。
北堂明珠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瑶瑶,你说这事是不是真的?”于子嗣不利?那是不是说宁弦那个人伤了男人根本,以后压根无法再孕育后嗣?
若这事是真的,宁弦这个六皇子未免太悲催了些。
眼看着就要成为太子,却在最关键一刻被人无意爆出这种秘闻。无论皇帝再钟意这个优秀的儿子都好,也绝不可能选一个无法传承的人做储君。
洛瑶微微一笑,低垂的长睫轻轻扇动着,密密遮住眼底冰冷厉芒。
“御医慎重记录在脉案的事,你说还能有假吗?”
事实上,宁洹会故意当众宣扬这事,那是有前因的。不管事情过去多久,宁洹心里肯定不会忘记自己曾被这个弟弟戴过绿帽的事。
她以前就曾说过,种在宁洹心里那根刺,得等到关键时刻才让它发挥作用。
看看,眼下宁洹不是被那根刺戳得心窝子痛了?
她敢肯定,假若同样的脉案换了其他兄弟的名字,宁洹心里绝对会迟疑,最终绝对不会将这种事当众爆出来。
宁洹再不学无术,也知道这种事一旦当众抖出来,会对当事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是,宁弦与他的兄弟之情,一早就被宁弦给抹杀了。
北堂明珠斜斜掠了眼人群中看似温和淡定的宁弦,心里这一刻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虽然她不知道洛瑶与他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不过她心里清楚洛瑶不喜欢这个人。
想及此,北堂明珠心里又隐隐高兴起来。只要是洛瑶不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心存什么好感。
洛瑶讨厌的人倒霉,想必洛瑶看着心里会欢喜?
北堂明珠眨了眨眼,压着声音带出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道,“瑶瑶,这么说那个人从此与那个无缘了。”
子嗣不兴,哪里还有资格继承大统?
洛瑶目光在她脸上打个转,知晓她的心思之后,轻轻一笑,“大概吧。”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悄然离席出了大殿,而之前那个御医也一同离开了。
洛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皇帝大概逮着御医追问详情去了。
她略略抬头,视线有意无意划过那个清瘦温和的男人。
只见宁弦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优雅端坐席中不动,事实上,只有宁弦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刻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刚才宁洹将那段脉案大声念出来,还与他的名字挂上勾之后;他敢肯定,这大殿当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唰唰向他行了注目礼。
这些眼神里面,有疑惑、有关切、有失望、有探究、有怀疑、还有后悔。
宁弦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人甚至比他自己还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假如他以后真不能孕育后嗣,这些已经旗帜鲜明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的官员,只怕不用多久就会呼啦一片全部倒戈他人。
“不利于子嗣?”宁弦握着杯子慢慢转动着,视线不经意划过远处笑意微微的少女,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这件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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