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复楷被他锐利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心里打个突之后,他转念一想,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老东西绝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那也是偶尔听到什么风声捕风捉影怀疑他而已,他相信这老头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证据。
心里镇定下来,他一脸无辜反问,“父亲,我该清楚什么?”
老王爷连连冷哼两声,“宁复楷,不管你想要谋什么夺什么,这都得在卫王府一切还存续为前提才有用。倘若你要给我装糊涂不愿意搬离出府,倘若你一意孤行要拖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话,那也行。”
宁复楷见他斩钉截铁的笃定模样,心里一惊,当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当然,态度更立即软了几分,“父亲说什么呢?我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拖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父亲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过,既然父亲决定非让我们搬出去,那我做为儿子的只能尊重父亲你的决定。”
他这句话,是强调他听话搬出去,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基于孝道。
他是个听话的孝顺的好儿子。
在知道他做过那么多恶事之后,老王爷哪里还肯吃这套,口舌上卖两句好就能哄他回心转意?
老王爷冷嗤一声,又道,“你抓紧时间,现在离天黑没几个时辰了。”
宁复楷眉头一皱,他是得抓紧时间。
“好了,今天召集大家来此就是宣布这件事,以后我们卫王府再无卫老侧妃,也没有二爷三爷,大家都清楚了吗?清楚的话,那就散了。”
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相,与极少几个人猜测到事情不同寻常之外,大部份人对今天这事都觉得一头雾水。不过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自然也没有人这时候还没眼色的去凑近卫老侧妃那一房套话或讨好。
洛瑶也随大流回到华庭,而宁复楷转身离开众人视线之后,立即阴沉着脸写了封密信让人急送出去。
密信送出去之后,他就负手立在窗前紧蹙着眉一直盯着外面。这样的姿势,一直保持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变。
直到有下人愁眉苦脸的进来,小心翼翼禀道,“三爷,老侧妃那边……在闹着呢,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收拾东西搬离卫王府。”
宁复楷极不耐烦地扭过头冷冷盯他一眼,“闹?就知道闹。”
他瞪着下人,恶狠狠道,“她觉得闹有用的话,那就直接死在这留下吧。”说罢,他尤觉烦躁,忍不住又恨声补充一句,“就怕她死在这,老王爷铁了心也要将她尸体扔出卫王府大门去。”
下人瞧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害怕得吞了吞口水,低着头连忙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宁复楷烦躁之极的负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又带着盼望的眼神往窗外望去,“怎么还不见有回音?”
大约过了一刻钟,终于见侍卫匆匆忙忙跑着进来,“三爷,那位有回音了。”
宁复楷心里一喜,焦急问,“他怎么说?”
侍卫悄悄退开两步,咽了咽口水,飞快道,“那位说:这是卫王府的家务事,他不便插手。他还说,爷你与子侄之间也许有什么误会,或者别的什么事;那也是你们子侄之间的事,他就更不便插手了。”
宁复楷原本满腔期盼的,可听完这番话,他只觉被人突然浇了盆凉水一般,从头到脚都浇了个透心凉。
“这是卫王府的家务事?”他恨极咬牙,因愤怒而指扭曲的面容——想笑,可挤出来的线条看起来却更像哭。
“他不便插手?他不便插手!这么说,我今天之内势必得搬离卫王府了?今天之后,我也势必得让那老头在族谱中除名了?”宁复楷颓然失望之极的喃喃着,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直接栽倒下去。
沉沉思索了一会,宁复楷想起以往他小心留下的证据,想着以后他仍然还有复起翻盘的可能,只要那些证据还在他手里捏得牢牢的,那位就不敢拿他如何。到时,只要关键时刻亮出那些有用的东西,想必那位会乐意助他一把的。
寻思半晌,他咬了咬牙,终于带着万分无奈与决断,恨恨道,“好,我搬。”
再说洛瑶回去之后,当然也让人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假如这边负隅顽抗,抵死也不愿意搬出卫王府的话,她还得接着继续出后招。
不过一会之后,就见朱雀进屋向她禀道,“王妃,那位三爷在回到他的院子不多时,就避开众人耳目让人往宫里送了封急信。”
正在低头练字沉淀心绪的洛瑶一顿,骤然抬头,双目骇然迸出让人害怕的两道厉芒,“你刚才说哪里?他往宫里送急信?确定吗?”
朱雀明白她问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正因为明白,朱雀心里才更替自己的主子感到寒心与难过。
“王妃,奴婢再三谨慎查证,确定这事无疑。”
“宫里……宁煜!”洛瑶唇边掠过一抹嘲弄又苦涩的浅笑,她呢喃的声音极低,可这低不可闻的声音里,却将她内心的怀疑痛苦与仇恨挖开一条缝隙缓缓一点点露出来。
朱雀只能佯装自己没听见,如果她猜测与推断是正确的,那么真相实在太伤人,也难怪洛瑶会露出痛苦愤恨又悲凉的复杂神色来。
没有依仗,自然没有人再闹腾反抗。因为再闹腾反抗,也没有任何作用。
不出半天时间,卫老侧妃那一房人就灰溜溜的搬离了卫王府。
而宁复楷这一搬,并非寻常人家分家离府单过如此简单,他被老王爷强硬的从族谱中除名一事,也不知被谁泄露出去。
没过几天,宁复楷被老王爷逐离出府一事就传遍了京城。如此一来,他首先就在就职的衙门里感受到了最直接的世态炎凉。
即使在职位不如他的下属面前,他也明显感觉到那些人对他嘲弄的眼神与鄙夷轻蔑的笑意。
这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嘲笑的滋味,实在令他苦闷不堪,但短时间内,他又无力改变。
于是,他夜里便去买醉了。
而这一醉,当然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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