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暖和,体力就渐增。于承珠感觉到精力在迅速回暖增加中。
她不禁哂然一笑,暗道:“到底是命不该绝,身体还是听我的话。”
这一点让她很安慰,所以身体暖和得更快,随之她的体力也在迅速恢复中。
此时绿袍沧浪发出的那块石子,忽然发出尖利的风啸之声,也骤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于承珠而来。
于承珠微微一笑,眼下又怎么会再害怕呢?
刚才可以说是生死一线,从鬼门关外转了一个圈回来,假如那时候石块来到,那么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说不定真的就束以待毙,可眼下就不同了。
如果说先前就如那阵阵腹痛一样,于承珠的精力是呈下坠之势,需要支撑才不至于软瘫下来的话。那么如今,她的精力在恢复中,一切又都是上升的趋势。
刚才于承珠感觉到上升也是一种刺痛,可眼下,她却觉得上升也是一种温暖。
心随境转,身体状况不同,引发的心境也大不相同,如果没有经历过,只怕也难以感受到,真可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承珠继续保持长剑驻地的样姿,可是短剑青冥倏尔探出,那把长剑本来就是她师父张丹枫使用过的,用以支撑,那是再自然不过,张丹枫在于承珠心目中,不就是如靠山般的存在,本来就是她的支撑。
所以于承珠不想去动长剑,就让它继续成为自己的依靠和支撑。
而短剑一向就是于承珠使用惯了的,于承珠继承的又是玄机门的百变阴阳剑法,所以这一剑一经探出,灵活非常,看似一剑,其实已经包含了好几个动作,这对于于承珠来说,都是自幼演习惯了的,此刻的她也就什么都不想,就当做是回到了童年。
童年时,她是无忧无虑的,呆在师父的羽翼下,开心快乐地成长。
而今压力遽扑,眼看着她与自己渴望的事物,生离在即,这时候童年反而成为她最好的依靠。
她可以回到童年的情景寻找到力量和支撑。
本来以为过去的岁月的,只能留在回忆中。
如今却明白,回忆不但是珍贵的,也是一种力量。
原来走过的路,都会有痕迹。
过去的岁月,有它自己的方式留存下来。
并不是过去了就算了。
假如可以回到过去,于承珠再也不会压抑和隐藏自己的感情,她一定会说出自己的心声,会大胆地表达她的真实所爱。
她眼前渐渐幻出张丹枫的样貌,那不是眼前的张丹枫,而是于承珠童年时,张丹枫年轻的样子。
那时候的张丹枫刚和云蕾成亲不久,意气风发,情志潇洒,丰神俊朗,俊美无俦。
于承珠坦然一笑,她笑着去迎接心中的图画。
这幅画面在她心中,早就辗转了不知多少回,可每一次都被她不以为然的压制下去。
偶然轻松愉快时,这幅画面又会浮上心头,于承珠也只当做是因为父亲离世,她顿失所依,所以把师父张丹枫的样貌当做是父亲般的依靠,她在寻求籍慰。
但在这一刻,于承珠非常清楚,那不是在寻求父亲,而是他就是自己藏在心底的恋人,那是恋人的图像。
现在于承珠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张丹枫的小女儿张翕了。
不错,她不喜欢张翕。
因为她是张丹枫的女儿。
记得当年在苍山时,于承珠看到刚生下不久,才半岁之大,稚弱无依的张翕,那时候她还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而现在,于承珠非常心疼自己。
明明是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的。
偏偏要做出欢喜悦纳的感觉来,自己该有多为难呀。
她真的是太累了。
她的累由来已久。
早就该好好地休息了。
也难怪,会在此时此刻,此地此际,让她察觉了自己的内心。
让她明白了自己心意。
因缘际会。
不错,就是这四个字。
一下子就把纷纭复杂的情形,道明得一清二楚。
而这一次,于承珠不再阻拦,不再压抑,不再逃避,而是笑着迎接。
如果说这就是一场幻梦的话,那也是于承珠生命中独有的梦幻。
那么美的梦,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为什么要压抑扼杀呢?
这个梦就跟回忆一样,不但美丽,还有力量,足可以让人依靠。
而现实往往还没有这种功效。
会做梦的人,梦比形势强。
春梦了无痕,却有檀香韵。
这一场梦境,从时光的深处而来,仿佛还带着檀香的幽幽静雅,果然就是一场好梦。
从来只说是人生有意义,其实梦境又何尝没有意义呢?
不管是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于承珠就在当下。
她虽然在做梦,看到了自己的梦境,可是她还在现实中,还在这个当下。
她自己根本都没去区别,眼前浮出的图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就跟她之前一样,不会去辨析到底是什么感觉,用什么字眼去形容,她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就行了。
这一刻的于承珠,无疑是欢欣且快乐的。
正因为快乐,所以不去费脑力,强自分辨一些什么。
也因为如此,她沉浸在梦幻中。
在她的心目中,梦幻和幸福是差不多的,彼此是等同的。
少女的世界中,梦幻是空灵唯美的,是非常接近幸福的。
此刻的于承珠,早已不是少女,可她的心境,在此时此刻,无疑就活到了当初的少女时代。
假如人生可以重新选择,可以按照当下的情境,重新活一遍,再从过去走来,这也无疑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起码很多遗憾都不复存在。
只是于承珠的梦,是福还是祸,真的看不清。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根本不想再理智地去看待,而是顺着自己的心,好好地活一遍吧。
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暂停,稍微休息一下,简单地小憩一会儿,做一个简单而温馨的梦而已。
如果这时候,真的让她安睡片刻,也许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还是老样子。
偏偏这场梦不是在安睡时,而是在清醒时,她不愿意去区分,只愿意笑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