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珠一剑探出,身心舒泰,她根本不管剑式如何,剑路的走向怎样。
可旁观的众人皆都是失色,于承珠只不过是随意出剑,甚至她人都是虚弱的,精神还是恍惚的。
但那一剑灵动无比,一开始只不过是剑尖稍稍接近石块,接着马上就是剑尖一点,剑锋略转,看似只是一剑出手,可是手法非常细腻。
在场观战的不是绿袍沧浪的徒弟和下属,就是几个小孩,他们几时看到过这等细腻的出剑手法。
连张翕都看得目驰神迷,她一直跟在张丹枫夫妇的身边,于承珠使用的还是她见惯的招数。
明明是熟悉的剑招,可到了于承珠手里,就是多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以目前张翕的造诣还说不真切,但是她知道就是不同,就是精彩。
所以连她都看得忘记了喝彩,只觉得一股清新的空气灌入心肺,让她不愿意或离。
于承珠一出剑,连绿袍沧浪都不禁“咦”了一声。
他都不曾想到,于承珠还会使出这么一剑来,这一剑看得他都不想移开眼睛,只盼着多看几眼。
可他不知道,于承珠也是暗暗吃惊,本来她物我两忘,使出那一剑,那一剑伴随着她所有的少女情思和青春岁月,她浑然忘我地刺出,好像就在宣泄所有的感情。
但她的剑稍微沾及那块石头时,马上感觉不同了。
哪里还有半点唯美和梦幻,对于少女来说,梦幻的总是唯美的,还和空灵相关,不沾人间烟火,那才是至美的。
而绿袍沧浪的石头则是沉闷的压力,一经接触,只觉得压抑,哪里还有本分原先的超尘脱俗的空灵美感?
更有甚者,它还有夺摄心志的功用,好像它才是真实的,而于承珠的唯美感,只是少女春梦,了无痕迹,没甚意义。
这让于承珠在虚弱之余,还有愤恨以及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好像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要想用力,却根本用不出劲道来一样。
于承珠一接触那块石头,心头就不由自主地一紧,然后剑尖不自觉地一歪。
表面上看去,那是石头的余力震歪了于承珠的剑尖。
其实于承珠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被绿袍沧浪的内力震歪的,还是自己力不从心地偏歪了剑尖。
总之,这一次于承珠非常清楚地知道,绿袍沧浪起的因素只是其中之一,他甚至都不是主要的。
说实话,于承珠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是有压力,她也更希望是来自自己内在的,而不是外来强加的。
这样一来,她面对绿袍沧浪时,那种恐惧感就会减轻很多,她不喜欢让自己认为对方很可怕,更愿意接受的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而已。
于承珠强自震慑心神,这时候心中空灵一片,什么都不想,刚才的绮念都不知道是不是飞到爪哇国去了。
她把剑尖牵引回来,剑身擦着石块而过,顿时石剑打磨,只听“滋滋”之声不绝,到了后面还隐隐有“铮”的作响,只见火苗一窜,火星四射,在太阳照射下,海天一色中,格外绚烂。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于承珠长剑一亮,剑光暴涨,接着短剑又跟上,更有甚者,脚下踏沙点尘,身如海鸥,又是连人带剑,化为一道剑虹,她还是要找绿袍沧浪算账。
而绿袍沧浪也察觉到了,他已经到了船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于承珠对于生死之间,有奇异的感应,而他也有这种感应。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要想不挨刀,心里得有数。
绿袍沧浪和于承珠都是在海上经营,两人不约而同都有着对生与死的敏锐触觉,如果没有这种感觉,两人只怕都活不到现在,活不到可以相见的一天。
既然相见,却发现两人对事物都有相似的敏感度。
一开始发现的,还是绿袍沧浪,他一站在船头,海风吹来,绿袍张开,不知怎的,他会若有所思地望了于承珠一样,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当他回头时,就看到于承珠身如剑,剑如虹,长虹经天,白虹贯日,直奔自己而来。
绿袍沧浪第一反应居然是:“她不要命了吗?”
第二反应是:“好,就要这样的!”
他还颇为欣赏于承珠的勇气,所以他也不怠慢,简直是严阵以待,那就是对于承珠这份勇气的尊重。
于承珠是他的晚辈,按理说无须尊重,可是他真的喜欢于承珠这份勇气,因此难得的,用尊重来对待他的晚辈。
绿袍沧浪左手一按,只见他的背后一个海浪打过,远远望去,不知是太阳光的晃动,还是海面的起伏,他的身后竟然是一片光海,既是光,又是海水,生生泛起一道水帘来。
于承珠宛如离弦之箭一般,而绿袍沧浪显然也不含糊,硬生生地已经竖起了屏障。
这时忽见风送飘红,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动了桃花渡口的点点娇蕊,带动了绿茵片片,还有花香阵阵,不知觉中引来了蝴蝶翩飞。
两只彩蝶飞近了于承珠,于承珠也觉得奇怪,她人在空中,志在必得,别看人腾半空,手里可没有闲着,她手中两把利剑已经变化了三次,每一次不是平衡护身,就是加强了往前猛冲之力,她看似平直移动,却有着鹰隼俯冲之力,于承珠犹如小孩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是适才的梦境,让她回到了童年,油然升起去日苦多,浮生如梦之感,她深觉不能再蹉跎了,所以要珍惜当下,把该做的去做完。
所以她奋不顾身,什么都不管,就是要让绿袍沧浪来试剑锋。
于承珠的身周其实是充满了杀气,甚至娇蕊落红都飘不进来,被她的煞气所震慑。
可是盈盈扇翅的蝴蝶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犹自悠悠自得,旁若无人地忽上忽下。
一开始于承珠根本就没注意到,等她看到时,蝴蝶已经飞到了她的眼前,于承珠一怔,暗道:“它怎么就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