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来哉,霖风祈神,念我延国兮,青龙作舞,雷城而运,守阳之风,受阳之烈,黎民诸类,侍奉圣灵,风雨雷电之神,惜民苦离,助于甘霖,封之久旱,上古来哉,滋滋土硕,怜我延国兮,孟章神君,祈神庇佑,结阴之精,解阴之生,飞禽走兽,顾念万神,金木水火之灵,行风起浪,恒水之渊,严火为散……”
姜和晟口中念念有词,祈雨巫师手中一把桃木剑直至东南西北方位。
“跪!”
一声铿锵有力的祷词之下,众位官员齐身跪地,井春也在其中。
她诚心求雨,却在起身时忽而想起昨日姜和瑾说的为他求平安的事情。
井春的余光瞥向了目光坚定而深邃的姜和瑾,也不知道姜和瑾还记不记得要为井春求平安的事情?
“跪!”
这是第二次跪地,井春依然在求雨,却听到耳边的低语,“求井春平安。”
这是姜和瑾在跪地时所说的话。
也是他,即使跪地,但身姿依然挺拔,起身时略有空泛的眼睛看向了井春,闪烁着不同与平日的诚挚。
井春回过神来,似乎回忆昨日姜和瑾说的话,那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是这样对井春说的。
“我为之所求的平安也为我求过平安,我想我为之诚恳,你也会为之诚恳,神明不会欺我,这就足够了。”
“再跪!”
井春跪地,双手合十,声音低沉,“求姜和瑾平安。”
宛如身居旷野,姜和瑾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流星,滑翔于天际之间,那发光的星火就像是烟花一样,本以为他会一直漫游,可偏偏选在了坠地,余波没有撼动井春,却在熄灭最后火光的时候被井春看见。
这个人真的是……
他有什么好的?
他那里值得……
忽而一道惊雷,打破了井春的思索,众人抬头观望,青灰色的天空满布青云,乌压压地,像是要将整个祭坛摧毁一样。
空气中开始逐渐弥漫泥土湿润的味道……
官员欢呼道,“降雨了,陛下,降雨了……”
“陛下圣明,我主圣明啊……”
“天降祥瑞啊,陛下,延国昌盛无穷啊……”
侧脸感受到水滴的低落,井春也微微侧头看向了天空,伸出手去接雨滴,她忽而一笑,喃喃道:“下雨了……”
她终于承认下雨了,她承认下雨了。
这雨一下,今后的路,井春又该怎么走呢?
还是要走的吧。
“下雨了。”姜和瑾也说了这句话,他静静地看着井春,心中归于平静,这样祥和的心情还是第一次。
一众官员欢呼着,更有甚至纷纷跪地祈祷,或是为己、为他、为名、为利、为民、为国。
祭坛的求雨巫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他才是这场求雨最为关键的神语者。
只是在井春的世界里绝无旁声。
只是在姜和瑾的世界里绝无旁声。
雨滴入泥,浇灌一切万物。
那一刻,井春似乎懂了为什么会有“大地之母”这个称呼,原是一切冲泥土中衍生,繁殖,发展,存活,供给,养育……
心中更为深沉的撞击让井春心中发出一种勇气来,就好似春日里嫩芽挤破泥土的勇气一样。
井春深呼了一口气,低语道:“求姜和瑾平安,长命百岁,无灾无祸。求井春平安,事事顺遂,喜乐长寿。”
她不知姜和瑾有没有听见,听见了也无妨。
雨势越来越大,姜和晟也在宦官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祭坛。
见此,不少官员也纷纷四散。
……
回到帐篷时,井春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姜和瑾的衣服也不例外。
此处却是连个屏风都没有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和瑾自知井春的窘迫,便取出腰间的汗巾将自己的眼睛蒙上,转而背过身去,“你先换衣,整身洁心,本王不会有半分僭越。”
“哦……好。”
确认姜和瑾不会转过身,井春这才开始更衣。
“我换好了。”
井春也如法炮制,找了个手绢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你更衣吧,我也不会有僭越之处。”
一闪而过,井春也察觉到了眼上的手绢飘然不见,抬眸只见着姜和瑾站在自己的眼前,“怎么?你不相信我?”
“行,我出去等着,这下放心了吧。”
井春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已经做好了要往外冲的准备。
“你不用带这个,”姜和瑾将手绢放置一处,“本王是男子,即使被人看到身子,也不会少一块肉。”
“即使在我面前更衣也不觉得难为情吗?”
话音刚落,井春才觉得自己说出了话,这话说得好像井春是个老流氓一样。
姜和瑾也被井春这句话问得梗塞不语,脸颊微微泛红,扭过头去,“你另当别论……”
细碎的声音,井春自己都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下一秒,姜和瑾便将湿漉漉的外衣脱下,井春自己都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扭过身子去,心中还在懊恼姜和瑾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井春能听得清沉重的衣袍落地的声音,更能听得见姜和瑾穿衣时朔朔的声音。
捂住眼睛是没有用的,耳朵还是能听得见的。
井春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为了转移注意力,脑海中还一边又一遍地演示着小人书上《钟馗捉鬼》的情形。
真是好一个钟馗捉鬼!
可奈何那本就是一本没有看完还已经遗落的小人书,其中的情节经常又岂能记得完整,零零碎碎的一个画图也是短暂地送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时间只觉得姜和瑾换衣时间十分漫长。
“你换好了吗?”井春试探问道,感觉帐篷里已经没有细碎更衣的声音。
“为何要捂住耳朵?”姜和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井春的身侧,“非礼勿听?”
“你!”
井春刚想发怒,却见姜和瑾脸上是盈盈的笑意,他微微侧头,却又忍不住蹙眉,就好像一个想要扮演好角色的大人露出了孩童般的微笑。
这样的玩笑似乎并不真得真刀真枪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