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说些什么的,井春也不想去听,深呼了一口气,横坐在了栏杆上,一头依靠在了柱子上,迷瞪着眼睛,又伸了伸懒腰。
正伸着,视线内猛然瞥见不远处的姜和瑾,井春吓得连哈欠都没打全,险些折了腰,好在护住柱子。
见姜和瑾要往这边走过来,井春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便慢吞吞地从栏杆上下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道:“黎王殿下安。”
可姜和瑾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眼神中充斥着冷漠与寒意。
井春见着姜和瑾的神态,先是愣了一下,但待姜和瑾走后,井春只觉得奇怪,这姜和瑾对旁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对自己倒是板着个脸的。
想来倒可能是井春职位不大,姜和瑾自然不愿搭理一个无名小卒。
正想着,也不知宋一问从哪里冒出来,一身的官服还未换下来,便将井春拉到了一边,瞧着四下无人,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是要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井春还一脸茫然,不知宋一问要问的是什么。
宋一问又道:“黎王殿下都在这儿,你还想让本官来个一问三不知吗?”
搞了半天,是要去邀功的。
井春也不急,眼神中透着些许狡黠,只道:“那我预支月钱的事……”
这事儿井春可是想了好几日的,如今熟络了,话倒是好开口了。
“准了!”宋一问大手一挥。
你看看,这明日给李铺头卖酒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说,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这案件另有隐情的?”
井春不紧不慢道:“大人可还记得我们刚到闺房的时候,丫鬟烧的落红垫子?”
宋一问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道:“记得。”
“我虽知女子对清白二字看中,但既然选择了报官,重要的物证再膈应自然也是要留下来的,而那丫鬟那么着急烧掉,甚至也不管阴雨天气的浓烟,所以,我能猜到的便是那落红可能是假。”
“假的?”
“不仅如此,梁小姐换了床单被褥,却迟迟没有换房间,大人不觉得可疑吗?”
宋一问眉头一紧:“怎么说?”
“简单来说,就是梁小姐太过于镇定,反倒能安慰起梁夫人,对事发地的闺房没有半点厌恶,反倒还乐意住下去,虽说是不愿见男客,可我是作为画工询问的是细节,回忆不好的事情多少是有些抵触的,但梁小姐没有……”
“有些道理……那丫鬟口中所说的当晚情形是说谎了不成?”
“这些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既然只有那个丫鬟见过,多少是有些不可信的……”
“这么说来,前夜梁小姐并未受到欺辱之事?那为何报官?”
井春笑了笑,指着小屋道:“里面说的不就是这件事吗?大人若是想知道,和梁老爷商议商议不就成了?这报假官可是要拘役个十日之久,况且梁老爷救女心切……大人日后还怕处不好关系吗?”
宋一问正愁着该如何缓解这桩案件,听到井春这样说,不禁眉峰一挑,换了一种惊叹的眼神看向了井春,“得亏是招了个女画工,若是寻常男子,心思哪能如此细腻。”
井春忽而欣喜,“大人的意思是我的画工之位保住了?”
宋一问砸了咂嘴,“难说,但若是你能将黎王殿下伺候好的话……”
什么叫“将黎王殿下伺候好”?
井春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
“想什么呢?”宋一问一句便打断了井春的误解,“就算本官愿意,黎王殿下也不愿意。”
井春神情也略有些尴尬,宋一问怎么说也是京兆府中的京兆尹,以权谋私的事情定然是做不来的。
井春讪讪一笑,“还请大人指教——”
宋一问瞧了一眼四周,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亲国戚的案子想来难办,都是有人撑腰的,不能得罪,不说别的,光是请进府衙喝茶的证人就要好几遭,容不得半点马虎,谁也不想跟前跟后还受着气,若是结不了,那本官说什么也会戴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但你若是能把黎王府的案子若是结了,那便万事好说。”
果真是混迹官场的人物,句句不待个怕字却句句有个怕字。
井春算是能懂了宋一问能够到如今这个位置的秘诀了,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反正井春又不是麻子脸,还能被认出来不成?
可井春又问道:“大人就这般看中我?就不怕我办砸了?”
宋一问便道:“你怕什么,你是京兆府的人,官府也不是畏事的纸老虎,但凡把犯人给找出来,说什么也给你撑腰,机会给了,要不要是你的事儿。”
这人能处,有事他能真上。
宋一问还要去向姜和瑾汇报,也不多待。
宋一问前脚刚走,井春便听到小房内传出摔东西的声音,井春见状又不能进屋,便只能躲在窗户边,透过细缝观摩屋内的场景。
满地狼藉,地上跪着的正是何越安和梁灵淑。
只见梁夫人指着何越安气急败坏地对梁灵淑说道:“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区区种花匠有什么前途?难不成想让你的儿孙都跟着他种花吗?淑儿,你为何就不懂为娘的一片苦心……”
梁灵淑骨子有股执拗之气,虽是低着头,但腰杆却是挺直,丝毫不畏惧梁夫人的厉色,道:“是,越安比不上任少爷富甲一方,比不上任府家大业大,先前我是因为他不肯带我逃婚而生气,可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是他为了我甘愿把罪名都揽下来,连杀头都不怕,我懂阿娘的苦心可谁又知道我的苦心?”
梁老爷见了也是直接摇头道:“就因为不肯嫁任府你就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你丢了可是梁家的颜面啊……”
梁灵淑也不气馁,道:“面子永远比女儿的幸福重要,好,那我就再说一件事,我现在已经是何越安的人了,我腹中已经怀了何越安的骨肉,阿爹阿娘若是觉得面子重要,我便从此嫁于何家妻,此生不过梁府门。”
听着梁灵淑说的话,井春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着实没想想到方才还泪潸潸的梁小姐现在能和自己的双亲叫板,现在的姑娘已经这么敢的吗?
梁夫人气得差点没背过去,“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怀上了孩子,淑儿你可千万别为了故意气阿娘说了谎话。”
何越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何越安自己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梁、梁小姐……”
梁灵淑直接看向了何越安,丝毫看不出任何娇弱的千金小姐的样子,质问道:“你就是我腹中的孩子的爹,你要还是不要?”
这比刀架在脖子上更刺激了好吧,井春全然一副沉浸式看戏的模样,这堪比五G网络在线追剧,剧情绝不拖泥带水。
“什么时候的事?”何越安整个人都呆愣在地,“难道是躲雨的那天?”
这都是什么大瓜?
躲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所以、所以梁小姐才会说私奔的话……”何越安一脸愧疚,呜咽道:“我真该死,竟辜负了梁小姐的心意,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梁灵淑猛然间捧起何越安的脸,问道:“我原先本不想拿孩子威胁你,但现在你也知道了,这孩子你要不是不要?”
“……要……”何越安憨憨地点了点头,脸上难藏喜色,道:“要要要,当然要,不管梁小姐生了什么,我都会要……”
言罢,何越安又在梁老爷和梁夫人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梁老爷梁夫人,我与梁小姐是真心相爱的,我何越安在此提亲,我发誓,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今后绝不饿着梁小姐和孩子,我定然全心全意对待梁小姐,视其堪比我命,若有伤之,越安绝不独活。”
这不比那个肥肠满肚的任少爷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