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进入久久的平静,但能看出来梁灵淑与何越安稍稍站了上风,这对峙的局面情况实属压抑。
看着一行人将要出门,井春赶紧快步离开了窗户,佯装看风景的样子。
小吏们已经等好了,就等着何越安出门之后将其押入牢房,梁灵淑本想送上一程,却又被何越安劝退,牢房又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但凡是有心之人也绝不会让心爱之人踏入那种地方。
井春也同小吏去了牢房,这人是她保的,说什么也由她交到李捕头手中。
路上,井春看着步履蹒跚的何越安,心中却有了疑虑,便也不在乎自己偷听的行径,只问道:“既然当初有机会带梁小姐逃婚,为何不逃,现如今又为什么甘愿为梁小姐而死?”
何越安淡淡一笑,道:“井姑娘是怀疑我的真心?”
“是。”
“说句僭越的话,井姑娘应该还没有心上人吧……”
……
穿越了还逃不了虐狗吗?
井春也不含糊,直接道:“有关系吗?。”
“井姑娘以后就会知道了,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她过得更好。”何越安忽而长叹一声,“我想让梁小姐有个更好的归宿,哪怕这个人不是我,只要梁小姐好好的,我替一场歹人又有何妨,再到真心看清的时候,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种卖惨的技巧井春也见过不少了,反倒一脸冷漠直接戳穿道:“你应当知道贞洁对一个女子而言又多么重要,既然你与梁小姐有过夫妻之实,就应该拿出男子汉的担当来,纳彩纳吉、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如今这个局面,梁小姐都怀上你的孩子了你才后知后觉,我倒不觉得这是真心,只会觉得你没有担当……”
何越安听此一席话倒是没有生气,幽幽道:“我想过提亲的,可我出身微寒,也没什么本事,仅有一个花坊照料,也算得上能养活得了自己。可梁小姐不同,她是千金小姐,我配不上她……”
“知道配不上她还……”
还让她怀了孩子!
何越安低着头,竟感觉卑微在了尘土之中,也没有说半句反驳的话。
井春眼见着何越安进了牢房。
井春还是能感觉到的,何越安的确是配不上梁灵淑的,倒不是家世,而是在勇气这方面。
梁灵淑是能够与父母反抗的,虽然井春并不赞同这种报假案的做法,但如果能了解到梁灵淑所经历的事情,倒也可称的上情有可原。
可何越安有着他自身的局限,本应该是他负责的事情却没能承担了。若不是今日对簿公堂,恐怕何越安又不知几时会逃避到几时。
井春不是为爱情唯命是从之人,她有着新时代的思想,在她眼中世间不单单只有爱情这一件事值得歌颂。
不过,井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见着宋一问和和气气地送梁老爷出府,井春想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便去了账房预支了自己半月的工资——三两二钱,明日的女儿红可是不能忘的,这人命可是比酒值钱多了。
了结了此案,井春也轻松了许多,各自也都打道回府,想来今日竟也是忙了一整天,连个饭都顾不吃。
井春也只得摸着饿扁的肚子走向了京兆府的大门,日落的余晖照着石板,光晕之中似有朦胧,井春的影子也被修得格外细长。
正巧赶上了宋一问辞别姜和瑾,井春站在府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退居一处墙角下,只能当路人甲做个摆设。
“今日府中案子琐碎,让黎王殿下等至此时,下官深表歉意。”
姜和瑾一脸温和,“本就是本王劳烦宋大人,大人何须致歉。”
井春瞧着两人的你来我往,也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但姜和瑾的性格的确是如传闻那般和善,极为耐心,丝毫没有皇亲贵族的架子。
可井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至少姜和瑾的笑容有些怪……
“黎王殿下的马车还未到吗?这样,官府的马车还有……”说着,宋一问便让身边的侍从去牵了马车过来。
“不妨事,王府的马车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宋一问只当是姜和瑾托词,说什么也不敢耽误姜和瑾的行程,可京兆府的马车已经来了,马车上的车夫也下来,为姜和瑾腾出位置上马车的位置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正在两人推搡之间,马车却恍然脱缰,一阵嘶吼地狂奔着。
众人一阵望去,纷纷追着追着马车跑去,生怕马车伤及无辜,便也只剩下了姜和瑾独留在了门口。
可一旁的井春的目光却停留在姜和瑾身上,那略有深意的嘴角上扬。
井春也不禁挂起了一丝冷笑,甚是不屑。
是的,姜和瑾他是故意的,故意用了碎银打勒马儿的肚子才使得马儿脱缰……为的就是拜托宋一问的恭维。
这个人才没有传闻般的和善……
不经意间,姜和瑾的眼神也移到了井春的身上,显然已经看出来了,井春目击了马儿脱缰的全过程。
四目对视,各有各的猜忌,生冷的声音中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井春看透了这个人的面孔,也没了胆战心惊,捡起落在泥土中的一块碎银,奉在了姜和瑾的面前。
姜和瑾抬了眉眼,不显喜嗔,定睛在井春的手腕上,道:“镯子不错,很合适。”
井春的心中“咯噔”一下,端在空的手瞬间冒出冷汗,赶紧藏起了镯子,“殿下谬赞了,这镯子是、是小人母亲留下的遗物,能得黎王殿下称赞,是家母之幸……”
遗物?
“井姑娘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本王可没有认干女儿的习惯,而且芳龄十七的女儿。”
井春一脸震惊,自然听得懂姜和瑾的意思,明显姜和瑾是认出来了这镯子的来历。
不是说自己的画像是个麻子脸吗?
怎么?
这就被认出来了吗?
姜和瑾续而补充道:“这镯子是本王亲自选料,你觉得本王会认不出来吗?”
听到这话,井春哪能还能装得下去?
姜和瑾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说后来当今天子一出生时便送给当今太后抚养,可无论如何这血缘关系是在的,就算借井春十个胆子井春也不敢放肆,更何况这是古代。
井春暗自深呼了一口气,欠身行礼,道:“臣女井氏长女井春参见黎王殿下。”
说实话,井春对现如今两人的身份还是挺尴尬的,说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身份,可先前两人是一面也未见过,况且井春能再众多画像中被选出来全然是因为黎王殿下蒙着眼睛,这可是憋屈中的尴尬。
但井春还是挂了一个笑容,不敢在姜和瑾面前露出半分不满的脸色中。
一阵马蹄声传来,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这马车井春再熟悉不过了……
姜和瑾并没有拿走井春手中的碎银,眼神中更多的是不屑,也对,井春是井府的丧门星,是不受待见的井府长女,是无权无势的京兆府画工。
吕池已经下了马车,“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但宋一问恰时也将马车牵了回来,原本还是一脸冷漠的姜和瑾瞬间换了笑脸,“有劳宋大人了,只是本王的马车到了,便不多加劳烦了。”
宋一问恭维道:“黎王殿下客气。”
姜和瑾也没多加停留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吕池也辞别几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井春握下手中的碎银,心却恍然释怀,相较于看不清对方的品性,如今看清了,倒是觉得坦然了许多。
马车上,姜和瑾瞥了一眼新换的垫子,还算是满意,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便让吕池重新回府换了一辆马车过来,虽是有些来迟,姜和瑾便也不再怪罪了。
吕池大致地说了一下今日遇到任家少爷的事情,姜和瑾皱了皱眉,“他的事不必再跟我说,他若再不安分,直接废了他。”
“是。”
“那井家姑娘坐马车时可说了什么?”
吕池道:“井姑娘倒是老实本分,也没有自报家门嚼舌无礼之举。”
“是吗?”姜和瑾淡淡回了一句,坐在向前滚动的熹微的马车里,就好像在沉淀心中一身的疲倦一样,路过的声音不绝,却又与姜和瑾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