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吉时已到,喜乐一响,整个井府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井春知道,这是黎王府的花轿到了。
一身红袍,凤冠霞帔。
井春想兰姑姑行了一礼,算是拜别。
“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今后我与姑姑可就不能寻常见面了,这一拜算是谢姑姑对我的恩情。”
“说什么恩不恩情的话,”兰姑姑暗自抹了抹眼泪,“只要小姐好好的,兰姑姑就心安了。”
在兰姑姑注视下,井春一鼓作气,由喜婆搀扶到了大门口。
出门的那一刻,井春恍然若失。
井统昌、方芸和井疏瑶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井春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也是不原主留有遗憾,井春一改往日的态度,在井统昌与方芸面前行了一礼。
井春又看了一眼井疏瑶,她的眼神中似乎只剩下了对井春的愤恨和对花轿的渴求。
井统昌忽而感慨些什么,执手将一个妆盒交到了井春的手中。
井春微微有些诧异,也不知道这妆盒中是什么东西。
见井春不接,井统昌便只能道:“这是你娘给留你的,希望你能在出嫁的时候戴上,只是阿爹愚钝,昨夜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找出来,却不似往日般光彩,即是拿不出手,也戴不出手,现在才交给你……”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井春对这些迟来的亲情并没有什么好感,她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和酸楚。
井春凝视着妆盒许久,还是接下了妆盒。
在喜乐的吹吹打打中,井春坐上了花轿,她最后一眼看着井府,似乎看到了在抹泪的井统昌,井春嘴角轻笑,他怎么会流泪,他恨不得早日脱离井春这个丧门星。
从此,接下来的路程就由井春一人走过了。
一路到了黎王府,而天色也已经是昏昏沉沉的样子,直至姜和瑾踢了轿门,井春才下了花轿,双手齐手拿着却扇和牵红。
隔着却扇,井春并没有看清楚姜和瑾的模样,似乎两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这种陌生感让井春觉得这段婚姻绝不会长久下去。
井春跨过门槛后便和姜和瑾齐肩走着,同样是彩纸满天花瓣纷飞,可井春却没有梁灵淑嫁人是脸上露出的感动。
井春用余光望向了姜和瑾,昏黄的余晖又有着半分的柔光参杂在其中,井春大致能看清姜和瑾的侧脸。
能看得出来,姜和瑾在很认真地对待这场婚事。
井春还以为……
姜和瑾也似乎注意到了井春的目光,低声道:“本王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本王倒还想过黎王妃被代嫁的场景呢。”
井春隔扇子不屑一笑,“我是画师不是法师,没有什么凭空造人的本事,这里外太后皇后都见过我本人,我若是找个人代嫁了,可是欺君之罪,那我还有命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和黎王妃说话倒是少了不少弯子。”
“黎王殿下过奖了,”井春与姜和瑾同步踏过台阶,“还未拜堂,这声黎王妃为时尚早。”
“是吗?”姜和瑾微微一笑,“反正迟早要叫声黎王妃,早些适应不是更好吗?”
井春进了新房,嬷嬷和丫鬟们便自觉走开,见没了声响,井春紧绷的身体也忽然放松下来,将却扇拿开,深深呼了一口气。
怪不得在现代总是说结婚累,这能不累吗?从鸡鸣开始梳洗,连口饭都没吃,直到现在自己紧绷的神经才算是休息了片刻。
井春看着这房间内的装扮,红烛喜字,美酒供果,铺设的也是极好,可见黎王府还算是用心的。
院内,各家子弟纷纷庆贺,都在祝贺着黎王殿下能够娶到一位娇妻。看似笑脸盈盈的背后,实则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姜和瑾坐着上方,两列各自成排,分别有丫鬟们传菜倒酒。
宴席还算热闹,姜和瑾看着台下的一切,只觉得每个人虚伪至极,彼此恭维着,谄媚着。他这次的喜酒倒不如说就是一个人情交际的场所,靠着以黎王殿下为中心而搭建起来的关系人脉。
宴席才到一半,宾客上便一人站起身,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走近姜和瑾的面前,笑道:“黎王殿下,柳某的酒都快喝完了怎么也不见新娘子出来敬酒啊?”
众人望去,只见柳可勉一副醉酒的样子,趾高气昂地站在姜和瑾面前。
没成过亲和成过亲的人都知道,这新娘敬酒是要等着夫君把却扇拿开,或者是由婆家指引才可敬酒,岂是一个外人随意指派,说敬就敬的?再说了新娘子可是黎王妃,堂堂皇室王妃岂能给一个外姓男子敬酒的?
这柳可勉不过是太后娘娘的侄子,身上也仅有一个四品卫尉少卿的虚职,今日能来也不过是蹭了太后娘娘的赏光,有什么资格来叫新娘子敬酒?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注意到了柳可勉的失礼之处,辩解道:“殿下,柳少卿他喝醉了,说了胡话。”
“是啊,岂有未掀却扇的新娘子来敬酒的,少卿大人,你喝醉了……”
姜和瑾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眼光却是冷冷的,今日是大婚,姜和瑾打算把柳可勉的话当做醉话,并不打算放在心上。
可柳可勉却是不依不饶,直接甩开几人的拉扯,踉跄了几步,直接一手便压在了姜和瑾面前的桌子上,“我才没有喝醉,我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难不成还不能让新娘子敬酒了不成?还是说黎王殿下,根本就没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柳可勉的言语里充满的挑衅,这也使得几个柳氏族人更是起哄着要喊新娘子出来,大抵也是看姜和瑾往日忍气吞声惯了,如今直接出言不逊,极为皇亲更是不满于此。
柳氏族人却道:“这个新娘子不就是翰林画院待诏井统昌的长女吗?区区一个画师的女儿竟然也能嫁入皇室?给皇亲贵族敬酒是她的福分!”
又有人不服道:“画师之女又如何?井待诏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品官,要是算起来可是比柳少卿的官阶高,况且如今拜了堂便是黎王妃,柳少卿可别忘了礼数!”
柳可勉不依不饶,势必今日非要见到新娘子才肯罢休,“礼数又如何?今日那井府长女不来敬酒便是失礼!”
姜和瑾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中表露的寒意转瞬即逝,转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之态,显得极具温和和谦卑,道:“今日齐聚,本就该本王与王妃敬酒才是,若不是柳少卿提醒,本王也快喝忘了。”
柳氏族人见此却是笑得更加傲慢,可谁也没有察觉到姜和瑾在转身时脸上的鄙夷,攥紧的拳头显然是没咽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