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张若怜与井春画好画像,天色都已经昏沉了,各自拜别后,也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见着四下无人,井春这才将乔樱叫了出来,也难为她了,整日躲着,还跟着井春奔波了那么多的地方。
眼见着乔樱出现,井春也顺势问了句,“累吗?”
乔樱摇了摇头。
见状,井春也不多说,直接领着乔樱去了附近的茶馆歇了歇脚,又点了些可口的点心,放到了乔樱的面前。
“娘娘……”
“别!”
乔樱刚打算开口就被井春一口回了过去,“你叫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我王妃、娘娘的,在王府里听听也就算了,在外面还是按寻常的来。”
“这、于理不合……”
“什么合不合的?”井春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乔樱,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属下不敢。”
井春看着仓皇低头赔罪的乔樱,自知乔樱是不敢越矩,便道:“这样,在王府,按规矩来,在外面,还是按先前的称呼叫我如何?”
这也算是各自退了一步,乔樱也随之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喊了一声“小姐”。
井春这才算满意。
次日一早,京兆府内就喧闹无比,原是不少松筠画舫的学子听闻紫杉先生死于非命,纷纷来到京兆府前来讨个说法。
井春倒是好奇了,这凶手又不是京兆府的人?怎么就来讨说法了?
可一问才知道,众学子如今几人的矛头却是指向了翰林画院的井待诏。
井统昌吗?
井春微微顿了一下,虽然她也曾怀疑,可真正被提及的时候,井春还是有些诧异。
可井春身为京兆府的画工,自然万事都要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与立场,无论先前与井统昌的恩怨如何,亲情如何,如今一切井春只将自己居于第三者的身份。
只见其中一位学子拿出一个帖子递到了宋一问面前,道:“这邀帖是在紫杉先生的画室找到的,这邀帖上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当日邀请紫杉先生泛舟游江的正是翰林画院的井待诏井统昌。”
这帖子井春昨日在紫杉先生的画室也是看过的,井春当时也有心怀疑井统昌,可心中有细想了井统昌的品行,虽说往日里脾气不好,可要说杀人的事情,井统昌做不出来,而且半月之间,井统昌全然没有半分奇怪之处,丝毫没有杀人后的慌张。
汤师爷听闻,不经意间看了井春一眼,转而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在宋一问的耳边细语道:“大人,这井统昌可是翰林画院的待诏,官居二品,如今又是黎王殿下的岳父,这没有真凭实据的,可不能冒然啊。”
宋一问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一问思量些许,又重新问向了台下的学子鲁丰艾,“翰林画院的井待诏与你们的紫杉先生可有过结怨?”
“自然有的,翰林画院一直想让紫杉先生出任画师,可我们紫杉先生不愿,也看不起翰林画院的那一套,这一来二往的必定有所争执。”
宋一问与汤故尚面面相觑,似乎也觉查出这个结怨的理由过于薄弱,想进翰林画院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谁不愿便杀了谁吗?那凡是有名的画师岂不是没命活了?
宋一问又问道:“你们谁见过翰林画院的人与紫杉先生起过争执?”
众人闻之,也只得鸦雀无声。
“既然没有,如何说结怨已深呢?此案本府自有定夺,也会向井待诏问个清楚,是不是凶手不是你们一句话便能判断的。”
宋一问的话也是在安抚学子的情绪,也是在为翰林画院与松筠画舫着想,免得撕破脸,难以收场。
可在这群学子看来,宋一问这话多少是有些偏袒井统昌,自以为是宋一问为官不敢得罪井统昌这翰林画院待诏的身份。
松筠画舫对翰林画院原本就是积怨已久,入画考试处处打压,画师名额也被家世显赫的官宦子弟占去,如今又加上这井统昌的嫌疑,宋一问又袒护着为官的井统昌,松筠画舫早已内心不平。
众学子明面上虽没说上,各自行礼退下,但各方鄙夷的表情可是被井春看得是一干二净。
井春也一同退了下去,只听着学子在堂外议论道:“你看,这官官相护哪是分远近的?翰林画院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怎么?如今京兆府也看不起吗?”
“就算我们怀疑井统昌又有什么问题?不应该是先把人叫过来问话吗?可你们看看,说什么自有定夺,自会问个清楚,自己都问了,我们这些人又听什么?”
学子多少有些不平,可又想到了什么,又道:“如今若怜还在京兆府中任职,我们还是切莫张扬得好,可别拉若怜下水,如今若怜在京兆府任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少学子也都点了点头,“若怜为了紫杉先生的事情可没少跑东跑西的,这事万不可牵连到他。”
众人也都是点了点。
这突如其来的同窗情谊倒是让井春有些诧异,井春双手插怀,瞥了身后的张若怜一眼,笑道:“你的这些同窗倒是把你顾虑得周全。”
张若怜没有多言语,只是暗自点了点头,垂眉像是肯定了井春的话,言语间却有些沮丧,道:“他们一直待我很好,只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好不容易有个抛头露脸的职位,还总是让他们多费心。”
“张工这是……”井春打趣道:“伤感了……”
张若怜淡淡一笑,道:“井工,你不懂的。”
“这有什么不懂的?”
“其实,我一开始看井工不顺眼并不是因为井工是女子,而是在于我怀疑井工有着我无法比拟的身家背景,才会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在京兆府任差,我知道,有这样的观点,是我自己的人性卑劣,但于我而言,这更像被打压多次后的无非正视一切机遇,我曾看过翰林画院悬挂的丹青,可不知是心底的愤懑还是不甘,我欣赏不来,总觉得那些东西不及松筠画舫的一二,正如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上进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不及那些官宦子弟之一二。”
井春一些现代的往事,大概就是像翰林画院的学子,他们所怀疑的一切,所质疑的一切,在那些居高者看来,却是生于平民的低贱审美。
井春没有说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一刻,她无比想要摆脱黎王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