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井春从姜和瑾的寝房出来,吕池便不再打算敲门,只是心中还是担心,便问起了井春。
“好了不少了,不过御医说你家王爷的咳疾似乎是旧疾了,怎么?皇家那么多妙手回春的御医,就没治好过?”
见吕池微露难色,恐怕又是一出皇宫里的一则逸闻趣事,井春也不愿多打听什么,便道:“我随口一问罢了,你们自己当心照顾便好。”
吕池却是叹了一口气,“娘娘误会了,殿下的病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情,这也不怪王妃不知其中缘故,你许久不在京城,这些事情也是被埋没了许久。”
“我可否知道?”
“自然。这旧疾是殿下儿时就有了,只因在大雪天里跪了一夜,救治的不及时,便落下了咳疾,若是遇到北风或是着凉,咳疾也就来得厉害。”
这话说的井春更是不解,“他不是皇子吗?怎么会在雪天跪了一夜?”
吕池沉默了半响,却又问道:“若是王妃娘娘有两条小猫,一条猫瘸了一条腿,另一条却是健康的,是否会因为愧对那条瘸了腿的小猫而打断另一只小猫的一条腿呢?”
“自然不会,人身为人,在那些生灵面前本就是强者,岂能狠心到剥夺一个生灵的健康?”
吕池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一个尚未生子的女子都懂得的道理,为何一个母亲不懂呢?”
井春并没有听清方才吕池说的话,“什么?”
吕池也回过神来,却又不愿多说什么,只道:“以前的事情了,属下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行礼后,吕池便离开了。
井春自知,关于姜和瑾咳疾的事情定然是吕池有意瞒着自己什么,但井春也不想深究,毕竟往大了说,姜和瑾的咳疾的确与井春无关,心中心里也没什么负担可言。
等井春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正端正百无聊赖地扒着盘中糕点,见井春回来,便小跑在井春面前,应该是有心等着自己了。
“皇婶,肖哥哥有说他会再来看我吗?”
看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姜粟,井春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满是渴望的眼神,若是说没说过,指不定有事一顿哭嚎,与其如此,还不如……
“额……好像说过。”
听此,姜粟顿时跳了半米高,转而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开始吃起了糕点。
井春与小孩子可没什么共同语言,有心离开,却听姜粟道:“皇婶,你能看着我吃完饭吗?”
这女孩倒是不怕生,原先还是一脸哭腔,现如今一次“皇婶”“皇婶”地喊着自己,还是把自己安排明白了。
“等我吃完了,记得和皇叔说是我自己吃完的。”
看来这姜粟怕的不是井春,是姜和瑾才对吧?
井春本不情愿,可相较于发呆,看人吃饭也未尝不是一件打发时间的事情。
吃了两口,姜粟又抬起眼睛,“皇婶,你和肖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井春倒没有隐瞒,“就是在摊铺前认识的。”
“哦,我知道,一定是买书的时候对吧,我找嬷嬷打听过了,肖哥哥离开安西后就一直卖书谋生。”
安西?那里可是边疆。
“肖恩不是京城人吗?”
“肖哥哥是京城人啊,只是肖哥哥的父亲这一年一直在镇守安西,举家搬到了边疆,如今在京城也没事什么亲人在身边。”
“那他怎么又回来了?”
“肖哥哥要科考的,就在今年秋天。”
肖恩不知道本朝驸马不得参政吗?
不对,肖恩怎么会不知道?他饱读诗书又岂会不知道这样的驸马参政的下场?
“肖恩真的要科考?”
“是啊,肖哥哥读书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高中,这件事情皇叔肯定也知道,我听嬷嬷说,肖哥哥以前就是皇叔的伴读,可就是在我出生那年,肖哥哥却辞去伴读之职……”
若是这婚事真的是姜和瑾一手造成的,这可真的是在人的背后插刀,无论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必拿这种耽误人的方式控制住一个人的一生,本朝驸马不可参政,肖恩一旦成为驸马,也就说他一切的理想抱负都是空谈,一切的期望都会成为幻影,这完全是把人困束在了一个毫无期望的房子里。
肖恩不恨死姜和瑾才怪……
“皇婶?”
姜粟也察觉出来井春的神情有些不大对,一时间也没了扒饭的心思。
“我出去一会儿。”
言罢,井春便直接跑出了府门,她想去找肖恩问个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姜和瑾的手笔。
巧的是,井春刚出门便遇见了肖恩,他的衣服上还带有水渍,看来是方才下雨时也没来得及躲雨,见井春出来,不觉浅浅一笑,道:“小生还想着怎么叫姑娘出来呢,这倒是巧了。这是公主一直嚷着要买的东西,方才走得急,也没顾得上给她。”
说着,肖恩便将手中大盒小盒的东西方才井春手里。
井春深知肖恩的落魄,这些东西定然虽不贵,但也是肖恩卖好几天的书才能凑出来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如何还要对困住自己命运的人这般怜惜?
“你当真要科考?”
肖恩微微愣了一下,却又不自觉松了下嘴角,“姑娘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本朝驸马不得参政,即使你高中也是徒劳……”
“我知道,”肖恩打断道,眼神垂目,“读书人一生的志向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如今你告诉我要因一盘死局而中断,我岂会甘心?”
“难不成要等到高中后再跌落神坛吗?”
肖恩静了许久,而后开口道:“可,那也曾站到顶端……”
肖恩的话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幻想,他期望在一盘死局中翻身,就好似所进行的一切向善的行为最终都会留下一个美好的结局一般。
肖恩见着井春的眼神,大概猜出些什么,“姑娘是不是在想我的想法太过于不切实际,空谈一切,终究不过是自己幻想中的东西。可是,我想,姑娘或许也曾竭尽所能去追求过某些东西,我父亲是武将,可我却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我喜欢文以载道的理念,喜欢听着文臣为国家大事争论而慷慨激昂的声音,喜欢一只笔杆便可轻诉千言万语的能力,为了这种喜欢,我入宫选做了黎王殿下的侍读,我相信宫中的先生有着更高的品行,只是我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