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春是夜半十分醒过来的,出了一身的汗,只管着自己下了床,踉踉跄跄地打开了窗户。
“身子好了?”
只见姜和瑾趴在案桌上,侧过头,黑暗中眼神独独隐射着一点的光亮,也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你都不知道那面孔有多么清冷无暇,尤其是在这种阴暗不明的黑夜中,灼灼的光线似乎只有那万般柔和的烛光,那门外灯笼上投射下来的无比静谧的烛光。
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一样。
井春却是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竟然会吵醒姜和瑾,此处又是他的寝房,井春自然没有理由与对方争辩。
井春的脚贴着冰凉的地板,不觉后退了几步,湿热的皮肤在与地板接触的那一刻就绽放了一朵娇俏的足印,那足印不断地收缩,直至消失……
井春淡淡道:“我该回去了,我的院子。”
姜和瑾侧过头,“记得把门关上。”
“好。”
两人的对话似乎见不得任何的暧昧与关心,可就是这种颇为平淡的对话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井春内心竟狂跳不止,宛若掉落水池的阵雨。
许是昏沉的头脑与悸动的心跳带来了焦躁不安,井春扪心自问了一句,“井春,你在逃避什么呢?”
井春看着清幽的院子,寂静无声,好似井春浸泡在深海之中,屏住了呼吸。
井春,你在逃避吗?又是在逃避什么呢?
井春在逃避的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原先的选择,她崇尚自己的心,而归于世俗中的一粒,对一些温暖抱有依恋。
可能是昨日病了一场,回到京兆府时,井春也没了昨日那般的朝气,但案子还是要办的。
井春先是找到了王鼎,她打算从王鼎口中找画出那个恶人的面貌,说完事情来由,井春死死盯着王鼎,问道:“说罢,那恶人长什么样子?”
王鼎畏缩在角落,“小人先前不是、不是说过那恶人的面貌了吗?”
井春双手插怀,“如今再说一遍怎么了?”
“小人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井春微微一笑,“好,我换个话题问你,你是怎么进入梁家食肆的?又如何成为后厨的一个担夫?”
“小人、小人……”
王鼎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个完成的句子,井春见状直接拿起了炭火上的刑具,淡淡道:“你应该是尝过烙刑吧,再试一次又何妨呢?”
站在一旁的李捕头使了个眼色,几个差吏就要动手将王鼎架出来。
“你这是屈打成招!”
井春抬眉见着王鼎慌张的神色,笑道:“可是,若是不用屈打的招数,你可是什么都不说的,就好比你杀妻之事……忘了告诉你,光是你杀妻这一件事情都足够让你砍头的,还有一个知情不报,伪造口供,罪加一等,你左右都是个杀头的下场,我屈打你又如何,兴许问出什么东西,我还能邀功一次……”
“不不不,我不想死啊……”
“我只管问出那恶人的画像,你想不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井春眼神格外凌厉,“你知不知道,那位韩姑娘巴不得你死无葬生之地。”
眼见着差吏不断靠近,王鼎更是连连后退,哭喊到:“我说,我说,我都说……”
见状,李捕头大手一挥,差吏们都停住手上的动作。
“现在肯说了?”
“嗯……”王鼎点了点头,“那恶人身材丰硕……可具体的样貌我实属有些记不清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王鼎惴惴不安地解释道:“我当日见韩姑娘受辱时,我仅仅是看了那人的一面,时候便再也没了瓜葛……”
“那你在食肆的事……”
“的确是有人给我安排的,让我在官府面前说谎话,诬陷韩姑娘……就连口述的画像也是我胡乱诌的……”
“是谁给你安排的?”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也是被人带进去的,那人许诺我只要我在官府面前说些假话,就会让我今后衣食无忧,我也只是为了保命……于是,我就被带到了食肆做个担夫……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井春拿着烙具,步步紧逼,“你可知你说谎的下场?可不单单是杀头那么简单了,连带九族都在于你一句话了……”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井春冷冷地看着跪地祈求的王鼎,他若是知道,就不会将苦难全部都压在了韩玉燕一个人身上。
井春,你身上有为什么会承担那种重的负罪感呢?
这种感觉好像在鞭策着井春前行,可井春又是知道的,这种负罪感最终有一天会将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我安抚的井春再一次把这种重负归结于身体的不适,在压力的驱动下她感受到的王鼎的无耻以及韩玉燕的无助。
牢狱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走进来的是阿明,还带着一个人过来,是梁子俊。在路上时,阿明早已将王鼎与韩玉燕的恩怨说了个明白,也正是因此,梁子俊才原因来一遭京兆府的衙狱。
“李捕头,井工,我把梁少爷带过来了。”
也算是相似,梁子俊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井画工,李捕头。”
井春指向了缩在一处的王鼎,问道:“梁少爷认识他吗?”
“王鼎?我食肆内的担夫,我自然知道。”
听着回复的肯定,井春也没磨蹭,“有个事情,我想问问梁少爷。”
梁子俊眼中不觉露出了商人一般的审视,“井画工尽管问。”
“王鼎是怎么进入到梁家食肆的?”
梁子俊虽是不明白为何井春会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道:“是与我家的一个世交伯母送过来,说是远房亲戚,想给他谋个生路,这才进了我的食肆做了担夫。”
王鼎连声点头,“对对对对,我也记得,当日隔着马车对我说话的是一个夫人,那马车华丽得很,定是个富贵的妇人。”
“那夫人是……”
梁子俊面露难色,似乎很不愿意将其中的关系说个明白,可现如今是在京兆府,梁子俊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那位夫人正是原先与淑儿定亲的任家夫人……”
井春虽是不知道任家夫人是谁,但却是记得当日对梁灵淑格外无礼的任聪。
“只是现如今这梁家的婚事散了,我也与任伯母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