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栈四下均有人把守,陆冰此时内功修为虽称不上深厚,但他天赋异禀,习练得法,已算得登堂入室,寻个角落,提气一跃,站上了墙头,身子一旋,稳稳落地,突然间腿上疼痛入心,闪得一闪,差一点按翻了旁边水缸。凝神缓得半盏茶功夫,疼痛渐退,却听旁边房里鼾声大作,透窗一看,正是十来个仆从挤在大通铺上酣睡。此时月色正浓,透过天井撒到院内,四下寂静无声,只楼上南面一间房,透出一点灯火。陆冰扑通心跳,屏息提气,悄声潜了上去,却听屋里头隐隐有语,伏在窗下侧耳贴墙,只听一个男子微喘着气,说道:”妙哉,妙哉!乖宝宝!好宝宝!“,跟着起了一阵咯吱摇曳声,娇喘声。
陆冰听得汗颜,心道:”原来是行男女之事,那人声音听来年轻,绝非乔贼,不料是谁家公子哥儿?“。等得片刻,销魂之声嘎然而止,拾掇之声响得片刻,那男子重重往旁边一趟,长吁了一口,突道:”当真,好宝贝,算我求你,你随我回去见他一趟!“。
刚才这男子说话,正值情欲高涨,音色自然不似平时,但这句话说得字正腔圆,极好辨认,正是沈放的声音!陆冰听得暗暗冷笑,心道:”这厮原来是个好色之徒,他并未婚配,却不知勾搭了谁家轻薄女子“。
那女子并不出声,听得沈放又道:”咱们眼下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咱们要名正言顺在一起,少不得经过他点头,他毕竟是你父亲啊“。那女子终于道:”那是你中原的规矩,却不是我扶摇岛的规矩。你要真心喜欢我,便随我回岛上去,你做岛主也罢,我做岛主也罢,都是一样,你说,好不好?好不好?“。这声这话,自然是冯萍波了。
陆冰脑中轰地一声,心道:”我道她居高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瞧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竟被这厮占了去!“,心底一阵失落,又觉自己偷听他人床帏之事,实在不妥,却又忍不住多听几句。这时沈放吞吐道:”自然是好,只不过我师父于我有恩,如今我末山剑派四面楚歌,我怎忍在这时候离去?“。听冯萍波沉默片刻,又道:”我可以见蓝敖一面,认他这个父亲也无妨,他高兴了,自然将洛神剑法剩余三十招传给你师父。但你得答应我,那时候你师父剑法已成,天下当无人可敌,你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随我回岛上去“。
沈放道:”你为什么老要回岛上去?我中原物华天宝,什么没有?“。冯萍波道:”岛上虽远离大陆,却和南洋诸土相近,物资并不逊于中原。而且我生于斯长于斯,好比一只飞鸟,只有回到巢里才觉得安心舒坦“。沈放笑道:”是么?那你在中原也浪荡了好几年,也不见你着急归巢呢?“。却听啪地一声,冯萍波轻轻一掌拍他脸颊,气道:”我留在中原,还不是因为你?你却使这话来把捏我?“。沈放一把捏住她手,笑道:”你不说我怎知道?你我第一次见面,虽然刀剑相向,其实你就已经中意我了,对不对?“。冯萍波噗嗤一笑道:”那倒没有,那时我一心找宁大侠,想要见识洛神剑,所以逗留了一阵。直到你找上了我,百般纠缠...“。沈放佯作不悦道:”哼,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我若不主动来找你,你如今不知被谁勾了去呢“。冯萍波正色道:“正经些,我刚才问你,待蓝敖传完你师父洛神剑之后,你便随我回岛上,你到底答不答应?”。沈放道:“这个自然,你当我不想搂着你这个大美人过一辈子清闲日子么?”。冯萍波听得大喜,勾住他脖子一阵亲。
陆冰听得不堪入耳,心道:“冯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偷听她床帏之事,实在不该,去了罢!”,正待潜走,却听冯萍波道:“你出去看看,我总觉得有人听墙角”。沈放笑道:“怎么会,我早嘱客栈老板将所有人撵了出去。楼下几个仆从,谅他们也不敢来偷听...”。陆冰大惊,趁着沈放说话之声掩盖,悄然下楼,正待翻墙出去,却见院中几副车驾,上面放着六七口大木箱。
陆冰心中一动,暗想:“这些货物必是沈放运往末山的,我不如藏在箱中,倒省却了好一番事情”,蹑手蹑脚登车查看,只见箱子均封的严严实实。陆冰潜运内劲,借着仆从屋里发出的酣睡掩护,掀起了一只大箱的盖板,只见里头尽是字画珠宝,虽然价值不菲,此时也无心取用了。再抬了抬余下几口,均很沉重,只一口却轻,陆冰再运劲揭开面板,里头整整齐齐一摞绸缎,尚未满箱,大可容纳一人。陆冰大喜,蜷入其中,将盖板上的铁钉拉实。他自知此际必死,心神反倒宁了,竟睡了好大一觉,突听院里声起,正是天色亮了,沈放诸人张罗启程。
接着听到开门套马之声,突然车轮滚动,一行出了客栈,上了大路。众人赶得紧,午夜时分车马顿停,正到了龙鳞原。陆冰蜷缩颠簸一天,正待舒展筋骨,突然木箱一晃,被人抬了起来,有人叫道:“好重!”。听沈放回头骂道:“偷懒崽儿,不过是些绸缎,能有多重?”。
陆冰听得一惊,心道:“若被发现,我只得拼死杀了沈放交差。只要我死在这末山,谅胡先生不会违背诺言”。好在那抬箱的两人惧怕沈放,未敢再言。陆冰在箱子里颠簸了半个时辰,进了一间大屋,停歇下来。二人累得满头大汗,喘息连连,沈放骂道:“你们平时练功没有?这点东西也抗不得?”,伸脚往那大箱一踹,却纹丝不动,不禁愣了一愣。
陆冰在里头屏息按剑,正待沈放来揭盖板时一剑致命,却突听冯萍波道:“你别为难他们,蓝敖在哪里?我现在便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