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高宝得意一笑,右手朝上一扬道:“我们还在她家打架呢!劈哩啪啦!劈哩啪啦!真是好玩极 了。”
“好玩个屁啊!”乱成风虎着脸,用手将儿子推着:“去去去!你他妈的说些什么呀?走开!”
“你干嘛啦?我说得不对吗?”高宝不甘示弱,身子一扭道。
“走开!叫你别说就别说了!还要说!”乱成风怕丢面子,再次向儿子指责道。
“我……”高宝还想再说,乱成风将他的手臂一拉,示意要他别再说了。
“干嘛拉他?他不好说吗?”顾云掳板着面孔,瞟了乱成风一眼,乱成风胆怯着,没有开口。
“就,就是嘛!我说的全是真的,真话!”高宝因老子撑腰,继续道。
“都是你这个贱货啊!”顾云掳急得直冒烟,用手指着乱成风道:“做了件大好事,媳妇呐?媳妇呐?把 媳妇给弄回来啊!啊!”
“谁知道她跑了,我有什么办法!”乱成风赌气道。
“你没办法……”顾云掳突然直起身来,扔下手中的烟头,给了她一记耳光:“我让你没办法……”
“你打我?”乱成风手捂被打的脸颊,显得要哭的样子。
“我打你又怎么样?”顾云掳朝前拉着步,还想再打。
“云掳……”朱以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不许胡来!”
“忍着点,顾云掳同志!”王家谋在一旁插嘴道。
“你他妈的,让我下不了台,我的脸都叫你丢尽了!”顾云掳失意道。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也是多余的嘛!”王家谋道:“算了,顾云掳同志,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 你妻子吧。”王家谋说着。双手将顾云掳推坐在椅子上,便招呼厨师道:“来来来,先让他吃饭!”王家谋说 着,厨师开始忙酒忙杯,端菜端饭。
“走,你和儿子也去吃吧!”朱以珍扶拉着乱成风的手臂去桌边的凳子上坐,便道:“媳妇丢掉一个,还 可以在娶嘛!凭你们家优越的政治条件和物质条件,这不成问题的嘛!来来来,大家不要去想这件事了,也不 要说什么了,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
“以珍!王主任!”顾云掳拾了桌上的筷子,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道:“你们替我说话,像今天这事,我花 了钱不算,媳妇请不回来,却是件丢人的事情,今天你们怎么看我?今后你们怎么看我?亲戚朋友怎么评价我 ?前后左邻,他们又会怎么议论我?你们大家会看不起我的呀!”
“不会!至少我朱以珍不会!”朱以珍说着,用手推了推身边的王家谋道:“王主任,你会吗?”
“这很正常,我不会!”王家谋向朱以珍一笑说。
“你们在座的大家会吗?”朱以珍向大家高叫道。
“我们都不会!”大家齐声道。
“这云掳,你都听到了吗?大家都不会!”朱以珍向顾云掳一笑道:“至于邻居嘛,他们要议论,就让他 们议论去吧,有什么了不起的。来来来,你们吃!”朱以珍招呼着,高宝、顾云掳都先后吃了起来。但乱成风 ,她似乎还在想不通,她在揩着眼角。
“来来来,”王家谋见此,用手推了推乱成风后背道:“你怎么不吃?还想那么多干嘛?吃,吃吃吃!” 王家谋说着,用手拨了拨桌上的饭碗。
“成风,吃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朱以珍推了推乱成风的肩头道:“当然,云掳他 打你,这是不对的,我们要批评他,不过,他花了钱,心中本是开心的,要娶个媳妇回来嘛。但媳妇并没有娶 回来嘛,他的心情也是不好受的嘛!面向大伙这么多人,这是开了次国际玩笑嘛!云掳不说怎么样,他也是个 有身份的人嘛,他纯粹是在大伙儿面前没了面子,所以,你要谅解他才是嘛!好了好了,下次做事牢靠一点, 就别难过了,吃吧!”朱以珍说着又推了推乱成风。
但乱成风没有即刻吃饭,而是心中胀满仇恨,她咬牙切齿道:“这小东西,我饶不了她,只要我见到她, 我要把她撕成碎片!哼!”她说着,身子一振,揩了揩自己的眼角,依旧是没有吃饭,她还在苦思冥想着所发 生的事情。
但是,她的苦思冥想,却是徒劳的。因为,她把婚姻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权势的基础上。这却是一种买 办婚姻,无感情基础,这是不牢靠的。是旧社会腐蚀的传统婚姻意识,在乱成风头脑中的反映,在社会主义社 会,乱成风必然以失败而告终。很显然,不光是乱成风,古今中外的所有靠金钱、权势来得到真正忠爱的婚姻 ,这却是不可能的。我们在此不将举例,就说许仁华吧。他家庭成分即所谓的“反革命帽子”,而且家庭条件 也较贫寒,他不具权势,也不拥有金钱,但是,陈叶琴陈姑娘就是深深爱着他,即使乱成风想用金钱和权势来 拆散他们,可陈姑娘对许仁华那种恒爱的心,却谁也改变不了。许仁华的英俊、正直、才华始终打动着陈姑娘 的芳心,即使她离他远去,但她对他的心,却永远不变,她在挂念着他,面对她的离家出走,他也在日日夜夜 惜恋,担心和心烦。特别是她离家远去,乱成风见不到她的人,即使陈家福为了金钱和权势对他非礼过,但是 ,陈家毕竟是恋人的家,陈家的处境,却不得不让他牵挂和愁虑。
“杨老师!”许仁华坐在长凳上,手伏桌子,心思重重地望着在客堂中来回踱着步的杨老师道。
“什么事?”杨老师停止了脚步问道。
“我说心里话,我很担心陈叶琴家的现在。”许仁华眼睛眨了眨道:“乱成风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这我 知道。”许仁华说着,杨老师向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静坐在许仁华一边插嘴道:“你呀,我真不知,你管那么多干吗?陈叶琴的父亲那样对你,把你从家中 赶出来,你却在心慈她的家,留点罪给她父亲受受,不好吗?她父亲死了都活该!至于她妈嘛……至于她妈嘛 ,谁叫她没有管教好她的父亲,她也是活该!”王静说完,许仁华不说话。
“哼,”杨老师微笑道:“你这张嘴巴,真是铁嘴,老师我也真服了你了。不过,”杨老师迟了迟道:“ 不过,陈叶琴和你一样,可是个好姑娘噢。所以,陈家令许仁华,以及我们大家担心,也是正常的嘛!这样吧 ,咱们明天一起到陈家看看去,也好就此放点心 。”
“对,杨老师说得对,”刘二嫂坐在王静身旁道:“陈姑娘和王静姑娘一样,她是个好姑娘,即使她父亲 有错,但她家中有难,我们也得照应照应。”
“是啊,即使陈小姐的父亲对咱家仁华不好,但陈小姐对咱家有恩啦,她的出走,纯粹是我家仁华所造成 的,所以,仁华,你明天要陪杨老师一道去陈家看看去,人都要凭良心做事。”这时,躺在椅上的杨玉秀慈怜 道。
杨玉秀说着,许仁华点点头,王静插嘴道:“若是我的话,陈叶琴的父亲不可理喻,他无情无义,就根本 用不着可怜他家了。”
“算了,王小姐,咱们就吃点亏吧!”杨玉秀道:“事情已到这一步了。”
“杨阿姨,你真义!许仁华他就像你,没什么两样!”王静微微一笑说:“你们母子俩心都好,将来一定 有好报的。”
“许仁华!许仁华!”正在他们说着话,邮递员推着邮车来到许家的院门口叫了起来:“你的信!”
“唉,我来了!”许仁华听到邮递员的叫声,心中有点激动,他知道是陈叶琴写来的信,便即刻直起身来 ,应着,跑向院门口的邮递员:“我的信?”
“喏!”许仁华奔到了邮递员的面前,邮递员将信递给了他。他接过信,邮递员便推车走了,他顾不得向 邮递员招呼,便将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放开看了起来,可见陈叶琴的清秀字迹。
仁华,我亲爱的,当我给你写信时,泪水与笔墨齐下,当你收到我的信时,也许,我已走得很远很远的了 。你以为我会到什么地方去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但为了能摆脱乱成风的缠绕,和父亲的逼婚, 更是为了你,我今早已巧言了父亲,逃脱了家门,摆脱了心灵中的沉重枷锁。可是,现在我人虽自由了,但我 想起你和你妈来,我的心中却一点不是滋味,说心里话,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因为我对你们留下了永远不 能弥补的歉疚。我父亲和乱成风同流合污,对你们粗鲁不讲理,实在是我心中难堪的事情,你和你妈,受委屈 了,提起这事来,我泪水拼命地流,这拼命流出的泪水,不是为我可悲的父亲,更不是为可恶的乱成风,而是 为你和你妈,我陈叶琴欠你们太多,太多,太多了,我对不起你们啦!尤其是你妈,因为我可悲的父亲,气昏 了她,她身体不好,今后不知如何,你要好好照顾好你妈,这就拜托了,仁华……只有你照顾好你妈妈,我才 能安心下来!在这里,你可能怀疑我的真诚,可能要恨我的父亲,但我的父亲,你得要非恨不可,因为,我比 你更恨他,是他拆散了我们,是他急昏了你的妈妈,这样一来,我的真诚,你还用怀疑吗?我想,你是不会的 了,我也知道,我们凄别,对你,也对我,这的确是种无形的悲苦,而这种无形的悲苦,则始终在不断折磨着 我俩受伤的心。但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诚默的,我们现在虽天各一方,却永远牵念着,愁烦着。回 想往事,你曾对我说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说的是白居易的《长恨歌》中的诗句,这 接在下面的还有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仁华,这是唐玄宗和杨贵妃深沉恋情的真实写 照,我相信,我们也会这样的,我对我们的感情,始终是充满信心的。权势和金钱,我并不稀罕,我只知道我 自己崇拜你的英俊、正直、忠仁和才华。这在我的心中早就预测过,你是女孩子的永久目标。为此,我不能失 去你,你别忘记我噢!如果……是,那滔滔翻腾的长江,它并没有打盖子,那儿就是我所葬身的地方。我说, 仁华,亲爱的,你等我么?我相信,你一定会等我的,等到风停雨住天晴的那一天。仁华,我亲爱的,当我写 到这里,我的泪水已把我的衣襟打得很湿了,我破碎的心更是揪痛,我走了以后,你不要想我太痛噢!要知道 ,你痛,我将会更痛,我实在是苦怜着你,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我唯一所希望的。当然,你的将来 ,也是我所期盼的,在校时,你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门门成绩名列前茅,为校,也为我们全校师生争得了无 数次的荣誉,我和同学们真是从心眼里佩服你,敬重你,你的学习是有就的。可是,这次张重生,却剥夺了你 学习的权利,这是件十分叫人痛心的事情。为此,我为你苦,你将比我更苦。但苦归苦,你却千万不能苦垮你 的毅志,你要坚强才是,这次张重生虽然剥夺了你学习的权利,但你学习的机会,他却剥夺不了,我给你的书 ,杨老师给你的书,你要好好地读,你只有好好地读书,你才能有很好的前程,我盼你的将来,成为国家的栋 梁,为你的爸爸,你的姐姐伸冤报仇,这样,我们团圆的那一天就会到来了……保重,亲爱的!
祝
你和你妈安好!
陈叶琴亲笔,十月十五日
许仁华看完了信,眼眶湿润着泪水流出来许多。这也许他为接到恋人的信而高兴吧,看到恋人炽情而挚爱 的语言而感动吧。是的,的确是的。但是,他又为恋人的孤雁离别,由高兴而悲沉,由感动而愁苦。他本来就 痛苦的心境,却又处在失恋的煎熬之中,折磨之中。他面向苍穹,苍穹不语,朝向大地,大地不应。当他把陈 叶琴写给他的信,正要收于信封内的时候,刘二嫂、王静、杨老师已先后来到他的面前。大家用渴盼的目光瞧 着他。
“是陈姑娘写来的信吧?”刘二嫂关切地问。
“嗯。”许仁华默默点头道。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王静在一旁问道。
“不知道。”许仁华沉重着心情道。
“她信上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杨老师急切道。
“没有,”许仁华苦着脸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向哪里!”
“唉!”杨老师哀叹一声,没有说话。
“她说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许仁华道,声音带着哽咽。
“孩子,只要她没想不开就好。”这时,杨玉秀拉动着脚步,走上来,来到许仁华身旁安慰道。
“可是……”许仁华忧虑着,他在为陈叶琴担心。
“可是,陈姑娘孤身一人在外,一个女孩子,日子会怎么过?”刘二嫂这时倒又担心起来 :“这真让人担 心……”
“是啊,这确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情,可是,谁对她担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王静 实事求是道。
“这样吧,”杨老师转悠着步子停下道:“陈叶琴同学一事,就暂搁一边,我们明天上午一起去陈家看看 。”
“对,看看乱成风到底给陈家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王静插嘴道。
“仁华,”王静说着,杨老师拍了拍许仁华的肩头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也别折磨自己了,你也该对 她放心,她为了你,我想她前路遥遥,也会把自己照顾好的。这样,我走了,就明天上午去陈叶琴家吧。”
“好。”许仁华默默地点点头。
“二位嫂子,”杨老师分别向杨玉秀和刘二嫂招呼:“我走了。”杨老师说着,匆匆朝后退着走。
“麻烦你,杨老师!”杨玉秀向前跑着。
“没事,你们有事。”杨老师拦住她们。
“走好,杨老师!”刘二嫂亲切道。
“唉。”杨老师向她们应着,招招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