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一起开动起来,一前一后驶向大街,驶向通往玉业的林荫道路,慢速、中速、快速直向玉业总部……在今天的玉业总部,好像变了,它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而是充满春天般的活力,富有一种自然正气,在 明媚的阳光下,广场四周的柳树劲而有力,柳枝依依,柳叶翠绿,和风吹来,柔和拽动。广场上挤满各路的乡 亲们,他们穿着春秋衫、线背心、衬衫等各式服装,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走动,目光中似乎还有一种凄 怜和恐惧,他们不停地注视着台上。在台上,台的上顶端,东西两边各系两只高音喇叭,放着音乐,在台上两 边的墙壁,贴满各种色彩的标语和口号,令人醒目的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永远不要忘记阶 级斗争!”、“永远坚持两个凡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等;在台的四周插满各式各样的红旗;在台上还跪 着被打得血迹斑斑的杨成仙;被顾云掳撞翻大粪的蔡明珍;被顾云掳强奸过的金大南的女儿金圆秀以及其他一 些群众。
顾云掳仍然穿着他那套黄军装,留着长胡须。此时的他狠狠骂着:“他妈的,坏了老子的大事,你这死不悔 改的反革命!”只见顾云掳骂着踢着杨成仙,杨成仙在痛苦中呻吟。
“今天非要整死你这个狗东西!”乱成风骂着道。她的头发依然烫着,两只大耳环用两根金闪闪的系链拖得 长长的在耳边挂着,她穿着紫红色的衬衣,好威风噢,只见她狠狠两脚蹬在杨成仙的背上。
随后,乱成风走到蔡明珍后面道:“还有你这个小寡妇,弄得老娘跌了一跤,沾得浑身的粪,你,你这个脏 货,我……去你的!”她骂着,一脚狠狠向这位妇女踢去,这名妇女“唷”的一声瘫在地上。
“你这臭婊子,竟然敢在大家面前侮辱革命干部,我他妈的叫你侮辱!”顾云掳来到金圆秀跟前骂着,狠狠 给她一巴掌,打得金圆秀痛哭难抑。
“云掳!成风!”这时朱以珍剪着短发,穿着件绿色军装来到顾云掳后面叫道:“反革命的东西,你不打, 它就不倒,等会收拾他们!等王书记一来,有他们好看的!走,我们先到上面坐着,暂时息怒,你们的斗争热 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嘛!”她说完,领着他们在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在台前坐着的还有一直帮助顾云掳搞“打、砸,抢”的几个大汉。
“来来来,告猛虎同志,你到这儿来。”朱以珍叫着东边第四个,在椅子上坐着的大汉。
“叫我有什么事?朱主任!”告猛虎随即跑了过来问道。
“你坐下!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朱以珍道。
“什么好消息?”告猛虎在朱以珍身旁边坐边问。
“这次大会一结束,我就要调到县委做副书记!”朱以珍道。
“这我恭喜您了,朱主任!”告猛虎恭维道。
“所以啊!根据我的决定,县委批准,我的位置由云掳接替,云掳的位置由你接替!”朱以珍兴奋道。
“顾主任,这全是真的吗?”告猛虎高兴极了,他笑着望着朱以珍问着顾云掳。
“对!这全是真的,王书记已经批准了!”顾云掳也高兴道。
“好噢!嘟……嘟”告猛虎高兴得手击台子,他像鱼跳鸟跃。
“看把你高兴成这样,今后要好好配合我和王书记,把工作做好,把阶级斗争深入发展,不要辜负王书记对 我们的培养,知道吗?”朱以珍提醒道。
“当然,当然,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老子干的是拳头,打他个十个八个反革命不成问题。”告猛虎说着 , 他又是一拳击到台子上。
“朱主任一向为我们着想,我们今后有什么好东好西要给她送去。”乱成风对告猛虎提醒道。
“那当然,不要说朱主任,就连您这个乱主任,我也不能忘记啊!”告猛虎高兴道:“顾主任,您说是吗? ”
“嗯,有道理!我们要做到谁也离不开谁!”顾云掳道。
“朱副书记!”告猛虎道。
“你也真有意思,这么快就叫起来啦!”朱以珍心中乐滋滋地问道。
“要落实到行动上嘛!”告猛虎道。
“好一个行动啊,你!”朱以珍说着,手指在告猛虎前额上轻轻一指。
“哎!朱副书记,王书记怎么还没到啊,都快九点了。”告猛虎看了看手表道。
“怎么,你着急了,要做官了,心里等不及了,是不是?”朱以珍笑道。
“也许吧!”告猛虎笑道。
“王书记他来得迟,他有他的原因,一方面,他有他的事情,再一方面,他还要带犯人,所以,他来得迟纯 属常理。”朱以珍**道。
“咦,朱副书记,来啦!来啦!”乱成风看到西边路上的三辆车叫了起来。
“是么?”朱以珍随眼望去欣慰道:“真的,没错,是他们,他们来了!”
“您看,前面一辆是警车,还响着警笛呢!”告猛虎开心道。
“嗯,警笛真的响着。”一旁的顾云掳这时也高兴起来。
广场上的人们,此时也将目光转向西边的路上,他们担心着今天又不知又要把谁给带走呐!
是啊,这是本土本乡的乡亲们担心惯了的事情,十多年来,他们不敢言语,生怕自己说错话,办错事,惹得 一家人遭到不幸的命运,看到此时在台上跪着的人们,不正是这一真实的写照吗?谁要是有一句大意话,一声 怨言,一次抗争,什么“叛徒”、“特务”、“反革命”、“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帽子就会向你的头上压过 来,脚就会朝你身上踢过来,手就会向你身上揍过来,棍棒就会向你打过来,所以,人们已被恐怕、怯懦、凄 怜所折服。
其实,今天大可不一样,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里,不就是嘛!
当于敏华他们的汽车离这里还有四十多丈远的时候,他从警车上探出身子对犯人们道:“大家还记得刚才我 说的话吗?”
“知道!”犯人们齐声回答。
“好!”于敏华应着对压送的警察道:“你们注意,现在将他们的手全铐上,到了那里绝不许放过一个‘打 、砸、抢’分子,逃跑的,打断他们的腿!”
“明白!”警察齐声道。
于是,于敏华缩回自己的警车坐下,目光投向红旗招展的马路头那边和台上。他可以看到台上正有一堆人马 正朝他们看,动作和表情很显然得意,并向自己越来越近。
一会儿,汽车停了下来,于敏华下了车,命令警察道:“把他们全部压到主席台前面去!”他命令着首先走 到台上去。
“唷,于副局长,今天可威风喔!”朱以珍笑着迎上前来同于敏华热烈握手。
于敏华握着她的手佯装道:“威风个啥,我早就同犯人打交道了,这又不是今天一天,再说,犯人们又脏又 臭谁都受不了!”
“嗯,他们身上的确腥臭味浓浓,叫人呕心!不过,您至少能对他们实行专政。”朱以珍道。
“这倒是!”于敏华说着,向台上四周张了张道:“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都到齐了!”朱以珍笑着回答道:“坐下谈谈吧!”
“不,不用客气!我一天到晚屁股都坐疼了……”于敏华说着在台中央立着,他看看台上坐着的十几个家伙 。
“哎!王书记怎么没一道同你们来?”顾云掳问道。
“喔,你说老王啊……他马上就来,你们等着。”于敏华显得有些紧然道。
“…” 顾云掳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坐!你们坐!”于敏华说着,便用手指着凳子。
“你们都坐下来吧!”朱以珍招呼大家道。
于是,这十几个家伙回到座位上坐下,朱以珍对于敏华道:“于副局长,我跟你将几个坏分子介绍一下,你 跟我来!”她说着,跑到台前跪地的人这边来,于敏华也跟过来。朱以珍指着杨成仙对于敏华道:“他叫杨成 仙,过去收过敌台,现行反革命分子,昨天下午,他又殴打革命干部顾云掳,他的行为猖狂到极点!”
“你这坏女人,就你会说!”杨成仙骂道,只见他满脸伤痕,浑身血迹累累。
“你他妈的,你活腻了,我揍你!”朱以珍刚想举起右手,但被于敏华抓住了,朱以珍反问道:“你干嘛? ”
“你别急嘛!先介绍介绍,等会王书记来了,有他的皮肉之苦!”于敏华笑道。
“你说得也是!”朱以珍说着对杨成仙旁边的女人对于敏华说道:“她叫金圆秀,反革命的女儿。前不久, 她为了颠覆革命政权,以达到自己替爹娘翻案的目的,就肆意用色相拉拢革命干部顾云掳下水,被顾云掳同志 给顶回去了,但却她不思悔改,就用卑劣无耻的手段,反诬顾云掳强奸她,这太卑劣了,太卑劣了!”
“别听她的,她胡说!她胡说!我是冤枉的!”金圆秀揩了揩眼泪道:“我是冤枉的!”
“不要叫!再叫我打死你!”顾云掳骂着在一旁欲举拳头。
朱以珍拉了拉他道:“别急!等王书记来了,有你的用武之地!”
于是,顾云掳气呼呼地收起了自己的魔爪。
朱以珍看了他一下,对旁边的又一名妇女继续说:“她!叫蔡明珍!她一贯目无干部,昨天,当顾云掳及其 妻子追抓逃犯时,她竟然公开地跳出来,公开地反对革命干部,便用大粪阻止他们夫妇前进,弄得顾云掳夫妇 他们身上尽是粪便,品德坏到极点,性质极为严重,她真是狗胆包天与政府对抗!”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吧!”蔡明珍哭着向朱以珍求饶。
“饶了你……没故意……这天知道!收起你这套苦肉计!”朱以珍凶狠道。
“我不是故意的,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蔡明珍无可奈何,她抹着眼泪。
朱以珍没有理睬她,而是对于敏华笑道:“还有那边,有少数外公社的,其余的都是我这里的。总之,有他 们的档案。”
“好,你们做得好!做得好!”于敏华故意称赞道,于是,他目光便转向压到台上来的犯人们道:“你们一 个个都给我站立好!不要死不悔改!”
“他妈的,给我统统跪下!”顾云掳欲踢杨老师,却被于敏华挡住了,顾云掳感到不解。
于敏华笑道:“前排跪着,后排站着,这样乡亲们都看得到,你们说,我的话对不?”
“对对对!还是于副局长想得周到!”朱以珍在一旁插嘴道:“让乡亲们看看他们的德行,像什么样,猪狗 不如!”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乱成风看到王娟被压来台上,她便像饿狼一样扑向她。
“成风!成风!”朱以珍叫着,乱成风不与理睬。
只见乱成风冲到王娟面前抓住王娟褴褛的衣服道:“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打死你不可!”
“喂!等会!组织原则你懂吗?下级服从上级,王书记未到,你岂能胡来呢?把手放下!放下!”于敏华说 着,将乱成风的手拉了下来。
“你……你怎么拉我?”乱成风不解道。
“成风!你别计较了,于副局长的话讲得对!我知道的要比你多得多!”朱以珍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