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惑没想到来接自己送监的,就是个老熟人。
曾经黑市与姜天的对抗持续了好几年,两人对视一眼。
姜天对这个让自己头疼了许多年的小伙子,深深叹口气,扭头对看管人员问:“安全排查完毕了吗?”
“排查完毕,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也没有发现定位或者窃听器。我们发现他……他来自首的时候,主动把身上的枪械都丢掉了,有几处枪伤在肩膀上,怀疑是与希捷等人火拼的时候被打到的。”
“包扎了吗?”姜天皱眉。
“第一时间就做了手术,伤口避开了主动脉和要害,是不会影响押送的。”
海关监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秦惑送上去,这就是颗烫手山芋,不好处理也不敢处理,姜天瞥了他一眼,抬手:“那就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启程。”
主要是转监的手续安排,监狱负责人弯腰鞠躬,连声道好,然后脚步一抹油飞快的跑了。
姜天则是被请到了对话窗的椅子上,有些话还想要问他。
“罪犯秦惑。”
秦惑抬起眸,身上是干净的囚服,细碎的刘海微微盖住眉,整个人有种被漂白过的感觉,恍然间已经看不出来曾经那个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的黑帮头子的样子,更像是个青涩未脱的小子。
姜天看着证供上的文字,眼神犀利:“你在与沈枭炮轰后了金三角后,沈枭在泰国因为伤口感染不治而愈,希捷逃脱,于是你开始追踪他的去向,最后在柬埔寨发现了他的身影,这期间总共发生了不下七次的暗杀,最后在一天前,击毙了希捷。”
“没错。”秦惑眼眸淡漠,没有否认。
“你们确实做了一件大事,解决了许多被拐骗过去的国人,后续沈家叛国案重审,当年参与这件事的真凶已经伏法,你还亲手杀掉了希捷这个国际上的大毒枭,主动自首……”姜天敲了下桌面,沉声道,“将功补过,不能免除你的刑罚,但是最起码你不会死。”
秦惑无动于衷的神情,已然是生或死都不会在意。
也对,杀了希捷后他完全可以趁机偷渡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是偏偏跑到了边界自投罗网,这是姜天最不解的地方。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姜天提醒他,“等到了苏市,判决下来后,你的余生可能都要在半山监狱度过,到时候你想说什么,可就没有机会了。”
秦惑眼珠子缓慢转过来,手铐随着动作发出铁器晃动的声音,他漫不经心的望向姜天:“我知道我不会死。”
“你知道?”姜天问。
“我当然不会死。”他唇色因为枪伤失血而变得惨白,猩红的口腔一笑就显得十分狰狞,“沈家被杀的,被逼的,被害的,只剩下一个了,你们敢判我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死刑吗?”
“怕是好不容易平息的众怒,又要控制不住。”秦惑嘲讽的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姜天,“姜上将,你亲眼看着沈家曾经遭受的一切,作何感想?如果换作是你,敢让我去死吗?”
这么有恃无恐,这么嚣张跋扈,姜天直接被气笑了,难怪他根本不怕被抓。
不过很快,他笑容淡了下去,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姜天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秦惑扭头看向一旁的墙壁,仿佛透过它看见的是蓝天白云,青草绿水,视线飘扬,“那年你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去收拾战场上的烂摊子,还没到那个地方,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活不了了。”
“你没有错,沈家也没有错,错的……”
秦惑黯淡下视线,不再说了。
当初金三角和国界之间的混乱不止,其他人都只顾着争夺沈家的势力与家产,让姜天给捡漏,他去接管战场时,沈旸已经让金三角元气大伤,可以说是超常发挥,直接连升三级,成为当时最年轻的上将。
首都第一个五星上将陨落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第二个了,姜天那时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姜天放下记录的黑笔:“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秦惑已经是知无不言,问什么就说什么,配合的很好的罪犯了,姜天说的对,他是不会死,但是也永远不可能出来,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金三角爆炸的主谋,只有你和沈枭吗?”姜天说完,敏锐的看到秦惑呼吸一顿,几乎是同时,他立刻发问,“你们还有别的同伙?”
秦惑喉结滚动了下,慌神只是一瞬间的事,脸色未变,矢口否认:“没有。”
“真的没有?”姜天步步紧逼,“你们两个人就能完成这么大的一起爆炸?整个金三角的经济到现在还处于瘫痪状况,原住民失去了诈骗经济,已经准备撤离那里。”
曾经靠着全民诈骗,而生活富足,现在家园被毁只有向其他国家寻求帮助,可金三角的受害者遍布全球,过去不是没有警告过,试图解救本国人质,可得到的是什么,是前往的警员无一生还。
原住民成了难民。
秦惑说了实话:“爆炸案是沈枭和他的人策划的,我本来是去营救他,被牵扯进去而已,我的人也很意外,你也知道他的黑客技术,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没错,但是姜上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沈枭就是那个有心人。”
还有一句话是,一心不可二用。他有心杀希捷,有心保他们二人,所以只成了一件事。
姜天不太相信,可最近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秦惑成心要隐瞒,现在也查不出。
他不再想追问什么,随口说了句:“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只负责押送你,后续移交过去后……”
“还真有一件事。”秦惑看着他笑了,眉眼如画,缱绻着温情。
姜天:“你说。”
他逐字逐句,把脑海里记忆深刻的部分深挖出来,认真的看着姜天:“陵园路,78号公墓园边上的栀子花开了吗?”
姜天愣了。
他说:“你怎么知道?”
“几个月前,苏玛丽大学开展了公益活动,还是我女儿作为校友捐助的,现在那块公墓园一块空着的地都没了,明年的五月应该能开满整个园子吧。”
原来……她还记得。
秦惑笑而不语,看着像忽然释怀了一样,不再回答别的,起身鞠躬道了声很轻很轻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