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珏细细打量着这个荷包,这是一个淡紫色的荷包,质地考究,上头用各色丝线绣出了繁复的花纹,做工十分精细,一看就知道下了不少功夫。
萧少珏只看一眼,登时就喜欢上了这个荷包。他撇撇嘴道:“看不出来,你的绣活还不错!”
陆清岚嘴硬道:“我是为了换回我娘的香包,你别想多了!”也就间接承认了这个荷包是她自己亲手绣的。
萧少珏不由心情大好,正要小心地把荷包挂在腰间,陆清岚忽然道:“慢着!”
萧少珏挑了挑眉:“又怎么了?”
陆清岚道:“我送了你一个荷包,你是不是应当帮我办件事!”
萧少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想要我帮你办什么事?”陆清岚还是头回这么郑重其事地求他办事。
陆清岚道:“这件事别人或许办不成,但是对你来说并不难。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匡朋义即将成为衡州总督,你帮我把这件事搅黄了。”
萧少珏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理由呢?老匡怎么得罪你了?难道是陆瀚叫你求我的?”
陆清岚之所以求助于萧少珏,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现在也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萧少珏拒绝她的要求,她也不会意外。
陆清岚连连摆手:“这事儿跟我大伯父没有关系。”
萧少珏更是奇怪了,“那你为什么要对老匡下绊子,他可是大皇兄的人。和你们长兴侯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陆清岚知他心思缜密,聪明无比,编理由骗他的话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干脆耍赖道:“我就是瞧他不顺眼不行吗?你要是帮不了就直说,废话那么多呢。”
萧少珏嘿了一声,“你少用激将法,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陆清岚道:“那你到底帮不帮我?”
萧少珏摸了摸她给他做的荷包,道:“看在这个荷包的份上,本王就帮你这个忙。”
陆清岚见他答应,心中大喜,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事情太过容易了。
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姑娘,你没事吧。”原来是刚才墨菊和墨香两个丫头被萧少珏给吓退了出来,两个人站在门口不肯走远,心中惴惴想进去又有些不敢,可又担心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出事儿,墨菊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陆清岚听见这一声,就像是做贼的被当场拿住了一般,登时羞臊难当,瞪了萧少珏一眼,语速极快地道:“你还不快走!”
萧少珏知她脸皮嫩,不能过于强迫免得她生出抵触情绪。何况今天晚上的收获不可谓不大,便努努嘴道:“我有法子叫这两个丫头把今天晚上的事全忘了。”
陆清岚不用猜都知道,他那法子肯定十分暴力,俩丫头不知还要受什么样的苦呢。便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能处理的好。”
萧少珏这才点了点头,推开窗户穿窗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陆清岚认真整理了衣裳,又把被萧少珏脱掉的袜子穿上,才咳嗽一声道:“墨菊,墨香,你们进来吧。”
两个丫鬟慢慢挪进来,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情的是她们一样。
陆清岚一直觉得萧少珏在这么搞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丫鬟们察觉,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陆清岚一时不知说什么,还是墨香先打破了沉默,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萧少珏已经不在了,松了一口气道:“庆王走了啊!”
陆清岚见她那怕怕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今天晚上的事,你们万万不可外传。”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们省得的。”
墨菊却比墨香虑事周全得多,有些着急地道:“姑娘,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庆王爷有没有……”
陆清岚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我和他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墨菊刚才想起进来时看到的场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俩人啥事没有。她字斟句酌地劝道:“姑娘,不管之前如何,以后您千万不能和庆王殿下这样见面了,万一传出去……”墨菊已经猜到之前两人还秘密见过面。
墨香一拍手接道:“万一传出去,姑娘就只能做庆王妃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姑娘,墨菊姐姐,庆王妃也不错啊!满京城里,奴婢觉得也就庆王殿下能配得上姑娘了。”
墨菊打断她的话:“闭嘴,你知道什么?”小姐这个身份做庆王妃有些勉强,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恐怕就只能做个妾室了。
陆清岚不由有些无奈,她可不想讨论这个,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们两个教我!你们只管保守好这个秘密就行了,千万不要告诉太太。”
墨菊本来有好多话要和陆清岚说,见状也只有暂且退下。
陆清岚安抚了两个丫鬟,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眠,倒不是害怕丫鬟们泄露了秘密,这俩人都是从小跟着她,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她相信她们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而是想到自己和萧少珏的诸般纠葛,不但嘴被亲了,这次连脚都被亲了,照这么下去,难道真的要做他的王妃了?
啊啊啊,不想做寡妇啊!
萧少珏从地道离开侯府,卫彬照例在地道口处等着他,看见自家主子神清气爽地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卫彬伺候他这么多年,知道他这是心情大好的表现。
待抬头看见他鼻翼下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不由大吃一惊。“王王爷,您受伤了?”难道是偷香窃玉被人家哥哥发现,乃至被打伤了?
卫彬禁不住一阵疯狂脑补。
萧少珏却不以为意地道:“没事儿,地道里太黑,不小心磕到了鼻子。”
卫彬“哦”了一声,根本就不信他这鬼话。
萧少珏没有着急去洗澡,反而像是一个得到了新式玩具的小孩子似的向卫彬显摆起来:“好看吗?”他指着自己的腰间。
卫彬看见了那个做工精致的荷包,连忙一顿猛夸道:“好看,真是太好看了!这是奴才见过的最好看的荷包了。”他心想,难道说自家主子漫漫追妻路终于要见到曙光了,陆清岚都肯给他做香包了,是不是也要答应嫁给主子了?
萧少珏伸手拍了卫彬的脑袋一下,卫彬心里一紧,心想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话太夸张太肉麻了,没想到萧少珏竟然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说道:“就知道你小子有眼光!”
卫彬目瞪口呆。
萧少珏一面把玩着那个香包,一面向净房走去,吩咐卫彬道:“回去之后,叫秘营好好查查匡朋义的底细。”
卫彬见他吩咐正事,不敢怠慢,赶忙收敛情绪大声说了一句“是”。
萧少珏掌握的情报力量非同小可,不过几日就把匡朋义的底细查了个底掉,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就是喜欢一些虚名,做了这么大的官还真没有什么黑历史,萧少珏本来想找找他的经济问题,然后从这个方面打开突破口,结果最后竟然宣告失败。
萧少珏在书房里看着卫彬呈上来的材料,心想总不能陆清岚头回求自己帮她办事就办不成吧,难道要自己给匡朋义捏造一点儿黑材料?
正想着,忽然发现锦衣卫和秘营打探回来的材料上有一个地方不相符,他十分重视此事,便命令两个部门分别对匡朋义进行调查。
锦衣卫的材料里说匡朋义是嫡子,而秘营打探回来的消息却说,匡朋义是庶子,这其中必有古怪。
萧少珏便命令锦衣卫和秘营深入调查,消息一点点汇总过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原来匡朋义的父亲曾在海州任县令,匡朋义便是在那时出生的,他母亲本是一位小妾,但是极为得宠,匡朋义两岁的时候嫡母去世,他的生母虽是小妾但以主母的名义主持中馈,匡朋义他爹很想将这小妾扶正,但是在官场上这是极没面子会被人笑话的事。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只能作罢。匡朋义的生母便有实无名地做了几年“正妻”。众人皆将匡朋义视作嫡少爷。
后来匡朋义的生母死于一场急病,他父亲没有再娶,匡朋义顶着嫡子的身份考中了举人进士,一路做到都察院副都御史,因为海州地域偏僻也无人知道真相。其实在官场中对于男人而言,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对升迁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匡朋义为人好名,一直隐瞒了此事。
萧少珏得知此事,不由笑道:“老匡啊老匡,这可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
漪澜小筑。
消息接二连三地传到陆清岚耳中。匡朋义和谈绍元之间毕竟匡朋义资历更老,加上衡州总督原来就是大皇子的手下,皇帝最终还是把这个重要的职务给了匡朋义。听说皇帝已经同吏部尚书以及诸位阁老商量过了,只差最后一道委任状。眼看前世悲剧又要重演,萧少珏那边又没有任何动静,陆清岚焦急万分。
她很想见萧少珏一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不想见他的时候他时不时就冒了出来,想要见他的时候他又没有影子。
这一日早朝,嘉和帝正准备宣布任命匡朋义为衡州总督,忽然有一名御史跳出来表示要弹劾匡朋义,此人是二皇子的人,这段日子为了争夺衡州总督之位,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很多遍,皇帝也好大皇子也好,全都心知肚明不以为意。从前御史们攻击匡朋义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捕风捉影的事,根本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不想这一次,却是言之凿凿证据确凿。
弹劾他的理由是匡朋义以庶充嫡欺君罔上。这倒是个新鲜的罪名。皇帝派人下去一查,居然查证此事属实,二皇子阵营中的御史们一窝蜂地上疏弹劾,本来这算不了什么大罪,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翻出来,匡朋义这个总督是做不了了。
最后经过一轮复杂的博弈,二皇子终于胜出。谈绍元最终成为衡州总督。
待一切尘埃落定,陆清岚终于松了一口气。自然明白那名御史的黑材料是萧少珏派人透露给他的。
后来二皇子问起手下那名御史,匡朋义的黑材料从何而来,御史磕磕巴巴地告诉他,是他睡了一觉之后,在自己的院子里随便捡到的。二皇子不由心里微微一动。
他是极为聪明的人,匡朋义之事过去了几十年,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查到这些事儿,也就只有手握东厂和锦衣卫两大特务机构的萧少珏了。
萧少珏这段时间实力膨胀得厉害,二皇子对他越来越警惕,见他忽然帮了自己一把,心下很是奇怪,免不得思虑一番。若是能把九皇子收为己用,那大皇子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不是他倒向自己的投名状?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不由火热。
萧少珏在书房里研究情报,卫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的请帖,“王爷,是鲁王殿下的请帖。”
萧少珏眉毛一跳:“拿来我看。”
三日后,是二皇子一位得宠的小妾的生辰,萧少璟请他过去喝酒。这算得是非常私密的场合,萧少珏明白二皇子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卫彬问:“王爷,您去吗?”
萧少珏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
三日后,萧少珏只带卫彬一人来到鲁王府。
“老九,你来了。”萧少璟亲自到门口迎接,拍着萧少珏的肩膀热情地说道:“老四、老八他们早就到了。”
萧少珏笑眯眯地道:“是弟弟来晚了,等会儿自罚一杯。”
萧少璟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长进了不少。”也学会虚与委蛇了。
萧少珏话里有话地道:“人嘛,总不能老是活得稀里糊涂。”
萧少璟把他请到花厅里,只见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人,四皇子萧少玹、八皇子萧少珉还有两个,都是萧少璟的心腹。
四八两位皇子看见萧少珏都起身打招呼,四皇子还好些,八皇子就有些不自在,他一直最怕这个弟弟了。
萧少璟让萧少珏坐在他的身边,最尊贵的位置,酒过三巡,萧少璟让他的小妾出来给大家敬酒。萧少璟的王妃廉氏乃是京中出了名的妒妇,连萧少璟这种狠角色都有些怕她。这位小妾看着弱柳扶风,能在这样一位主母手下站稳了脚跟,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萧少珏见她身材曼妙,气质温婉,不由自主地拿她和自家的小妞比了比,觉得陆清岚比她好多了,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得意。
萧少璟一直力劝萧少珏喝酒,萧少珏武功高强,酒量也不小,喝了不少的酒,目光还是那般清明。
萧少璟本想把他灌得半醉,套套他的话,现在看似乎是不可能了。萧少璟便坦言道:“老九,前些日子,你帮了哥哥一把,哥哥谢你。”说着举起了酒杯。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萧少珏挑了挑眉毛:“二皇兄,我想你误会了,匡朋义的那事儿,我不过是看他不顺眼,并没有拉谁踩谁的意思,二皇兄多心了。”倒是没有否认自己把消息传递给萧少璟的御史。
萧少玹就坐在二皇子的另一边,举杯微微一笑,帮腔道:“老九,二哥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如今老大连衡州都已失去,失宠之势不言而喻。老九,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萧少璟也放下酒杯,看着萧少珏道:“老九,咱哥俩从小就投缘,前些时候虽然有些误会,可也不是不能解开的。若是老九肯跟着我,咱们兄弟联手,老大又算得了什么。若真的有一天让我做了这天下,你便是我的摄政王,咱们兄弟俩共享这万里江山、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萧少珏不由哈哈大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二皇兄,你这话说得太早了,万一这场夺嫡之争,你败了呢?”
萧少珉道:“九弟,你这说的什么话?”
萧少玹也变色道:“老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少珏脸上堆满了戏谑:“请问二皇兄、四皇兄,这罚酒到底是怎么个吃法?我还真是怕呢!”语气已经完全地阴冷了下来。
萧少璟摆了摆手,“老四、老八,你们少说两句。”又转头对萧少珏道:“老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虽然手里有锦衣卫有东厂,可是你这是个得罪人的活,说实话,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怕你是没有机会染指……”
萧少珏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染指那个位置!”
萧少璟道:“可是父皇年纪大了,老大和我之间,你总要做一选择。老大那个脾气,说好听点是宽厚仁慈,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屈居他之下吗?何不跟着我,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萧少璟有一口肉吃,就有你萧少珏一口汤喝。”
“哈哈哈!”萧少珏忽然大笑起来:“二皇兄你想要把我收归门下,其实很简单,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少璟道:“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萧少珏一字一顿道:“替我弄死司妃!”
萧少璟双目中爆起一团精光,沉声道:“老九,这不可能!”司妃是他花了无数心思才安插到嘉和帝身边的一枚重要棋子,作用十分巨大,他怎么舍得杀掉她?“你换个条件,我一定答应你!”
萧少珏淡淡道:“我就只有这一个条件!”
萧少璟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萧少珏站了起来:“酒喝得差不多了,多谢二皇兄招待。”
等萧少珏走后,萧少璟也带着萧少玹去了密室商量,萧少璟狠狠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掌:“他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少玹适时煽风点火道:“二哥,我早说了,老九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屈居人下之人……”
萧少璟脸上的杀机一闪而逝:“他如今手中的势力愈发膨胀,不能在这样任由他发展下去,此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尽早地除掉他!按照你之前的计划,快些去安排吧。”
萧少玹脸色一喜,“我定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到了七月份,又迎来一项有非常重大政治意义的大事,便是围猎。围猎在每年的七八月间举行,皇帝会下旨叫皇亲贵胄和文武百官随行。陆清岚本来对围猎没有什么兴趣,可也不知是因为之前在百花宴会上大放异彩,还是萧少珏在其中搞鬼,她居然上了行猎的名单。
陆清岚十分诧异,她身边的丫鬟却全都兴高采烈。毕竟能这样名正言顺地出一趟门也不容易,陆清岚便也欣然接受,并且嘱咐陆文廷给她弄一匹马儿骑一骑。
她和萧琪学骑马早已经出师了,正好没有机会检验一下训练的成果。
狩猎的地点位于雍州,围场分别与燕国和北疆接壤,距离周国也不过几百里的路程,每年镇北王府和燕国都会派人参加围猎。大齐正是利用每年的秋围一是锻炼了队伍,二是加强了对北疆的统治,再有就是对燕国和周国进行威慑。
一举多得。
长兴侯府此次跟随御驾前去雍州围猎的除了陆清岚,还有陆抗、陆瀚、陆宸,陆文廷也以御前侍卫的身份随扈前往。纪氏因为要照顾荣哥儿没有跟着过去,不过有陆抗、陆瀚等人,纪氏也不怎么担心陆清岚的安危。
此外,嘉和帝还点名叫纪海跟随。
因为陆清娴有六七个月的身孕,纪海其实并不想离开妻子,可皇帝点了他的名字,他也不能不去。
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四、五、六、七、八、九、十几个皇子全都要随行,不但自己可以去,还可以带家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