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说你只想要更好的生活,不为柴米油盐烦忧,所以你要离开我,如今我事业有成,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是不是该回到我身边了?”
她说不出话。
“只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样的话她是什么时候说的?很久了吧?久到她的记忆都开始凌乱,久到她恍然有一种这是她上辈子说过的话的错觉。
那个天气阴郁的下午,她拖着行李从陆家决绝地走出去,大风凌冽,她的发丝和衣衫在空中乱舞,少年匆匆追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那么用力,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他颤声问她:“止兮,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
她说:“陆衍,我活了十六年,前六年我和电视生活,后十年我与你们一起生活,可是我三岁就有了记忆。我记得我曾经饿得啃家里发了霉的馒头;我记得冬天我被冻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或者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因为被子太过单薄而被冻醒;我记得我的手一到了冬季就会因为没办法保暖而冻得血肉翻卷;我记得我总是穿别人丢掉的衣服,那些衣服穿在我身上或许大,或许小,可是我还是会穿,因为我的母亲没钱给我买合身的衣服。
“如今我长大了,我有手有脚,我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可是我没有能力帮你撑起陆家。陆爸爸的医疗费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你变卖房子车子也不一定能支付起数字惊人的治疗费用。如果我留下来就代表着我会再度过上十年前的生活,陆衍,我怕吃苦,我只想过得更好。”
“不会的。”他不停地摇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啃发霉的馒头,不会让你在晚上冻得睡不着觉,不会让你的手生冻疮,不会让你穿别人不要的衣服,我就算再辛苦,也不会让你辛苦。止兮,你说的那些,都不会再有了。”
“没有用的。”她挣脱掉他的手,天空那么阴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放声哭泣,她望着高高的黑压压的云层,强行逼回眼眶里的湿润。
她喃喃地说:“陆衍,没有用的,因为现在的你,一无所有。”
“况且,况且,我已找到我的亲生母亲。我要回到她身边去了。”
少年震惊地望着她,大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枯黄的树叶迎风摇曳,像被丢弃的孩子,永远居无定所。
他眼里的神情充满不可置信和一丝逐渐变得凌厉的绝望,那个十年如一日温文尔雅的男孩子彷如已然被她扼杀。
她坐在出租车里,凝视反光镜里被远远抛开的那个少年的身影,那时候她清楚地知道,这一走,她再也无法回头。
那个养了她十年的地方,那个将她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男孩子,在她上车的那一刻,永远离她而去了。
可是这世界就是这么残忍,祸难来临之时她永远不能在以身去挡的时候保证自己不受伤,她只能在所有的选择中择出最好的那一条,试图把伤害、把负累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