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亦知潘云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情,萧宸派了他去大前方带人探路。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容,萧宸心中浮上些许愧疚,纵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涉及到君瑜的安慰,他不可能留任何一颗毒瘤在她身旁,更不允许自己的存在为她带去分毫危险,所以他还要继续观察潘云的反应,若能够和平相处,自然极好,但他若有心对君瑜不利,萧宸并不会继续放任与他。5
听到萧宸的话后,潘云眼中闪现出一阵狠厉的神色,他自知萧宸是为了那个玉姑娘才将自己掉到队前,但因萧宸亲自开口,纵然心中不忿,他并却不能违背命令。
转首向身旁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并未再多看萧宸一眼,潘云出了队伍轻踢马鞍便要向前而去。
但向来睚眦必报的君瑜却不想如此简单便将其放过,所以在潘云途径自己马车附近时,她抬手遮了遮头上有些刺目的阳光,不时来回扇扇手中丝帕,在同潘云擦身而过时倏然用丝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状作不可置信般连忙左看右探,然后惊呼出声:
“是谁许久没有洗脚了,这浓重的脚臭简直能让我被熏死过去!”
一时间,已不知是哪家阵营的大臣,捋起胡子便开始仰头大笑,声音之高昂洒脱令潘云觉得四周都是对自己的嘲笑。
先前除了君瑜一车便已无人御马行于自己身前,潘云的那番嘲讽本就是送给君瑜的,此刻君瑜的时机把握得极为精巧,偏在身侧经过潘云之时才开口讽刺,不动声色地将他说过的一段话送还给他。
因也知分寸,君瑜并不可能出手将潘云揍上一番,并非生死之敌,若有仇来,她即可便报。
听到君瑜的讽刺之后,潘云心中怒气再起,死死瞪着双眼与君瑜对视一番之时,他的双唇无数次张开又闭上,似乎极想要问候君瑜的祖宗十八代,却碍于身份不能说出如此粗俗之话。
露出沉重的喘息,他用食指指着君瑜,来回来去只有一句,却似只会说“你好样的!”
撇撇唇角,君瑜耸耸双肩,告诉他自己本来就是好样的,若有不服,他随时可以放马过来,自己并不惧他!
实在不想看到君瑜那一副极为嚣张的模样,潘云高高扬鞭打骂,咬着牙似自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驾!”
下一刻马儿受惊,前蹄高扬便要向前狂奔,但就在此时,时间好似被放慢一般,君瑜竟然极为清晰地看到,一坨硕大的鸟屎自半空之中悠然落下,好巧不巧被潘云脑袋全部接住。因为新鲜之屎,落于潘云头顶之上后,四溅开来之后,竟还浮现而出丝毫热气。
双眼极为新奇地瞪起,但还未待君瑜细细观摩潘云已浑然不知般驱马奔跑向前。
萧宸并未看到刚才一幕,本想过来劝劝君瑜,却不想在那丫头脸上看到了浓重的震惊和一丝……敬佩?
萧宸心中一震,正想开口询问君瑜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她流露出如此目光,但未等他开口出声,前方队伍突然发生一阵骚动,有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悲苦凄厉,似能感动上天。
萧宸自然听出,发出如此惨叫的人,正是刚刚负气离开的潘云。
向君瑜投去无奈且宠溺的目光,换得她轻吐丁舌,不等他开口便已老实回答:“刚才有坨鸟屎落到了那人的头上,彼时他心中不静未能发现,此时,我估计他已感到了热乎的头顶。”
鸟,鸟屎?!
“额……”原本想前去劝慰潘云一番的萧宸瞬间止了步,面上浮现出些许犹豫,虽然很同情潘云的遭遇,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在这里陪陪君瑜更好,免得前去一探还被那小子认为是落井下石。
看到萧宸生生止住马速,悠然跟在自己车旁缓慢前行,君瑜暗觉好笑却也并未赶他,只是面色平静地驾着车,脸上若有所思。
她的耳力甚佳,加之距离并不远,这两人交谈的声音又并未有意克制,她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
如此便知道了那个小子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她是对方的杀父仇人,原来此事真的存在缘由,并非滔天恨意,但她的出现却是在旁人看来是挡了那人妹妹的路。
眼眸一转,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萧宸,君瑜凉凉勾唇一笑,这小子是看自己出了丹阳在九牧磨炼的这一年中性子变好了吗,这短短一段时间内竟然让自己接二连三地背锅。
正在心中思忖着回皇城之后应该如何不刺激潘彩儿又让她断了对自己的感情,猝不及防背后一凉,汗毛倒立而起,顺着那股恶意来源转首看去,却发现君瑜笑得一脸灿烂地对自己微笑着。
虽然不知为何她会有如此表情,但萧宸下意识便回以一笑,笑到一半才注意到君瑜那毫无笑意甚至有些冷的眼神。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萧宸急忙张口解释,但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前方队伍传来更大的嘈杂,隐隐听到有人慌乱地怒斥着什么,随后便响起了一声粗狂的大笑。
君瑜与萧宸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他们识得,那声笑不是苍海观礼队伍中人发出的,何况身为朝中大官,这些人自视甚高,极为注意礼仪和修养,发出如此浑厚响亮的大笑在他们看来极降格调。
所以,前面发生了什么?
二人默契点头,萧宸一骑轻尘当先御马上前,君瑜则转身安抚了刘浅析几句,唤来一名较为老实的侍卫替她驾车,而后脚尖轻点腾空而起,落于路旁树梢,一起一落间向前而去。
几息之后,来到队伍前方,君瑜并未露面,而是遥遥逆风立于树冠之上,一身红衣烈焰招展猎猎作响,乌黑的发被风吹起,肆意而张狂。
璀璨的双眸微微眯起,最先映进她眼中的便是身体修长的萧宸,如今他已下马,负手立于地面,一张俊朗的面容铁青,可见他是真的动了怒。
而萧宸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肤色较黑手持弯月刀的猛汉,纵然如今是一月寒冬,但那名大汉却是胸膛袒露捕捉上衣,长发被编成了满头的小辫,又将这些凌乱的小辫扎成一股置于脑后。
猛汉身后站了近百人,且无论是肤色还是发型,都同为首的猛汉极为相似。
瞧着这些长相明显片于异域的人,君瑜眼底闪过一丝幽光,直觉此事略有不对。
九牧大陆地域广袤,各族自有其独特的外貌特征,这些突然出现拦于路前的人,定不是相邻国家的人,看起来更像是西部蛮人一族。
而据君瑜所知,这些蛮人纵然同兖日比邻而居,经常骚扰兖日边境的村落,甚至前几年经常做出洗劫屠戮全村的事情,嗜血残忍凶辣狠毒,兖日曾多次出兵围剿,但因其乃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且兖日士兵并不长于草原战争,以至于蛮人族愈发猖狂。
看着眼前这百名蛮族汉子,君瑜眼中幽光更甚,暗道难道这些人已经如此肆无忌惮,竟出现于苍海观礼使团面前,且这个队伍中还有兖日皇子。
未及君瑜深思,蛮族那个首领又是仰头一笑,声音洪亮且张扬,君瑜察觉到他的笑声中故意夹杂了内力,震得离得他较近的文官身体晃了晃,似有些站不住。
侍卫们全部上前,用身体将蛮族和苍海官员分开,萧宸则走出侍卫的维护,欺身而上,挡在了众人面前,修长的手状似无意般一挥,便已将那攻击挡在了外面。
见到这些弱鸡般兖日官员中竟然有人能够挡住自己,那蛮人似乎极为诧异,浓黑的粗眉狠狠一皱,发出一声洪亮的冷哼,大而圆的牛眼瞪向萧宸,用一口极为不自然的中原话问道:
“小子,你是这个队的首领吗?”
萧宸淡淡看他,然后颔首。
“呵,没礼貌的中原人,在草原高鹰的面前,任何人都要低下高昂的头颅,纵使皇室也是一样!”
说着,猛汉便突然发力,两只铁拳用力相握,张口怒吼一声便便挥拳冲向萧宸。
萧宸则不退反上,挥退想要前来护着他的侍卫,同样以掌握拳,与猛汉挥来的铁拳直直相对。
以两人为中心,周围突然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瞬间飞沙走石,许多人紧闭双目以防砂石进眼。
君瑜立于高处自然不受影响,璀璨的星眸定睛看去,见到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
两个黑白分明大小也相差甚远的拳相对之时,竟平分秋色不见高低。
君瑜并非诧异于萧宸那个养尊处优白皙的拳头居然能与蛮人的铁拳想抗,而是惊诧于那个蛮人竟然拥有能够与萧宸想抵的力量,传闻蛮人一族擅力而不善智,做事全凭一身蛮力,完全不屑于中原武功,如今看来,蛮人一族确实拥有一身钢筋铁骨,竟然能够同中原武功抵抗。
萧宸的武功,在九牧之上,除了那些长久隐居不出于世的老妖怪前辈,已很少有人能够同他相比,如此,便能够看出蛮族这副身躯的可怕之处。
一击之后,两人纷纷后退一步,萧宸面色依旧淡漠,无法令人看出什么,反观那名蛮人,却满目惊骇,细细看去,竟能发现他的手掌在轻微颤抖。
那些不懂武功较量的文臣见此,面上纷纷露出大喜的神色,由此以为这些蛮人并不是萧宸的对手,于是也不再畏畏缩缩,挺直了身板对着蛮人怒目而视,底气甚足。
君瑜却是看得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头,她自然能够看出,这场交战是萧宸胜了,但这并非代表这些人不成威胁,在君瑜看来,如今的情况反而更加严峻。
蛮人一族依靠一身蛮力和强壮的筋骨,他们不需要修炼中原武功,以天生的优势便可同中原人修炼了十几或几十年的成果相比,人人可战,可见蛮人一族的武力之强。
若眼前这些人不想攻击苍海官员还好,但这百余人若全部动手上前,以萧宸一人之力不可能护所有人周全,兖日此行前来观礼的大臣,在朝廷之中都具有一定的地位,这些人中若有一人伤亡,必然是萧宸这个主管皇子的责任。
而这些人既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现身于此,怕是此事不能被轻易解决,君瑜心中因此又有另一层疑惑——这些人,是如何出现于兖日内陆之中的?
兖日众人纵然已经行驶了半日有余,但一路而来的速度却是不紧不慢,如今连莫城城郊都没出,如此便可知,这些人应该早已不知在何时偷渡进入兖日境内,只是不知道他们今日现身于此,是有何目的。
未等君瑜多做猜测,那个蛮人便已咧嘴笑起,一双鹰隼般的双眸牢牢盯着兖日官员中看自己最为轻蔑的那个人。
看到那蛮人的表情,萧宸就已暗自警惕起来,未想那蛮人盯着兖日官员阴恻恻笑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做。
他将视线重新放在了萧宸身上,神色已经平静,斜眼看着队伍后方一箱箱苍海的回礼,眼中有精光闪现。
“冬天了,草原的日子不好过,你们兖日自诩为泱泱大国,是不是应该接济接济我们这些穷邻居?所以,今天我们只求财,但若你们这些人不识抬举……”
说着,话音未落眼中便凶光乍现,同他身后的两个人一起快速出手,来不及多做安排,萧宸上前便拦下了那个首领,且顺势一踢飞身一脚便将首领身后一同出手的蛮人踢飞了一个,而在这瞬间的缓冲过后,潘云也已来到队伍前面,独自接下来一个蛮人的拳头。
看见情况突然严峻,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员当先惨叫一身便向护卫身后跑去,想要哆哆嗦嗦地藏身于所有人后,使自己不被那些蛮人看到。
见三人被拦,蛮人首领身后再次出来两人,不再使用拳头,自腰下取出弯刀便齐齐冲向了百名护卫。
这些护卫能被选出保护众多官员,便足以说明他们确有实力,但这样的他们同蛮人对上,却是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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