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辅导员苏菲亚按照以往的习惯,先进行点名,再通知本周的安排。
随着苏菲亚念出人名,教室里的答到声接替响起。直到苏菲亚喊出“薛涟花”的名字时,安静了下来。
苏菲亚连着喊了三声,都没人应答。
黄丽娟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的宋梅说道:“你这周周末一直在学校吗?”
宋梅知道黄丽娟话里的意思:“薛涟花自从周五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菲亚没有停顿,接着念起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晚点名结束时,苏菲亚留下了黄丽娟寝室的几人。
等教室里其他人都散去后,苏菲亚才开口问道:“你们寝室的薛涟花呢?你们有见过她吗?怎么没来参加晚点名。”
宋梅是寝室里年纪最大的,一贯的大姐作风,直接回道:“薛涟花平时放假不在学校,是在她一个远方叔叔家住。这周五晚上被她叔叔接走之后,还没有回来过。”
“你们有她的联系方式吗?”苏菲亚皱了皱眉头说道。
黄丽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来:“我之前在校外的时候,曾偶遇薛涟花,知道她叔叔家的大概位置,可以在附近打听一下。”
黄丽娟相比于其他人,对薛莲花的了解多一点,接着说道:“老师,薛涟花那天晚上是被她叔叔接走的,也不是第一次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今天可能是家里有事耽搁,没来得及回校。”
苏菲亚看了看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的天色,也觉得黄丽娟说的有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如果明天上午薛涟花还是没有回来学校,你们就派一个代表来找我。到时候再想解决的办法。”
说完,就让六个人散去了。
虽然黄丽娟四个和薛涟花之前闹了不少矛盾,但大家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走在回寝的路上,也在探讨薛涟花到底去了哪儿。
黄丽娟曾经答应过薛涟花,不会把她和她丈夫的事说出去。
如今,和别人聊天时,心里不仅是对薛涟花的担心,更多的是焦虑。
她担心薛涟花没回学校是因为她丈夫又对她家暴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老师说明情况。
整整一个晚上,黄丽娟都在自责,万一薛涟花的丈夫没有控制住脾气,下手重了些,把薛涟花打出问题来该怎么办?可是薛涟花对外一直称自己的丈夫是叔叔,自己贸然说出她俩的夫妻关系会有人信吗?
黄丽娟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早上六点,黄丽娟早早的就醒过来了,昨晚的事让她心里一直不太踏实,可大早上,又联系不到辅导员。
黄丽娟忽然想到班长吴志文,便立刻翻身下床,连书都没拿,就跑去了晨读常在的地方。
黄丽娟找了一个空着的长椅,在旁边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吴志文的到来。
昨天苏菲亚和黄丽娟几人说事的时候,吴志文已经离开了教室,自然不知道薛涟花的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早起和黄丽娟晨读,远远的看到黄丽娟在小湖边,吴志文心中一阵欢喜,快走几步,到了黄丽娟的身边:“你今天来的很早啊!”
说话间,看到黄丽娟手里都没拿书,又接着问了起来:“你今天是来这里吹冷风的吗?连书都没拿一本。”
黄丽娟没有心思管这么多闲事,回道:“今天有点其他事,没心思背书。班长,你有苏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你现在能联系到老师吗?”
苏菲亚是学校的老师,平日里为了工作方便,就留在学校居住,巧的是,苏菲亚住的宿舍里吴志文他们不远,而且吴志文之前还去宿舍找过老师。
此时,听到黄丽娟这么问,直接说道:“知道,老师平日里就住在我们寝室楼后面的那栋宿舍楼里,节假日才会回家。”
黄丽娟咬了咬下唇:“那你现在能带我去找老师吗?我有很急的事需要和他说。”
吴志文看黄丽娟脸上的神情,明白事情的紧急,拿起自己刚放在长椅上的书包:“走吧,我现在带你去找他。”
黄丽娟心里有事,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吴志文察觉出了黄丽娟的不对劲,也没说其他,而是加快了回寝室楼的脚步。
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就到了老师苏菲亚所住的楼下。
吴志文拦住了黄丽娟:“这里是男生寝室,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上去。我去把老师喊下来,你再和他说。”
黄丽娟知道自己学校管理严格,想进去还得拿学生证进行登记,点了点头:“你就和老师说,我找他是关于昨晚的事。”
吴志文不懂黄丽娟话里的意思,不过想到昨晚点名薛涟花没有到场,结束后六个女生又被留下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见黄丽娟没有明说,自己也就不好开口再问。
“行,那我先上去了”,说完,把书包往自己的背上一甩,快步向楼上走去。
片刻后,苏菲亚和吴志文就一起下了楼。
黄丽娟刚刚已经想好了措辞,此时看到苏菲亚,心里的话就到了嘴边,但看到吴志文还在旁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老师。
刚刚下楼的时候,吴志文就随口问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苏菲亚考虑到吴志文是外班的同学,也不好直接明说,只是提了一句,说有个同学昨天晚上因为有事耽搁没有回学校。
吴志文觉得有些奇怪,觉得不回学校算不上大事,黄丽娟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但想到两人的态度,吴志文知道两人还有些许内情没有和自己说明。
此时,看到两人已经见面了,吴志文识趣的退到了旁边,把空间留给黄丽娟和苏菲亚。
还不等苏菲亚开口,黄丽娟就说了起来:“老师,你知道薛涟花是结过婚的吗?”
苏菲亚摇了摇头:“她结婚了吗?你们这一届的学生特殊,好多学生是结婚后才考上的学校,反倒是像你这种年龄的不多。”
“之前我整理你们档案的时候,还特地注意过,你们寝室八个人,只有宋梅一个人是结过婚的。”
黄丽娟心里“咯噔——”一下,庆幸自己多嘴问了一句,不然接下来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黄丽娟:“老师,在我们乡下,人们没有结婚领证的观念,觉得只要结婚的时候,办桌酒席就算是过了明路。所以很多人没有领证,档案上显示的也是未婚。”
“我之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知道薛涟花在农村当知青的时候,和当地的一个农民结婚了,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结婚了,但是档案上没有任何记录。”
苏菲亚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说是农村,城里也不少,现在好多人根本不在乎结婚证那张纸。但有些不了解黄丽娟说这些的目的:“你怎么就这么确认薛涟花是结过婚的。”
黄丽娟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苏菲亚说实情,考虑到薛涟花的安危,黄丽娟还是如实的说道:“薛涟花和我是老乡,早去年来学校报道前,我就在火车上见过她。”
“那时候,她是和丈夫、婆婆一起来的。之后他们一家人就留在京都,长久的住了下来。”
“每到节假日来学校接薛涟花的人,根本不是她所说的远方叔叔,而是她的丈夫。我朋友家和薛涟花一家人租住的地方相距不远。”
“有几次放假,我去朋友家玩的时候,还碰到过他们。”
苏菲亚信了黄丽娟的说辞:“那你照这样说,薛涟花不来学校的事是和她家人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丽娟摇了摇头:“我曾碰到过薛涟花的丈夫把薛涟花按在地板上,往死里打,都不顾旁边人的劝说。”
“所以,我怕薛涟花没来学校是因为被他丈夫又打了。毕竟男人力气大,下手不注意的时候,可能把薛涟花打坏了。”
苏菲亚听到这儿,也提起了警惕:“如果他丈夫有暴力倾向的话,这也很有可能,既然你知道她家的大概位置,就和我一起去她家走一趟吧,看看情况再说。”
黄丽娟:“我们再找一个人一起吧,万一薛涟花真有什么不好,三个人也好处理一点。”
苏菲亚原本是打算把薛涟花班里的班长喊来的,但事态紧急,不容耽搁,直接带上了一旁的吴志文,三人像薛涟花家走去。
。。。。
薛涟花家和老屋相隔两条巷子,自从上次看到薛涟花在自家门口被打,黄丽娟就没在踏进过薛涟花家所在的巷子。
这么久时间过去了,黄丽娟对于薛涟花家的具体位置也有些模糊。
下公交后,黄丽娟在前面带路,走到巷子口后,也没有着急往前走,而是敲开了巷口一户人家的大门,打算问一下薛涟花家的情况。
门敲响没多久,一个半大的孩子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人不认识,问道:“你们找谁啊!”
黄丽娟:“小同志,你们家大人不在家吗?我想打听一户人家的住址。”
男孩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打量着黄丽娟三人:“刚刚有一户人家出事了,我爸妈去帮忙还没有回来。”
黄丽娟想着孩子们平日里在这附近玩,对这里的情况应该也不陌生,试着问道:“小同志,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户人家,家里是夫妻两个和一个婆婆。他们一家不是京都本地人,去年才搬来的。”
男孩点了点头后摇了摇头:“这附近只有一对夫妻和一个老人的人家不少,不过是不是本地人,我就不知道了。”
黄丽娟脑中灵光一现,问道:“那你们这个巷子里,谁家最近新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你知道吗?”
黄丽娟这么一说,男孩就明白了她想找的人是谁:“我知道那家人,特别抠门,我们想去她家看电视,那个老人还必须要收一颗鸡蛋才行。”
黄丽娟连忙点头:“那你知道她们在哪里住吗?”
男孩把门彻底打开,跨过门槛,指着前面说道:“从这里开始数,第五个院子就是她们家。她家的门上有半个门神。”
随即,男孩又想到了一些事,疑惑的说道:“你们这么早来找人吗?不巧,今天早上这家人出了点事,刚刚好像一起去医院了,我爸妈就是被喊去他们家帮忙的。”
听到这儿,黄丽娟的心彻底沉到谷底了,不过还是凭着最后的一丝侥幸问道:“他们家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男孩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说人不太好,去医院了。”
黄丽娟三人知晓了自己想了解的情况,也不再打扰男孩,正准备道谢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你们是谁?站我家门口干什么?”
黄丽娟三人回头,看到离她们不远处,有一个妇女叉腰问话。
不等他们开口,男孩就说话了:“妈,你们回来了?这几个人是问路的,打听今天早上出事那家住在哪儿?”
妇女听到自己儿子的话后,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连人都不认识,你瞎开什么门,就不怕被卖了吗?”
苏菲亚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同志,你别担心,我是大学老师,不是什么坏人,那家人的女同志是我们大学里的一位同学,这次放假后没有回学校,我们怕出什么事,就过来她家看看情况。”
“同志,我听您儿子说她家今天出事了,您还去帮了忙,方便说一下具体情况吗?我也好放心。”
许是看出了苏菲亚没什么坏意,妇女开口说道:“那种女人还是大学生呢?真是看不出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那个女人天天在外面不回家,一回家就惹事生非,娶了她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
这个妇女像倒豆子似的,一个劲的说着薛涟花的坏话,黄丽娟忍不住想辩解几句。
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妇女的白眼瞪了过来,瞪得黄丽娟心里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