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话还未说完,胸口猛地一撞,是男人骤然展臂一裹,将她重重扣入怀里。
“你——”眉心一皱,她本能地想要挣开,可还没使多大力气,男人的身子就朝后一倒。
眼见着他的头直直要撞上.床头,她一惊,又连忙伸手将他抱住跫。
男人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她主动一抱,便顺势将自己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微微勾了唇角。
夜离一手箍着他,一手将两个软枕一摞,放在男人的身后,然后扶着他靠在上面。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夜离也不看他,将他扶躺好,发现两个软枕也还是太矮了点。
作为医者,她知道,要不就干脆坐起来,要不就躺下去,这样半躺半坐的,会让病者的呼吸不畅。
毕竟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厢房,屋中的一切她早已熟得很,她记得壁橱里面还有崭新的薄被,便转身准备去取。
凤影墨以为她又要离开,再次握了她的腕。
夜离有些无奈,“我不走,我只是找点东西给你后面垫高点。”
男人定定望进她的眼,片刻之后,才将她的手放开。
夜离来到一处壁橱前,伸手拉开橱门。
床上的男人见状,眸光一敛,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她已经将里面一床叠好的被褥抱了出来。
随着被褥一起被带出的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因视线被面前抱着的被褥所挡,她也看不到,想着肯定是一件衣物之类的,因为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声响。
抱着被褥转身,她就扭头看去。
当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瞪大了双眼。
委顿在地的,赫然是她的兜衣。
前两天在龙吟宫的耳房里不翼而飞的那件兜衣!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她难以置信地朝床榻上的男人看过去,“是你偷走了我的兜衣?”
男人虚弱地笑笑,纠正她:“不是偷,是拿。”
夜离顿时就火了,“凤影墨,你这个变.态!”
她还一直以为是太后,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
窃贼竟然是这个男人。
也是,他知道她是女的,他宫里也有人,这个部门有他的人,那个部门有他的人,想要得手并不难。
只不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是他。
男人低咳了两声,苍哑着声音道:“若没有我这个变.态,你又岂能那么顺利出宫?”
夜离一怔,似是有些明白过来。
男人虚弱的声音还在继续。
“太后的手链掉湖一事,显然是针对你而来,你在宫里多呆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你大哥夜离又不在,若在的话,我还可以想办法带他入宫将你换回来,我也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夜离眼帘颤了颤。
她又如何会告诉他,她就是夜离。
“那你也跟我通口气啊,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我过得什么日子?提心吊胆、如坐针毡,都快被吓出毛病来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吓到了你,才能吓到皇上,他才会权衡利弊,将你放出宫来。”
“可是,你这行径,也实在是有失君子所为。”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帮她,但,窃兜衣......
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还做什么谈君子?”骤然,一道男声自房门洞开的门口传来。
夜离一震,循声望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张硕。
只见他提着两包药,信步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一个偷衣在先,一个给自己下.药在后,在我看来,都是小人!知道吗?你们二位啊,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张硕一边说,一边瞅了瞅夜离和凤影墨,以为他们会问他什么词,结果,两人都没有吭声。
张硕只得自己继续道:“我想到了‘狼狈为奸’。”
“你给自己下什么药?”凤影墨的关注点却压根不在他的身上,蹙眉问向夜离。
夜离眸光微闪,上前,将手中的薄被塞在他身后,淡声道:“没什么。”
凤影墨又转眸看向张硕。
虽一字未语,却目光震慑。
张硕犹豫了一下,道:“她呀,跑去太医院找我拿了让月事提前来的药……”
月事提前?
凤影墨愕然看向夜离,末了,又怒目看向张硕,声音骤然一沉:“她要你就给啊?”
张硕吓了一跳。
张硕还以为他要感激他呢,毕竟这是在助她出宫不是。
谁知竟似将他惹怒了。
“我.......”
张硕难得的语塞,可凤影墨却依旧一副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声音越发沉冷:“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严重,你是太医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只是.......”
张硕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夜离冷着脸打断:“药是我找张硕拿的,你做什么怪张硕?”
当然,她是对着凤影墨说的。
凤影墨瞟了她一眼,脸色也转冷。
不知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体力跟不过来,还是不想说了,就靠在那里抿着薄唇,胸口微微起伏,不再言语。
张硕一看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做事默契得很,却偏偏要搞得像个仇人一样。不管是偷衣,还是下.药,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好不容易目的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
“你是送药来的吧?药放下,你可以走了!”凤影墨沉声将他未完的话打断。
张硕怔了怔,也不跟他计较,无辜地撇撇嘴,“好吧!”
将药包放在桌案上,他又对着夜离和凤影墨眉眼一弯:“二位保重!”
末了,就转身扬长而去。
夜离见状,匆匆对着凤影墨道了句:“我也告辞,”便欲拾步追上。
谁知刚来到门口,骤然一道劲风从身后卷来,擦脸而过,“嘭”的一声将厢房的门闭上。
夜离一震,回头,就看到男人苍白着脸收起掌风,虚弱喘息的样子。
真是个疯子。
都病成了这幅模样,还一刻都不消停。
“你到底想要怎样?”夜离也有些恼了。
“我口渴。”男人忽然道。
夜离怔了怔,口渴?
本想说口渴找长安或者寒香,想了想,算了,举手之劳。
极不情愿地走到桌案旁边,提起上面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探了探杯壁的温度,见还是温热的,便端着来到床榻前。
正好他是靠坐着的,也省了还要扶起来。
伸手,将杯盏递给他。
男人没有接,而是直接将唇趋向杯沿,黑眸深深,却一直凝着她。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滚烫的唇瓣轻触上她落在杯盏上的拇指。
夜离心口一颤,差点没拿稳,连忙端低了一点,以杯沿去找他的唇。
若不是看他真的病得不轻,她真恨不得直接一杯水给他灌下去。
男人只轻呷了一口。
“好了,谢谢!”
好了?
“凤影墨,你是不是无聊没事干,成心的?”
哪有口渴抿一口就止渴了的
?
分明是捉弄于她。
“没有,我真渴,刚刚。”男人很无辜。
那意思刚刚渴,忽然现在又不渴了是吗?
夜离强忍着将杯盏里的水直接泼向那张俊美如俦的脸的冲动,冷声道:“如今水也喝了,我可以走了吧?”
“还有一件事,做完才可以走。”
夜离不耐地皱眉:“又是什么事啊?”
她今夜就不该来。
“呐,”男人伸手指了指她掉在地上的那件兜衣,“将它换上你就可以走了。”
夜离有些懵。
“我身上已经穿了。”
“我知道,所以叫你换下来。”
夜离还是不明白。
男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你身上的是他买的吧?”
夜离愣了一下,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顿时无语了。
连陌千羽给她买了兜衣他都知道。
他的意思,是让她穿自己的,将陌千羽买的那件换下来。
汗啊汗。
“凤影墨,你至于吗?”
平时看他也不是一个小鸡肚肠、斤斤计较的人,怎么就小气成这样?
而且,衣服穿在她身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非常至于!我的女人怎么能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
虽声音依旧带着苍哑,却一字一顿,坚决笃定。
明明就是一个躺在那里虚弱至极的病人,可那一刻,夜离却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气场,一种与生俱来、霸气如皇的气场。
夜离恍神了一瞬,刚想回他,她不是他的女人,男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先她一步出了声:“不舍得?”
夜离真不想理他了,“我是嫌麻烦!”
“嫌麻烦今夜你就走不了。”男人不徐不疾道。
还威胁她呢。
夜离轻嗤:“我还就不信了,你病成这样,能拦得住我?”
若是寻常,她的武功的确远不如他,可现在情况不同。
“那你就试试看!”
男人伸手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离还真不信那个邪了,将手中杯盏放于桌案上,她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原以为他会又以掌风过来裹她,她也提了掌风,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谁知,并没有,而是一道白影从身边一晃,等她再看,对方已经靠在了门板后面,堵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苍白着脸,低咳了几声,然后微微喘息地看着她,饶是如此,眼神依旧强势得让人无法直视。
“当然,若动手,以现在我的情况,未必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乐意奉陪,只要你能从我的身上过去,我便再也不阻止你的去留!”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句“只要你能从我的身上过去”,夜离的第一反应竟是,从他的尸体上过去,她呼吸一滞。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到做到,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再用内力,不用等到动手,就有可能变成尸体。
“疯子,凤影墨,你就是个疯子!”
夜离骂咧着,转身走到壁橱前面,将委于地上的兜衣拾了起来。
回头见他还靠在门后面,她走到用来沐浴的屏风后面,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衫。
一边解,一边还是气难平。
“若不是被你偷了,又何至于这样?”
“若不是被我偷了,你又怎么能出来?”男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出来的。”
“努力?”男人轻嗤,“就是给自己下.药吗?你知不知道
那个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叫努力?”
“不然怎么办?我根本出不来。”
她是医者,何尝不知道那药的危害,毕竟强行让一个好好的人,那里出血,怎么也不可能是小伤害。
“怎么会出不来?你还有我,原本我已准备好了,窃取兜衣只是第一步,还有第二步计划,只是被我这场大病给耽误了。”
夜离的手微微一顿。
静默了片刻,她问:“你得了什么病?”
等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她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将身上的兜衣脱下,挂于边上的衣钩上,然后又抖开自己的那件,正准备穿上,男人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重风寒。”
“你——”夜离大惊,连忙慌乱地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想要遮住胸前的一片旖旎风光。
不敢回头转身,因为此时的她等于上半身未着片缕。
男人却堂而皇之地从身后绕到了她的前面,促狭目光微微一掠她根本遮挡不住的汹涌,唇角一勾:“有什么好藏的?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出去!”夜离涨红了脸。
男人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纠缠,虽没有依言出去,却还是很自觉地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夜离有些意外,连忙三下两下将兜衣赶快穿在身上。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一抹微弧点点。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某个男人有没有碰他的女人。
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夜离刚刚将兜衣穿好。
虽关键部位是遮住了,却也仅仅是那个部位。
莹白光洁的肌肤、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兜衣小而紧身,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
夜离刚取下中衣准备穿上,男人伸臂一捞,托住她的后背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扣。
夜离大骇,“你要做什么?”
男人低低一笑,“放心,我现在这样,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趁夜离怔愣的间隙,一把将她的唇吻住。
却也只是重重地、发狠地吸.吮了一下,就将她放了开。
然后伸手将她换下来挂在衣钩上的兜衣取下来,大手一挥,兜衣瞬间片片成缕。
汗。
夜离看着他,摇摇头,“凤影墨,你是我见过最小气的男人。”
男人却也不恼,轻嗤了一声:“你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夜离一怔。
“这么说吧,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夜灵、而不是你大哥夜离的?我只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从那日在缉台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夜离眸光微闪,没有做声。
“你冒名顶替、女扮男装,他没有治你的罪;你擅闯缉台、窃取南火草,他几乎也没有治你的罪,还让你在龙吟宫当值、将你禁锢在自己身边。还有,你没有兜衣就没有兜衣,宫里面随便找些布条便是,又何须要冒险专门出宫采买?他分明就是对你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
夜离垂了垂眸,打理着身上的中衣。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陌千羽有居心的是易敏。
见她没有反应,凤影墨又接着道:“换句话说,若他对你没有一丝居心,今日你也不可能出来,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明白。无论是我窃你的兜衣,还是你对自己用药,无非都是在告诉他,宫里有人在怀疑你是女儿身,他顾忌这些,将你放出,便是最好的证明。若你是你大哥,他这样做,我还可以理解为那是因为你大哥是他的人,他需要你大哥替他做事,需要你大哥这颗棋子,而你不是,你只是夜灵,只是一个对他的江山社稷没有任何帮助的一个小女人,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只能说明他别有居心。”
夜离弯了弯唇,很想回这个男人一句,你说对了,我就是夜离,我是他的人,他还要我替他做事,他还需要我这颗棋子。
“你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做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将
外衫穿在身上,夜离问向凤影墨。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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