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七八户人影攒动的古旧房子,李裕泽终于被押解至鬼母钱庄。
门楼处的红灯笼在昏暗的光线里左摇右晃,里头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暖光。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从天而降许多飘荡的黄色纸钱,落得李裕泽满身满脸都是,肩膀和头顶的灯更黯淡了些,他听到似哭似笑的诡异嬉笑声从钱庄黑黝黝的深处幽幽传开,使人毛骨悚然。
李裕泽感到身体比之寻常更加沉重了。
此时,穿过布满血手印的琉璃牌楼,进入装潢古旧的鬼母钱庄内部,再深入时江玉川蒙上了李裕泽的眼睛,直到见到最深处的鬼母才解开蒙眼的粗糙布帛。
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味让李裕泽想要干呕,他强烈忍住不适,用略带探寻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被李玉川其他不人不鬼的镇民口中的鬼母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肥硕的怪物,皮肤僵冷如老尸,个头约有两丈,长着一张地包天的怪脸,下颚的牙齿尖锐的凸出嘴唇,头上长满了怪异的犄角,眉如活蟒,不挤自动,双目如蛇,满是凶光,庞大的身躯下有四对如龙似虎的大脚,关节处长满锐刺,它怀中抱着三四个刚孵化的婴孩,看着这些婴孩时,它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觊觎。
这样一个一看就极为可怕的怪物居然被这个镇子里的人这么尊崇么?
李裕泽骇得心肝儿发颤,背后一身冷汗,强装的镇定可习惯性的高深莫测快要绷不住了,内心不可抑制的慌得一批,该死,他的手下们都去哪里了!!
也在这时,鬼母的视线陡然从怀中的婴孩移至他身上,一双豺狼般阴毒暗沉的眼里泄露出诡异的微笑,眼底红光闪过,犹如断头台下溅血的反光,李裕泽被盯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也在此时,从鬼母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带着碧色铃铛的红衣少女,美丽的少女慢慢悠悠的开口说话了:“哎呀,真不好意思,鬼母大人正在孵化重要的孩子,暂时将古老的原形暴露给你们看了,真是招待不周哪!可不要见怪呢!
你们可没有被吓到吧,啊?”
“哪里,哪里,能够目睹鬼母大人的神躯是我辈荣幸呢!毕竟我也曾是这样从鬼母大人的怀里诞生的呀!
圣女大人今天也来拜访鬼母大人吗?如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情吩咐我则个。
对啦,鬼母大人,昆仑终于派人来了,玉川也不辱使命,马上就把将蓬莱的嫡系公子李裕泽带来了,有他在,鬼母大人占领整个南瞻部洲都不是不可能啊!”李玉川腆着脸讨好道,极尽谄媚。
鬼母放缓了神色,她将怀里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安置好,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变形,只听见骨头嘎巴嘎巴的响,这鬼母满身的横肉扭曲挤压,黑烟滚滚中最终变成一个身材粗壮的妇人,模样素净,表情一派慈爱,只眼眸无法掩饰的阴沉。
“初次见面,我是钱庄的主人,鬼母虞姝,人们曾叫我鬼姑神,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寡妇吧,为了养活我的孩子们而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在外闯荡……我的难处,你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的吧?”
“所以你就杀害了那么多镇民?”李裕泽怒目而视,即便害怕得全身发抖,却还是不理会这怪物花言巧语的装可怜。
“你看看,所有人一开始见了我都这样,全都不会可怜可怜我这个带孩子的寡妇。”鬼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裕泽跟前,粗粝的手指碰到李裕泽的下巴,将他苍白的脸抬起来正对自己,叹息道:“可到了后来却都求我可怜可怜他们,能够给他们赊账。这真是太奇怪了!”
李玉川道:“大人,给他看看您可以给他的宝物吧,看看他还会不会这样硬气!”
“是了,我只是个生意人,不要怕,我对客人都是很客气的。”说着,鬼母在红衣少女的搀扶下回到了宝座,接着,她十二分期待的对李裕泽道:“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
李裕泽抗拒回答,一方面他从小享受着昆仑最好的物质待遇,吃穿用度,法宝法器皆是上等,几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这种问题对于他而言似乎显得有些可笑,毕竟一个怪物能给他什么东西?
但这也意味着,假如这鬼母能给予李裕泽能看上眼的东西,肯定不同寻常,那么这其中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同寻常。
鬼母虞姝问了一遍,李裕泽没有回答。
虞姝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乖孩子,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可以说哦,神明会赐予她的孩子一切,但是如果你不愿和我交易的话,就不是客人了。
不是客人话……”
那怪物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维持的人形状态似乎受到某种情绪的波动开始凹凸不平的涌动起来,似乎好下一秒就要恢复成原形的可怕模样。
李裕泽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惹怒这怪物不是什么好主意,只得先随机应变,于是他笨拙的问道:“你真的什么宝物都能给我?”
“自然。”虞姝混乱的面孔又稳定了起来,她似乎很喜欢这个表面镇定,但其实对她充满厌恶和敌意的小少爷,她友好的说着:“来自上古的神明,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但是记住,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得到我的宝物,就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宝物越珍贵,代价越沉重,不过我一向是个善良的神明,代价支付不起可以先贷着,只要你成为我的孩子。”
“但是不要害怕,我亲爱的客人啊,代价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所以放心和我交易吧,你所需要向我支付的,仅仅是你的恶念,你的厌憎恶。”
“先看看我想要的宝物你有没有吧。”李裕泽颤声道,他反正是不信鬼母能有他想要的东西的,他准备随便应付一下。“比如给我一柄能劈死你的神剑。”
鬼母笑了,并没有因为李裕泽无礼的要求而生气,她允许调皮的客人,正如她喜爱着调皮的孩子:“的确聪明。
可是,记得我一开始说的吗,我只给你最想要的宝物,你虽然确实很想要劈死我的神剑,但我能感受到你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神剑。你只有在这次的欲望被满足后,才被允许下一次的最想要的宝物交易呢。
那么,这一次交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说着鬼母闭上了满是眼白的可怕双眼,而她粗壮的满是脂肪油水的大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插到他的头部。
李裕泽感到大脑一阵炸裂般的疼痛和如坠冰窖的寒冷,似乎自己所用的一切都因为大脑中被没入怪物的一只手而被看穿了,几乎可以说是在众星捧月的温室中长大的他何曾遇到过这种阵仗,饶是他心里素质再强,也几乎就要晕过去了,整个身体也越发的僵硬沉重,位于头部,双肩的三盏天地人越发晦暗,以至于布满房间的低级邪祟精魅都能附着在他的身上,加深他的寒冷和困意。
鬼母突然抽出了手:“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最想要的东西,应该是这个吧……”
说着,虞姝从自己的胸口之间掏出一包被精心包扎的玉色纸包。
她打开纸包,一股来自深渊的彼岸花的味道冉冉升起,里面丹色的细腻粉末闪耀着诡谲的弧光。
李裕泽倏然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鬼母的手中的宝物,呼吸沉重了起来,脑海里几乎忘记了一切。
与此同时,藏在李裕泽怀里的小凤兮也看清了鬼母手上的东西,而透过凤兮的眼睛,还在外头的慕璃为那玉色包装感到熟悉,摸一摸纳戒,却发现自己的彼岸砂陡然消失了。
慕璃不禁:“emmm……”
所以鬼母的宝物就是通过胸口的次元空间拿走其他地方的东西强买强卖?
啊,这,资本家落泪了!
那么,这个昆仑掌门邢姬的傻儿子不会就这么着了人家的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