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狼狈的李裕泽紧盯着鬼母手中玉色纸包,目光几乎已经黏在了上面,额角有冷汗缓缓滴落。
没有人能知道这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看到这件宝物后的心情,紧张,迫切……贪婪。
长久以来困在他心中的无形枷锁开始疯狂攒动,如同一条长蛇将他包绕,时至如今,似乎终于要找到解脱的办法。
他可以永远不必再伪装。
他可以真的强大。
许是方才鬼母鬼手入脑的副作用,正当他抿嘴不言,十二分的犹豫时,混沌的脑海中,恍然间有什么血淋淋的记忆被揭下——
——
那是五岁的时候。
“我儿,你听好了,你必须隐瞒自己,我会为此付出一切,昆仑的继承人绝不能是无灵根的废人!”
“我儿,你再忍一忍,不要怕痛,为母又为你寻来新的灵宝,可以剐去血肉安装在你的身上,届时,吃了生灵丹就可以短暂驱动了,如果这点痛苦都无法忍受,又怎配做我的儿子?”
“我儿,你既是我刑姬所出,就要有一统昆仑的觉悟,你天生无灵根,便只能在体修上下功夫,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冰魄洞习武吧,不以凡人之躯打碎冰魄洞的三千冰凌不要出来!
我只能,只能就当没生过你!”
……
可是母亲,冰魄洞好冷啊,凡人之躯又如此弱小,没有法力和法宝如何打碎冰魄洞的三千冰凌啊!
那时候李裕泽练气期都没有,护体法宝也没有运用熟练,即便有短暂生灵的秒药,却不够支撑法宝的完全使用。
所以,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历练,或许母亲大人,就是要他死!
确实,生出他这样的孩子,实在愧对昆仑,愧对战死的英雄父亲,不如就此死在洞里算了,这样还能成就严母的美名,他这样的垃圾也算有自己的作用了。
可是母亲,我好冷啊,好痛啊。
冰冷到极限,反而会有一种灼烧感,实际上冷与热在到达某个阈值后,其实是同一种感觉。
李裕泽在这种感觉中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天寒地冻的冰魄洞中,被冻得浑身发紫发僵的李裕泽呼吸越来越弱,眼泪都流干冻成冰。
放弃吧,放弃吧,他对自己说。
就在他真的要放弃的时候,就在死亡的感觉真的越来越近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小李裕泽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再无用的用微弱的灵力驱动法宝进行以卵击石的破坏,而是——
将所有法宝用作给自己的回温,他吊着自己一口气,让自己优先活下来,这样勉强维持住自身不被冻死后,他带着微笑,一步一步,走到那些比他高比他粗的擎天冰凌旁,竟是用身体的暖,一根一根的捂热了整个冰魄洞三千根冰凌!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
千年寒冷的冰魄洞开始蔓延滴水,焕发生机。
当年幼的李裕泽用躯体笨拙的融化完最后一块寒冰时,他的体温已经就是一块冰了,神志模糊得连话也说不出,稚嫩的脸上青紫得可怕,而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发抖,然后逐渐被冻得没有知觉,无法颤抖取暖,无奈又吃下一颗生灵丹,让法宝的长剑产生金属质感的温度使自己清醒的短暂恢复。
而后再哆哆嗦嗦跌跌撞撞的去捂热下个冰凌。
他在冰魄洞融化的水中昏迷时,他终于用大半条命通过了母亲的考验。
“哪怕你是个凡人,是个废人,我也一定要让你做上昆仑的头一把交椅!”
至此,母亲开始倾全宗门之力培养李裕泽,而李裕泽五岁“击碎”冰魄洞三千冰凌的事迹也开始被广为传颂。
是的,没有人知道李裕泽究竟用的什么方法使得冰魄洞三千冰凌全部消失,但大家知道,是李裕泽完成了这样一件堪称传奇的大事就行了。
他的天才之名,也就此打响。
至于他再次日发了半个月的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几乎死去,也被母亲瞒了下来,仿佛他只是轻松松松的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而李裕泽后来自然也瞒住了这件事。
不会有人知道,为了这个继承人的资格,李裕泽曾付出了什么。
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弱小是一切的原罪。
……
“如何?”鬼母眯着眼睛微笑道,肥硕的身躯被烛光照出庞大的阴影,将众人笼罩,她说:“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鬼母的声音将李裕泽从遥远的回忆中唤醒,他倏然间打了个激灵,再次将视线转移到鬼母手中的彼岸砂身上。
原着中,李裕泽便是因为这彼岸砂而愿意多看苏瑾若一眼,费劲心思缠在女主身边,为她一掷千金,最终换来了女主的一丝青睐,和他想要的彼岸砂。
而李裕泽也在纠缠女主的过程中最终被女主的明艳可人与真性情所吸引,一个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所以,虽然很艰难,但李裕泽给出的答案还是:“你做梦!
即便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东西,但我辈正道之人,怎会与汝等妖物为伍?”
李裕泽说得正气凛然,虽然他的心里害怕极了,也极其想要这样东西。
但他是有底线的人,他可以为此物接近苏瑾若讨好她,却不愿意屈服于鬼怪的诱惑沉沦。
毕竟,这是两码事。
说完这话,鬼母虞姝和在场的其他人都表现出意外的神色。
“这么说,你拒绝和我交易喽?
那就不是客人了……”
鬼母声音阴沉冰冷。
那江玉川更是要跳起来了:“鬼母大人,这人不识好歹,不必多废口舌,不如直接抓起来做孩子们的债务人吧!”
鬼母也是被李裕泽的冥顽不灵给弄恼怒了,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因为李裕泽的回答整人形的面貌都快维持不住了。
“那便交给你吧……”鬼母厌倦的摆摆手,“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鬼母大人,现在快申时了。”
“哦?”鬼母饶有兴味,嘴巴开始分泌粘稠的唾液,她转身看着身后刚孵化的孩子们,露出饕餮般扭曲的慈笑道:“快到饭点儿了呀。”
“那鬼母大人就先就餐吧,我等就先行退下了。”江玉川忽然也紧张起来,说着拖着李裕泽带着众人告退了。
李裕泽预感到似乎有不妙的事情的发生,脸色雪白。
他被带入鬼母山庄的地下后院。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江玉川道:“不和鬼母大人做交易的话,就要成为我们的债务人了。”
债务人,孩子,这些似乎是关键信息的词汇反复出现了很多次,他一直有些不解,此时迷惑得更甚。
江玉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狞笑着解释道:“唔……反正你也跑不出去了,不如告诉你吧,毕竟你越痛苦,就越有价值,我们的恶念才更纯粹更被鬼母大人喜爱呀。
请债务人你之后就在这里乖乖的承受我们的恶念吧,多多的产生更多的痛苦来证明我们恶念的价值,这样为我们偿还债务吧!
那么,就从知道真相的开始,尽情的痛苦吧!”
说着江玉川一声令下,数个面如僵尸的仆人扑向李裕泽开始了围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