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白素娟双手抱怀，冷笑一声：“这是用完了就丢，当初在村里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想一脚踹开，走人？”
“做梦，贾美是我生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得管我。不过想和我划清界限，也可以，只要你给我钱，也不多，5000，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一说到钱，跟在后面的贾龙眼睛都亮了，两只手激动的搓了搓。
“要钱没有”，白素娟狮子大开口，孟东升直接拒绝。
“姐夫，5000没有，3000也行，村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姐养这么大，我爸妈也是功劳的，就是利母钱，你也得给点儿”，贾龙脸上谄媚的笑容，让人有些反感。
“能把贾美养大，我尊敬你们，但是贾美在你们家过的好吗？”孟东升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怎么过得不好，前两年闹饥荒的时候，多少人都被饿死了？小崽子不仅活着，还活着好好的，找了个男人吸家里的血，你还要我们做什么？”
“是，有吃有喝，你们吃二合面馒头，她一个人吃糠咽菜。你们一家子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她一天只吃一顿饭，这就是你们说的过的好吗？”
说起这个，孟东升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贾美的时候，那时候的贾美瘦骨嶙峋，被贾龙一脚踹在地上，眼睛里泪水打转，硬是忍着不往下掉，看的让人心疼。
“有穿有住，你们一家子穿的衣服，看起来破旧有补丁，都是穿了没一年的衣服。贾美穿的，衣服都只剩补丁了，别人是补丁补衣服，她是补丁拼衣服。大冬天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这你们谁注意到了，你们都在家里烧炉子吧。”
“我有时候真觉得，贾美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就像是被捡回来的，你们家在村里也不算穷的，就算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也没有想你们那样苛待孩子的。”
贾美站在中间，手足无措，眼里全是慌乱，一会儿看看孟东升，一会儿看看白素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正我话撂这儿了，钱给我，我立马走人。”
“我没钱。”
孟东升也是硬气，一句话怼了回去。白素娟急的面红耳赤，贾美一脸无助的看着她。
白素娟伸手在贾美的胳肢窝里拧了一下，疼的贾美躲了躲，眼里有了泪花。
“行”，孟东升看着母子俩的模样，也不在坚持了：“钱可以给你，但是一次性给不了这么多，分开，每个月给你一点。”
“不行，你零零碎碎的给我，我自己平时都不够花，哪里能攒到钱？”
“不要就一分都没有了”，每个月给赡养费已经是孟东升最大的让步了，但是白素娟的要求过于苛刻。
贾龙伸手拉了拉白素娟，一个眼神甩过去，白素娟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那行吧，不过字据得签好。”
孟东升立刻拿出纸笔，没一会儿，方方正正的字就出现在了纸上：“我孟东升许诺，从今日起，每月给予白素娟赡养费十元，共计36年，总计3600元。期间，白素娟不能因为任何理由上门胡闹。”
白素娟不识字，听孟东升读完之后，开口就要说话，被贾龙抢先一步拿过了字据，拉着白素娟的手按了一个指印。
一切处理好，贾龙笑眯眯的说道：“姐夫，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你给我们点钱，我们下馆子去。”
孟东升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邹邹巴巴的两块钱，递给了母子二人。
拿了钱，贾龙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假惺惺的说一句：“姐，你就留下好好过日子，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给家里说，我来给你出气。”
贾美没说话，等着贾龙母子俩和离开，才看向了孟东升。
孟东升叹了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贾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孟东升拉了一张凳子，放在自己座位的旁边，招呼着家里人：“行了，别傻站着了，我们去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吴惠盈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迟迟没有动筷子。
孟东升给贾美夹了一筷子的菜，开口介绍了起来：“爸，妈，这是贾美，我媳妇儿，这是我们俩个的女儿，孟子婷。”
孟子婷一直坐在孟东升的怀抱里，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其他人，没有哭，没有闹，一点也不怕生。
“子婷，给爷爷奶奶问好”，孟东升低头，温柔的引导着孟子婷。
“爷爷奶奶好”，孩子脆溜溜的声音，打破了饭桌上的僵局。
“子婷好”吴惠盈终于不绷着了，拿起筷子：“大家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孟东媛吃饭的时候，打量着孟子婷，俗话说侄女像姑，孟子婷和自己有些相像，和孟东升一直互动着，看样子是个活泼的。
一顿饭吃完，孟东媛作为重点保护对象，被驱离了餐厅。
到了客厅，刚好看到孟东升带着贾美母女俩准备出去，孟东媛就跟了上去。
孟东升出了门，才笑着说道：”就知道你要出来。“
”我只是去消消食，遛遛弯”，孟东媛瞪了孟东升一眼。
“我们也一样，一起吧。”
出了家门的孟子婷，看着家属院，觉得有些新奇，摇头晃脑的左看看，右看看，贾美也环顾着四周。
“你们自己玩，别离我太远就行”，
孟东升叮嘱了一句，便放着母女俩离开了。
跟在母女俩身后不远处，孟东媛眼里有笑意，看了看身边矮自己一个头，却已经要做母亲的孟东媛：“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吧。”
“为什么会娶她？”孟东媛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了出来。
“合适，她挺好的”，孟东升看着贾美的没影，似乎看到了很多，语气有些沉重。
“我一直以为你会去一个文艺女青年，平时养养花，写写诗，还能和你聊聊风花雪月。”
在自己的印象中，二哥是个儒雅的人，虽然对别人可能有厉色，但对于自己却总是很有耐心。
“以前我也是那么想的，后来才知道那种人就适合看看，不适合过日子，至少我就是这样。”
“贾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对于娶她这件事我并不后悔。”
“但是她目不识丁，平时和你连话题都谈不到一起”，孟东媛有些不解。
“她很聪明的，我教她认字，学的很快的”，孟东升说道：“虽然在你们眼里，我满腹经纶，是个文化人，但是我去了农村，却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废人，连养活自己都难，还谈什么风花雪月。”
“在你们看来她文化程度不高，性格有些懦弱，但是在农村，她可是干活的一把能手，附近没有人不夸她的。”
“你觉得我娶她亏了，但是在她家里人和村里人认为，嫁给我，她就是被猪油糊了心，往火坑里跳。”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好”，看着面容有些沧桑的孟东升，孟东媛有些心疼。
“我那时候去做那边的时候，有着一腔热血，我发誓，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改变那个村子的状况，让村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去那里之后的第一天，我就懵了，没有电，用的都是煤油灯，而且还得省着用，一般天黑就都去睡觉了，真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水，全村的水都得靠着村口的那一个大水井，自己想用水，得走两里地，去那里挑。”
“我只是一个学生，去了要干活，夏天的太阳，好大，晒的我背上的皮脱了一层有一层。”
“手里的农具很重，磨的我手里全是血泡，一挑破，疼的心都难受，可第二天还得继续干活，因为不干活就没饭吃。”
“东媛，我的先活着，才能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啊！”孟东升叹了一口气。
“我去了那边，水土不服，当时候身体很难受，可还得下地干活，直接就晕倒了。”
“那时候谁都不搭理我，就她一个人把我拖到了边上，还喂了水给我，那时候她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后来，因为这事，我就认识了她，平时她会帮我干点活，会教我一些知识，也是我在那边唯一的慰藉。”
“可是以后……”孟东升以前写信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于他那边的状况，家里人都不知道。
“贾美也是命不好，生在了一个那样的家庭，如果她和你一样成长，我想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在那边，女孩子是不受重视的，甚至刚生下来，就被处理的也比比皆是。她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怜爱了，虽然性格懦弱，但是能嫁给我用了她一生的勇气。”
“她把她的一生赌给了我，我就不能亏待她”，孟东升此刻的感觉像是经历了很多事，轻松但又有些沉重。
孟东升摸了摸孟东媛的头发：“小丫头，别替我操心。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我是个男人，对于我做出的选择，我就要承担一起的后果。”
“好”，孟东媛有些哽咽：“二哥，不过你也不要硬撑着，你永远记得，你背后还有很多人，有什么事，也可以商议着来。”
“嗯”，孟东升抬头，看到贾美和孟子婷携手走来，嘴角微弯：“你有空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她们，不要让她们受了委屈。”
“好”
……
孟家不是特别苛求的人家，虽然对于贾美不是特别的喜欢，但是最后还是接纳了她。
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家里住不下，好在亲戚不少，住的地方够。
这样一来，孟东媛也不能回家了，只能留在婆家，不过苏丽华自己照顾着一个孩子，已经忙不过来了，更没有精力看顾孟东媛。
田岚知道了家里的情况，直接上门，让孟东媛住进了自己的家，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孟东媛还胖了一圈。
穆南星是年后初五走的，走那天，孟东媛把她送到了车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孟东媛有些伤感。
时间一晃，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孟东媛也到了生的日子，孩子比预产期晚了一点。
孟东媛发动的时候，只有穆睿涵陪在家里，看着孟东媛的阵仗，穆睿涵也被吓到了，眼泪直流，自己害怕，但还是守在孟东媛的身边，低声的问着：“妈妈，你是不是很疼，我给你喊医生。”
以前一直听说生孩子是最顶级的痛，孟东媛没什么感受，但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孟东媛感受到了无助。
两手成爪，紧紧的抓着沙发的边，缓了一口气，吩咐起了穆睿涵：“睿涵，妈妈还可以，你现在去给妈妈的妈妈，和你姥姥打电话，告诉她们妈妈要生了，好不好。”
“不好，我要陪你”，穆睿涵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的，妈妈现在还没事，但是需要去医院，你得先把其他大人喊回来，才能送妈妈去医院，不然妈妈也没办法啊！”孟东媛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穆睿涵的头。
“那你等我，等我回来”，穆睿涵站起了身子，不放心的看着孟东媛。
之后才跑出了家。
没有穆睿涵，家里显得有些空旷，只剩下孟东媛的呻吟和抽气声，听着更令人心烦。
孟东媛以为自己撑不住的时候，穆睿涵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邻居的一个大婶。
大婶看了看孟东媛的模样，当即拉起了她，扶着一步一步的出了门。
门口已经有一辆脚蹬三轮车，是大婶自己的，扶着孟东媛移了上去，让穆睿涵帮忙扶着之后，自己就用力的启动了三轮车。
到了医院的时候，孟东媛的羊水已经破了，大婶先一个人跑进去，喊了医生，几个人一起，将孟东媛带进了医院。
一路上，孟东媛晕乎乎的，只听到有人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不让自己睡着。
等进了产房，明晃晃的灯光照着，孟东媛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按着医生的提醒，开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