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女人,却那么的决绝,那么的义无返顾,即使明知道这样的果敢这样的牺牲,到最后依然换不来他裴瞻琛的爱情……
女人,似乎总是这么傻,在爱情面前,总是不惜将自己染成飞火,尸骨无存。
女人哭够了,这才缓缓站直身体,喃喃道,“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在顾子谦的婚典上扰乱你的计划。”
裴瞻琛语气淡然,并没责怪,“没关系,就算不是你,他也会通过别人混进婚典现场。他的目标是我,我知道,但是当他朝楚鸽下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其中,你一定做了什么。这次没造成什么坏的结果,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禅芝,我不希望有下次。”
裴瞻琛拉开女人,顺手将灯打开,“既然好不容易能单独相处,不如一起喝一杯吧。”
女人的面容在灯光下暴露无遗,她,就是顾崎身边那风姿犹存的禅芝,帝皇集团里小三扶正的传奇!
禅芝咬着下唇,心中的不甘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一样,坚强而固执地生长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压抑,反而刺得她整颗心都血肉模糊。
她宁愿裴瞻琛的心永远是空的,也不想他的心里真的有了人。
就算真的有了,如果是个世家小姐,家族势力强悍,可以给他锦上添花,她也不会这么嫉妒这么不甘心,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楚鸽?一个连长相都不算出众的女人,并且还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
坐在裴瞻琛对面,禅芝完全没了平时的万种风情,也没有红尘女子应有的妩媚风流,此刻的她,不是工于心计的禅芝,只是一个不被心爱男子垂青的可怜女人。
裴瞻琛就像完全没察觉到禅芝的绝望一样,从容的将两只高脚杯里倒满红酒,将其中一杯推给对面的女人,“顾子谦最近有什么动作?”
公事公办的嘴脸。
禅芝黯然神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深吸一口气,恢复常态,“他一直在医院养伤,看样子近期无法痊愈。”
裴瞻琛斜靠在沙发里,右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姿态。
禅芝静静地凝视着裴瞻琛,心依旧痛。
其实,早就知道这样的男人是自己要不起的,可是,心就是不死。
自嘲地挑了挑嘴角,伸手去够红酒瓶,裴瞻琛突然开口道,“顾崎没提起过那把钥匙的作用么?”
禅芝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继续为自己倒酒,“没有。他一直钥匙挂在身上,但是从来都没用过。最初的时候,我也并没留意到它,毕竟那钥匙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特别。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他当装饰品随意挂在身上的。有一次我不小心碰了那钥匙,他突然大怒,我才意识到那钥匙对顾崎的重要性。”
“也就是说,你一点都不清楚那钥匙上藏着什么秘密?”
裴瞻琛缓缓地晃动酒杯,眼睛渐渐眯起来,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到禅芝身上。
禅芝一直希望裴瞻琛的目光能够专注地看着自己,如今,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炸一样,无比煎熬。
“嗯。”禅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红酒,突然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裴瞻琛满眼审视,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禅芝放下酒杯,“有一件事,也许这件事你并不感兴趣.....”
裴瞻琛勾着唇角,“什么时候,你发现的事情,需要藏在心里?”
“之前我发觉顾漾的异常,两兄弟也是因为上一代恩怨埋下仇恨,不过,这段子,他们视乎没了之前的争斗,顾漾甚至在帮顾子谦隐瞒一件事情。”
“关于楚鸽?”
禅芝摇摇头,笑了,“原来你并不清楚?”
裴瞻琛脸色暗了下来,他不清楚么?他当然清楚......只是,他不愿意说出。
两个人开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像老友重逢秉烛叙旧那样。
直到最后,裴瞻琛都没有再提钥匙的事情,也没有提起顾子谦与顾漾的事情。而禅芝怕自己出来得太久,被顾崎那老狐狸怀疑,当第一瓶红酒喝干的时候,她便纠结地离开了。
反倒是裴瞻琛由半倚着沙发变成了横躺在沙发里,而杯子里的酒,他只抿过小小的一口。
当他离开包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不过经过某包间的时候,门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然后,整个人迅速向身边的一个包间闪进去了。
隔着门缝,能看见对面包间里出来的人居然是小习和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裴瞻琛并不陌生,正是顾家的管家!
小习居然和顾家的管家混在一起?
为什么?
楚鸽睡得正迷糊,忽然觉得觉得有一双手把自己狠狠禁锢住了。
她想醒过来,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了。
而且,还做了一个很长很古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掉进了海里,拼命游泳却怎么都游不上来,然后整个身体都沉了下去,再然后,身体被海草缠住,没法挣扎没法反抗,身体越来越乏力越来越不由自己。
没法呼吸,眩晕到了极点!
她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这是做了一个无厘头的梦。
窗外天还没亮,可是,她的睡意却一股脑的不见了。
她睡不着,压在她腰肢上那只手,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着她。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因为,每次裴瞻琛回来,即使她睡着了,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搂着她,她的恶梦就会想龙卷风一样侵袭她。
浑身汗津津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她很想洗澡,却不敢动。
裴瞻琛的砝码变了一个又一个,这次,没说任何要挟她的话,只是把她禁足在这儿,可是,他却把管家调了过来,而且,还特意让摄影师照了张她和管家的合照放在她床头柜上。
这种不声不响地要挟,其实比直接说出来更让人觉得心寒。
每次她产生想走出这栋别墅的想法时,裴瞻琛都会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跟她说,这里的海很漂亮,我想,管家也一定很喜欢。你看,她把你当亲女儿似的对待,你喜欢的地方,她也一定会当做故乡。
那个时候,她心底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什么感觉,只是闭着眼什么都不说。
因为说什么都不如不说,与其如此,还不如沉默。
所以,她的话总是很少,少到一些新来的人拿她当哑巴。
其实,她只是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每个和她产生关联的人,都会这么凄惨,想不通为什么每个和她有关系的人,都能被裴瞻琛拿来当要挟她的人质。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祸害精,祸害别人也祸害自己,尽管自己从来没安怀心思,也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甚至总是想竭尽全力的保护好身边每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可到最后,那些给她温暖的,以及她想要保护的人都死了,只有自己这条烂命这么硬朗,居然还能这样活蹦乱跳地在人世间作威作福!
然而,奇怪的是,她每天每天都在检讨自己,都在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儿,但是,她的确再也没想过寻死觅活。
会出现这种状态,或许只是因为,现在活着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裴瞻琛说过,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叫楚鸽的女孩儿死了。
他吊销了她所有的证件,抹杀了她所有作为活人的痕迹和权力。
现在,她就是个既没有身份也没有户口的,空气一般的存在。
就算真的离开了这栋别墅,她依然走不掉,逃不了。无处可去的悲哀,让她终究只能在这只奢华的笼子里,一天天衰颓变老。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明白,裴瞻琛留着废人一样的她,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只是为了看她一天天衰败的样子,享受那种复仇的块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裴瞻琛这一步走得真是相当成功。
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那些曾经和她相关的人和事,在怎样变迁……她或许真的就只能这样依附于裴瞻琛行尸走肉般活着……
她瞪着外面的夜色,开始失眠,她一只一只地数绵羊,数到了几千,依然睡意全无。
而身后的人却呼吸匀称,好梦留人。
她极轻的拿开裴瞻琛的胳膊,慢慢缩下床,走向阳台。
烟盒子里还有大半盒烟,她就坐在阳台不停地抽,如今,她能很娴熟地把浓烟吸进肺里,然后再悠悠然吐出来。
这种辛辣的感觉在肺泡里油走一圈,再被释放的时候,有种难以形容的爽。就好像所有积攒在心头的浊气都被这些烟带了出来,释放在空气中了……
当她抽到第十根的时候,突然感到一股威压,扭头看过去,裴瞻琛正穿着睡袍,黑着张包公脸站在不远处。
楚鸽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抽。
自从楚鸽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这么安静,基本上,只要他不开口,楚鸽永远不会先张嘴。
这让楚鸽整个人的存在感顿时弱了下去。
而这样的沉默,这样薄弱的存在感,让裴瞻琛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或者更确切地讲,那是一种不安。
感觉她就像是滑不留手的空气,总觉得自己是抓住了,其实张开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看不懂楚鸽在想什么,完全猜不到她的想法。
醒来的楚鸽,就像个人偶娃娃,你让她笑她就笑;你让她哭,她就哭;你让她说话,她就说话。顺从的不得了。
一直以来,他都告诉自己,她楚鸽不过是个棋子,是个稍微有些叛逆的棋子,所以,总是要想法设法让她乖乖就范,所以,那些要挟那些囚禁,那些怒气那些发泄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对她的叛逆不服从命令的惩罚!
现在,她听话了,很乖很乖。
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而且,比以前更不舒服。
“掐掉!”他低沉着嗓音,说。
楚鸽听了之后,立刻得令似的,把手中剩下那半截烟狠狠捻灭。
“过来!”他看着她现在这样子就来气,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拎着她暴打一顿!甚至把她彻底弄死才好,这样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楚鸽又是乖乖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往他怀里靠。
她虽然沉默了,走向枯萎了,却不代表她是自虐狂,怎么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心已经麻木了,活着的**却还有痛觉,她不想接受那些BT的对待。
因此,在这方面,她变得越发乖觉。
如果实在枪击事件之前,裴瞻琛或许会意外会心花怒放,毕竟,她从来都没主动过。
可现在,看见楚鸽的样子,他只恨得牙齿发痒,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十万八千里去。
当然,他并没那么做,他怕自己一旦动手,会真忍不住要了她的命。
“老老实实陪我睡。”
说完,他拖着她不容反抗的往床上摁。
楚鸽没挣扎,乖顺至极。
裴瞻琛搂着她,并没做什么,只是拉过薄被,将两个人裹住。
他双手死死搂着她,把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才安心地又睡过去。
楚鸽却依然失眠,只能瞪大眼看着外面的天从一片混沌变成天光明媚。
裴瞻琛睡了个好觉,心满意足的爬起来,神清气爽得不得了,和他的精神百倍相比,楚鸽就完全无精打采,熊猫眼圈特别明显。
不过,裴瞻琛并没在意,而是优哉游哉地去洗漱。
楚鸽又在床上闷了会儿,才下来。
第一件事是把窗帘拉开,打开窗子,让晨间的清风,一股脑儿都钻进来。
扑面而来的风,有些凉,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不过,她觉得很爽快。
她已经不可自已地喜欢上这种,被风吹过每个毛孔的感觉。
它们总是让她产生其实自己是自由身的错觉……
裴瞻琛洗漱完,出来之后,卧室里见不到楚鸽,下意识地朝阳台看过去,只见,阳台上,一抹纤细的背影,在晨光中,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张开双手,好像随时都会飞走一样。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揪住,提了起来。
其实,理智一直很清醒的告诉他,她是飞不走的,只要他不点头,她永远飞不出这栋别墅。但是,他还是没法自控的担忧,总觉得哪里不对。
也许只是因为,她变冷了,他得到的,只是她的体温,却感受不到灵魂的波动与温度。
这种会走动的木乃伊,显然越来越不能让他满足。
他很想和她好好聊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成了冷嘲热讽。
“那么想死的话,你可以跳下去。”裴瞻琛走上阳台,坐在她昨晚坐过的位置,懒洋洋地说。
楚鸽没回头,依然张开双臂,对着晨风轻轻闭着双眼。
仿佛在用心聆听风的声音。
被彻底地漠视了!
这对裴瞻琛这种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的人来说,显然是一种很强烈的刺激,他突然一脚把面前的藤桌踹翻。
藤桌滚出去,撞在楚鸽小腿上。楚鸽猝不及防,小腿一弯,跪在地上。
大伤初愈,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而这重重地一跪,让她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裴瞻琛依然坐在藤椅上无动于衷地看着,其实,心里在她跪倒那一瞬就产生了想奔过去扶住她的冲动。只是,这种冲动一产生,他就把自己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我没想死。”楚鸽缓慢地站起来,手掌捂住膝盖。
火辣辣地疼刺激着神经,可楚鸽却有种自虐似的块感。
她的确需要一些身体上的疼,来告诉她,她还活着,还会呼吸。
裴瞻琛脸色稍微放晴,“你整天在这儿,肯定也很闷,过些日子,景幽要回来了,到时候一起聚聚吧。”
提到景幽,楚鸽微微一颤,这个默默关心她,为她付出的男人,她一直想打听景幽的消息,可是,她不敢,因为怕裴瞻琛发现误会什么。
如果,她表现出的关心,会给景幽带来伤害,她宁愿选择冷漠对待。
可是……景幽回来了,自从上次意图帮她逃走,被裴瞻琛发现后,被调往澳洲,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她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只是想知道裴瞻琛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的矛盾,她的情绪波动,裴瞻琛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如果说,没有一点气愤,那是假的,可这种气愤,他实在不想再表现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这个早就该死一百遍一千遍的女人,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可以么?”她忐忑,她惶然,她生怕裴瞻琛这么说,又是故意设下阴谋圈套。
“你说呢?”裴瞻琛挑眉反问。
楚鸽忽然低下头去,“算了吧,我还是不去了。这里,很好。”
实在不该忘记,裴瞻琛已经用尽手段,把她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世界上,再也没有楚鸽这个人。
她只是个影子,只是个依附于裴瞻琛才能生存的影子!
这样的裴瞻琛,这样煞费苦心地把自己囚禁在这儿,会这样轻易的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可能是对楚鸽的回答很满意,裴瞻琛起身,走到她跟前抱住她,“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的,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可以让你的生活过的更舒服更自在一些。这场聚会是要去的,毕竟,景幽常驻那边,能回来一次不容易。你呢,只要好好表现你的幸福美满就行了。”
他说完,低头在她额头上留下个吻,就松开她走了。
而楚鸽却僵地好半天都不能动。
那个吻给她的感觉,就像被蛇咬了一样,从冰冷的疼,到麻木无感。
裴瞻琛,果然是说话算话的。
下午就让艾瑞娜送来了很多衣服。
这让楚鸽发觉,艾瑞娜在裴瞻琛身边,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艾瑞娜到的时候,楚鸽正穿着睡衣懒洋洋地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晒太阳。
因为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田地,而这里除了管家,和几个又聋又哑的园丁之外,根本没有人会来,所以,她渐渐地出入别墅花园,连衣服也懒得换了。
一个人要堕落很容易,更何况,还是楚鸽这种根本连做人基本权利都被剥夺的影子。
这是楚鸽死讯公布之后,艾瑞娜第一次见楚鸽。
她一眼便看出,楚鸽瘦了很多,而且,完全没了作为一个人的精神气儿。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