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上,我与薛郎是真心相爱的!父上,您就成全我们吧!求您了,父上!求您……”
赖莲枝哭得歇斯底里,额头不知轻重地就要往地上撞,幸被身旁的婢女拉住了。
“莲枝,你这是何苦啊?”城卿(城主的正卿,地位仅次于城主,具体权力或大或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脾气一溜烟又要上去,终是苦口婆心劝道,“为父之前不是同你说好了的吗?”
他挥退一干侍从女婢,阖上门,厚重的手掌落于赖莲枝肩上:“薛昶那小子,一介莽夫,非成大事的料。除了些花拳绣腿,就尽会些忽悠小姑娘的花招,今日求娶你也不过是想攀上我赖家的门楣,你看重的所谓的情爱,根本不会长久。”
“父上,我相信薛郎……”赖莲枝仍是鼓足了勇气出声。
“莲枝啊,你真令为父失望,”城卿长叹一口气,“你以前可是个明事理、听话的好孩子,怎么如今这般任性胡闹!”
他重重地拍了拍赖莲枝的肩:“过不了多久的……为父就会成为新一任城主!届时你就是城主的女儿,你的夫婿怎么可以是随便的个野小子!”
“父上,薛郎不是野小子,他一直都很努力,现在已是正三品参将,武功也绝不仅仅是花拳绣腿的水平,他待我是真心的,我也能感受得到。再说,锦都婚事向来不看重门第……”
“够了!”城卿怒斥,打断了女儿的话,“不看重门第不错,可父母之命也不听了吗!”
“为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若你非要一个理由才死心,那为父且给你一个,你的夫婿只能是为父替你选的,你只能接受,不可擅作主张。”
“父上……您不能……”赖莲枝语无伦次,她不能接受。
“为父能。”城卿冰冷地移开腿,就是要走,森然唤道,“都进来,伺候小姐梳妆。”
“是,大人。”
赖莲枝任由侍女们摆布,镜中人无悲无喜,徒余憔悴。
不多时,小妙华登门探望。
“小姐安,奴这就去通报。”
“好。”
赖莲枝自幼就出落得懂事明礼,比妙华大上六岁,对妙华也很是爱护。
小妙华也很喜欢这位堂姐,愿意与其亲近,久而久之,两人感情愈发深厚。
因为年纪上多少隔着些,堂姐的闺阁之事自不会同妙华提及。但迟钝如小妙华,今日这么一闹,也知堂姐与那薛参将相爱,可叔父却棒打鸳鸯。
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堂姐,但想着带些礼品来陪陪她,多少是好的。
“乡君,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铜镜前的赖莲枝无精打采道。
“小姐说来探望乡君,并无要事。”
“呵,”赖莲枝轻笑出声,“碧萍,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不便见客。”
“是,乡君。”
赖莲枝对着铜镜描眉,不知看到了什么,猛地将螺子黛摔落,她还不觉得尽兴,将整个桌案上的物什全拂到了地上。
今日她与赖妙华二人可算是有了比较,凭什么她与薛郎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而赖妙华却能要堂堂一个从二品副将来屈尊当自己小小的贴身侍卫,也无旁人敢多指点一句!
她自小就被要求甚多,被拘束在条条框框里,什么都不由自己选择。
可赖妙华呢,她是深受城主宠爱的女儿,无论她要什么城主都会为其取来,无论她做什么城主也都会偏袒她、由着她,今日更是连自己的得意爱将都舍了出去。
凭什么就她不如所愿,赖妙华却可以白白坐拥所有,就因为,她是城主贵女吗?
犹如一个火星子窜入一堆新柴,顷刻将火燃得焱焱。
赖莲枝妒火中烧,这么多年所积蓄的妒意都于此刻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露出略有些痴狂的笑,她觉得,父上说的对,权力才是唯一值得追求的,等爬上权力的巅峰,一切都将被她践踏于脚下,届时,她想如何就如何!
……
“既然堂姐身体抱恙,我就不打扰堂姐休息了。”小妙华有些担忧道,接过时闻手中的食盒,递给那婢女,叮嘱道,“我给堂姐准备了些糕点,有劳转呈。”
“小姐言重,奴会的。”
……
“哥哥。”小妙华隔着门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门上影子微动,门外人低应了声:“小姐,臣担不得。”
“……”门内一下子没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弱弱的一句,“可以前,我就是这样叫你的。”
“那时臣未识出小姐,是臣的疏忽。”
“可我就是我啊,要如何识得。”门内女声有些急,“旁的都不作数。”
门外人似是低笑了声:“小姐,这不合礼数。”
“礼数……”小妙华觉得自己头有些大了,她左思右想决定退一步,“那我私下叫你哥哥不就成了。”
她耍赖卖萌惯了,跟时闻亦来这一套。
门外的时闻默着声,门内的小妙华只当他默认了。
“哥哥安,明天见。”小妙华声音轻轻的。
门外的时闻看着窗纸上少了那小小的影子,不知想着什么,将左手轻轻抚上门,手触在檀木门上,不会透影。
门内的小妙华半蹲下身,小手撑着门,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