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楼阁飞檐如披绮丽华服,映落此间璀璨。
锦都十三街,最繁盛之地莫过于正羲门直通的明安街。曜灵日,将灯火繁盛不歇,于九零大陆,其夜景仅逊于与昼城之街衢。
正值五月初,出游舒适宜人。
时辰尚早,妙华并不急着赴宴,她更想逛逛这久违的夜市。
街上人头攒动,各类摊铺压于街道两旁,妙华着一身浅蓝缠枝纹襦裙,青丝半挽,头戴斜三苏步摇,一对碧莹耳坠,再未戴多余配饰,这身行头是锦都未婚女子常穿的样式,轻便、不惹繁复。
“……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麻薯酥……全都来一份!”妙华几乎将招牌小吃皆点了一份,光是念菜名就念了些时候。
“好……”记账的小二飞快记录着,“客官稍等……”
这家是锦都老字号小吃,深受锦都百姓喜爱,主顾最盛时,曾有从东街排到西街的长队。
排在她后面的人都不免有些讶然,一姑娘快言快语,不由搭话道:“这位妹妹,可吃的了这么多?”
妙华结完账,从队里挤出来,看向女子,俏皮道:“许久没吃了,总惦念着,慢慢吃嘛……”
妙华又望了眼这漫漫长队,她幼年时没少兢兢业业排过队,但要赶着父上为自己立下的宵禁,好几次都无果而返,还是哥哥排队在行,她惦念这些糕点这么久,难免忍不住放纵些。
“哎,下次还不一定排的上呢,这次得买个够本,才不留遗憾。”妙华无奈调侃道。
“这倒是……”那姑娘笑着回道。
“小姐。”时闻双手分别拿着两大精美雕饰的食盒,“取好了。”
“姐姐,有缘再会,我们先走啦。”
“嗯嗯,有缘再、会……”那姑娘顺着妙华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惊为天人之姿的男子,竟比左相大人还俊美……
“哥哥,你脸上有东西。”妙华忽看着时闻道。
“嗯……”时闻本能抬手欲擦,才发现两手皆占着。
“哈哈,哥哥,你把头低些。”
时闻顿了下,余光瞥了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太多目光注意到他们。他方半弯下腰,垂首,便被喂了口冷元子。
“好吃吗?哥哥可喜欢?”妙华收起搞怪的心思,眼眸灿灿。
“嗯。”时闻应着,虽然,他并未来得及尝出什么味道。
“那哥哥多吃些。”妙华递给时闻盛有冰雪冷元子的梅红匣儿,执拗地接过他右手的两个食盒,才发觉这两食盒委实有些重,想起刚刚经过的驴驿,心念,何不租只毛驴?
“哥哥,我想骑毛驴!”
妙华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换作旁人要么是跟不上路子,要么是被带偏,她看似洒脱肆意,心思算不得缜密,却甚是细腻。幸在,时闻总是顺着她。
“好。”时闻囫囵食完元子,温声应道,看着眼前笑意连连的妙华——提着食盒的手抓得很紧,明明是觉得吃力的,却强装无所谓,明明心思灵巧,人情练达,却甚少以私情绊住旁人,悄悄照顾身边人,却生怕旁人知晓、记自己的好。
傻……傻透了……
他既通了,怎能容许自己不顺着她……
他又怎能,不心生僭越……他将梅红匣放下,情难自禁伸手摸了摸妙华发梢,指触连心……
“……哥哥?”妙华亦是愣了好一下,才试探道。
“小姐发上沾了东西,臣为小姐取下。”时闻难得强势。
“好……好了吗?”
“……嗯。”声音太轻,碾碎于夜风中,丝丝缕缕地将妙华浮沉的心围住。
……
驴主人领着只头顶一撮红鬃毛的驴出来,殷切道:“客官是要陪牵,还是单租?”
“单租。”时闻淡声道。
“诶好,单租一夜八十文,需先付四贯押金,明日午时前送回驴,即可取回押金。”
时闻递与驴主人五两银子:“不必找了。”
驴主人见这是有钱的主顾,笑嘻嘻将驴牵给时闻,还不忘拍了拍驴向妙华和时闻展示道:“这头刚成年不久,能抗能打,不怕生,温和得紧!”
时闻将物什挂在红鬃驴身上,看向妙华时,后者已是跃跃欲试。
这只驴不算高,也确实温顺,妙华跨步抬腿间便轻松骑了上去,视野委实不能同骑马相比,说到马……她不由想起白影——
一匹战马,最好的服役期莫过于三到十五岁,可常年的无用武之地,何尝不是对将才、良兵、好马的蹉跎。妙华心里有些沉重。
时闻身姿高挑,牵着缰绳的素手十分好看,自成凛势,愣是将牵驴牵出了战马的风姿。
“小姐,接下来想去哪里逛逛?”
“嗯……”妙华压下难捱的思绪,“继续往东街去吧,那边好玩的更多!”皎月楼亦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