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高一些的境界,就是人能用自己的意念,控制周围的实物。”
秦良玉听完,一瞬间有些愣神。
她原以为,练气,只是能叫人的心情变好,叫人从浮躁中平静下来,就够了。
她全然没想到,气还能控制物。
“真、真的?”秦良玉问的有些不确定。
铃铛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修行的道法自然,人其实最脆弱的就是这幅躯壳,人的精神意念是无比强大的。只是人的躯壳无法承受那么强大的精神之力,所以人的精神意念就会减弱,弱到你的躯壳能够承受为止。”
秦良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想要提高自己精神之力,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练武,身体变得强大,精神力自然会随之释放的更多。
还有一种就是你问的,练气。直接提高自己的精神力,让躯壳不得不随之变的更强大。”
秦良玉张了张嘴,原来事情不是想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以为自己只是好好跳舞,努力唱歌就行了。
“不过这世上能直接练气的人少之又少,人的身体都太脆弱,精神力被压抑的不剩什么。而练气能够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练武。通过提高身体力量,来释放更多的精神力。”铃铛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良玉。
秦良玉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你看我,是能练气的人么?”
“是师兄,呃,是江庄主叫你练气的吗?”铃铛瞪眼问道。
秦良玉连连点头。
铃铛立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比我懂的多多了,他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的!”
“可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呢?”
“唔,练气有五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意念,人辱骂你的时候,你不生气,人恭维你的时候,你不骄傲得意,就是宠辱不惊心如止水那意思吧。”
秦良玉脸上一阵尴尬,她还以为自己至少也该有那么一两重的境界。铃铛这么一说,她发觉自己连第一条都做不到。
“第二重境界,人能影响旁人的情绪,将这种平静如水,不骄不躁,不恨不怒的情绪传递给旁人……”
秦良玉愕然瞪眼,她能安抚江简来,让他从心魔控制之下,冷静下来……这能算是第二重境界么?
“这一重一重的境界,一定是按照先后顺序而来的吗?”秦良玉不由问道。
铃铛挠了挠头,“应当是吧,因为练气之人极少,我也不太懂。或许有天赋异禀的人,也说不定?”
秦良玉莫名的点了点头,如果她算是天赋异禀的人,只要她肯下苦工,是不是就能早日帮他破劫了?
“第三重,就是能控制有生命,却静止不动的植物。”铃铛皱了皱眉,“怎么说呢?灵魂是带有生命的东西,能把那种生命的力量聚集和传递。
自然界的一切,都在一种道之下,都是相通的。而练气就是把道的力量,融汇贯通起来,打破形势的局限和分隔。
第四重,是控制有生命,且有自己精神力的动物。能和它们产生共鸣和互动。
第五重,是控制天象。第六重,是控制运势。若是能修到第六重境界,人就摆脱了躯壳的控制,灵魂得到完全的自由。也就是人说的,飞升。”
秦良玉默默的听着,一动不动的看着铃铛的嘴一开一合。
铃铛说完良久,她还未回过神来。
“那我修到几重,才能帮他破劫?”
这个问题,铃铛却是回答不了了。铃铛摇了摇头,脸上是和她一样的茫然。
“能修到五重境界的人,我倒是听说过,诸葛家就出了一个。修精神力飞升的,我不知道,大概是他们已经飞升了,所以地上没有留下他们传说吧,哈,哈哈。”铃铛干干的笑了笑。
秦良玉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她要努力的路还很长很长。
“多久才能提升一重境界呢?”
秦良玉的这个问题,让铃铛沉默无语了好久,“也许朝夕之间,也许一辈子都不行。这叫我怎么回答呢?”
秦良玉拧眉思量。原以为这条路是很长。现在看来,这条路简直是没有止境啊!
不论有没有止境,她都必须要努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睡吧。”秦良玉忽而起身,向门外走去。
铃铛这会儿身上内力之热,已经化散的差不多,她是真困了。合眼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秦良玉没有去睡,她回到自己房中,瞧见窗外有一株石榴树。如今深秋时节,这石榴树的叶子都枯黄掉落,整棵树透着凋敝要死之态。
她立在窗台前,先吐纳调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想象着一片汪洋大海,无风无浪,海面平静无波。自己的心,就好像那无波的海面。
继而,她缓缓开口,轻轻的吟唱起来。
黎明未来,客栈里安安静静,她的歌声很轻很轻,却透着空灵。
一开始秦良玉不能集中精神,不能让自己的心,一直都如同那平静的海面一般。
她总是会想到母亲的病,江简来的劫数。
她的心就如同海面上忽起风浪,海浪滔天。
而不够静心,不够沉淀自己的时候,她唱的很累,精神会十分疲惫。
可一旦她什么都不想,彻底的安静,心思似乎都归于无的时候。她又会觉的舒畅。
海浪止息了,海面平静了,耗费的精神力又充沛了……
秦良玉唱了一夜,她一夜没睡,可她脸上并没有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的像是睡饱了觉。
“唉,没什么变化啊?”秦良玉看着窗前的那株石榴树。
朝阳的光温柔的洒落在树枝上,整棵树,依旧是颓唐凋敝之态。
只是莫名的,客栈里的伙计们,随行的侍从们,今日的心情似乎都格外的明快。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笑意。
秦良玉去前头吃饭之时,小伙计们对她更是莫名的亲切客气,对着她的笑脸都格外的真诚。
“看那贱人的下贱样子!”方维仪咬牙切齿恼恨道,“人人都冲她笑,上赶着巴结她。当她是那青楼里的花魁吧?”
方维仪清早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心情不错,可看到认识不认识的,似乎都对秦良玉十分亲切,她心头立时就阴翳起来。她对自己这个比方很满意,走过秦良玉身边之时,还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小姐别生气了。放着小姐不讨好,去讨好一个小丫头,是他们这些人没眼光。”偎红在方维仪耳边说道。
方维仪冷冷看了偎红一眼,坐上马车,立时就赏了她一个耳光。
偎红诧异的看着方维仪,“小……小姐……”
“你那话,是说我嫉妒她吗?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方维仪的脸面有些扭曲,想到昨晚中了媚药,李静忠帮她纾解的那些手段……她心里一阵阵的膈应。
“昨晚明明睡得不久,可今日却精力充沛,好像闭关睡了好几年一样!”铃铛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说道。
“原本还担心你今日有受伤之态,叫李大人疑心。”秦良玉微微一笑。“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受伤中毒的痕迹?”
“倒是要好好谢谢竹青郎君,昨日他替铃铛解毒以后,看起来疲惫至极。”木槿在一旁,小声说道。
铃铛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木槿的话。
铃铛和木槿提着行李,秦良玉扶着梅娘一起上了马车。
她正踩着马凳,要蹬车之时,忽而在李大人的随行人中,看到了爹爹的身影。
且秦钟磬恰往这边看过来。
秦良玉第一反应是恨恶和伤心的,但她记起铃铛昨晚说过的话,她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练气不该有恨,恨会扰乱人的心性。
她冲爹爹那么浅淡一笑之后。就爬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里的她,发觉或是真有“一笑泯恩仇”这个说法。她心里竟不那么在意了。
对爹爹的背叛,伤害,她都不在意了。
阿娘以前曾说过,当你不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根本无法伤害你。
秦良玉为自己这个小小的进步感到欣慰。
秦钟磬却被女儿那淡然的笑容惊的愣住,他站在人堆里,好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秦良玉一行人离开客栈,继续往鹿邑进发。
就在他们离开客栈的第二日,客栈的小二忽而仰脸惊呼,“枯树发芽了!”
客栈后院的一株老槐树,已经连着两年未曾发芽,客栈里的人都说这老槐树是气数尽了。已经死了。掌柜还说要伐了它。
如今深秋时节,那老槐树竟吐了嫩绿的小芽。
万物凋敝之时,那嫩嫩的芽,看起来清新又可爱。
“树老成精!这树是有灵性了!听说你要伐了它,就显出异象来告诉你,它没死!”算命的老先生举头看着老槐树,对客栈的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信了这话,还叫人在树底下摆了香案来供奉“树仙”。
那老槐树,就长在秦良玉那晚住的院子里。不过这事儿秦良玉却是不知道。
方维仪吃了亏,总算学乖了,没再生事。
一行人到了鹿邑之后,就该分道扬镳了。
入城门以前,一行在道旁休息。
世子前来请梅娘和秦良玉去住英王府。
“我爹早没了。府上也没什么人口,那么大的宅院,你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进进出出的也方便,不会有人打搅你们。梅娘既是和我阿娘交好,也就是我的长辈。”世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梅娘。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秦良玉。
秦良玉垂着头,眉宇微蹙。阿娘应该不会答应世子爷的吧?
她们绝不能住世子府啊!倘若是住进了世子府,江简来会生气的吧?她又要怎么见他?怎么在月圆之夜为他唱歌?
梅娘微微笑了笑,她清了清嗓子。
秦良玉立时紧张起来,“多谢世子好意,但不必了!”
她抢在梅娘前头说道。
世子愕然看她一眼,“玉儿不愿去?这是为什么?你们初来鹿邑,要住在哪里?”
秦良玉看了梅娘一眼,“我和阿娘还有些积蓄,或租个小院儿,也自在。”
世子瞪眼道,“梅娘是我娘的故交,我怎能让你们租个小院儿住?鹿邑虽富庶,却也不乏歹人,你们几个女子单独居住,实在是不安全。”
梅娘看了秦良玉一眼,秦良玉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世子爷说的也是。但世子爷毕竟是男子,我与玉儿叨扰,实在不便。小妇人也不打算让这唯一的女儿去给人做妾,没道理住在英王府。”梅娘福身说道。
“可是……”
“且小妇人在鹿邑还有些老朋友,借住老朋友家中,倒是更合宜。”梅娘堵住世子爷的话。
世子眯了眯眼,“梅娘是打算住在谁家?鹿邑的人,我也认得不少,也好关照一番。”
梅娘颔首道,“多谢世子爷美意。”
可具体要住在谁家,她却低着头,没说出来。
世子只好作罢,他让人备了一大箱的礼物送给梅娘,里头却有好些是小姑娘喜欢的首饰,衣裳,胭脂水粉。
梅娘打开箱子,叫秦良玉看,“说是送我,我看是送给你的。收与不收,你看着办吧!”
秦良玉头摇的像拨浪鼓,“无功不受禄,不管他是送给谁的,我们要他的东西做什么?”
梅娘微微一笑,啪的合上箱子,东西原封不动的让人抬了回去。
世子再送,梅娘连门都没让人抬进来,“世子若真是要讨了玉儿去做小妾,我便到英王妃的坟前去哭上三天三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想让她平顺的嫁个寻常人。”
世子只好叹息着收回礼物。李静忠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他现在就是有心求娶秦玉儿,也是不行,他未及弱冠之年。还未继承王爵,不能私下求娶。
即便他成年,继承了爵位,他的王妃只怕也是圣上指了名门闺秀给他。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这次道旁歇息之后,一口气就要到鹿邑了。
秦良玉凑到梅娘身边,“阿娘,你说的老朋友,是确有其人吗?还是搪塞世子?”
梅娘轻咳一声,却瞧见江简来提步往这边走来。
铃铛拽了拽秦良玉的衣袖。
秦良玉回头瞧见他,脸上便是一红。
“梅娘,玉儿。”江简来冲梅娘微微拱手,拿出一张地契。
秦良玉愣了愣。
梅娘却没接,“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人在鹿邑置办了宅院。想来夫人也不愿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这处宅子闹中取静,夫人和玉儿先住着。”江简来把地契递给秦良玉。
秦良玉迟疑片刻,抬手便接了过来。阿娘瞪她的眼神,她只当没看见。
她得为江简来破劫呢,还要靠江简来指点才能治阿娘的病。有了这处宅子,见面自然方便的多。
江简来见她收的爽快,不由勾了勾嘴角。
“我们到了鹿邑有地方住,是我的故交,算不上寄人篱下。庄主的好意……”“阿娘,江庄主有心准备,您就别推拒了。”秦良玉笑嘻嘻劝道。
梅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举目对江简来道。“小女不懂事,自打相识就承蒙庄主恩惠,无以为报。鹿邑乃国都,寸土寸金,她不懂这房契的价值,贸然接受,还望庄主原谅。”
江简来看了梅娘一眼,“夫人记性不大好,我早已求娶玉儿,一处宅子,算不得什么。”
秦良玉咬住下唇,眼眸里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
阿娘说他的话当不得真,如今他再提求娶。这话,是不是可以当真了?
至于阿娘说的那“党争”什么的,阿娘若真是怕,又何必来鹿邑呢?她是不懂的,但她觉的自从自己被劫走以后,就注定要和江简来绑在了一起了。
“这……”
“夫人要反悔?”江简来语气平静的问道。
“我当初并未答应……”梅娘接触到江简来平静无波的目光,不由有些心虚。
他看起来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后生,可他的目光,却好似能够洞悉人心。
她没答应,干嘛接受人家的药?干嘛一直不拒绝人家示好?这话说出来,她是理亏的。接受世子的照顾,还可说是她与世子母亲的交情,与这江庄主。除了求娶,实在没什么交情可攀。
“嫁女儿不是小事,且小妇人如今孑然一身,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望庄主能叫小妇人考虑一二。”梅娘缓缓说道。
江简来微微一笑,阳光落满他的眼眸,熠熠生辉。
“夫人可以慢慢考虑,我有的是耐心。”江简来又深深看了秦良玉一眼,提步离去。
“安心收着吧,”铃铛在秦良玉耳边低声说道,“他还靠你破劫呢,一套宅子算什么?把他山寨里的奇珍异宝都送给你,也不吃亏。”
秦良玉摇摇头。拢紧了袖袋里的地契房契,却没说话。
休息之后,一行人重新上路。
马车上的梅娘似乎格外的沉默,秦良玉喊她了几声,她都好似没有听见。
“阿娘你怎么了?”秦良玉推了推她,眼看就要入了鹿邑的城门了,进了城,要去哪里也必须决定下来了。
“你们两个,先到外头坐一会儿,我有话问玉儿。”梅娘忽而抬头,对铃铛和木槿说道。
两个姑娘到马车外头的车辕上,和车夫攀谈起来。
梅娘握住秦良玉的手,“阿娘从小就告诉过你。不可随便那人东西受人恩惠,那江庄主的药已经叫我倍感亏欠了,你怎还接受他的财物?”
秦良玉脸面微微发红,带着女孩子的羞怯,“一个也是接受,多了也是接受,反正都还不清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知他会站队哪位皇子,叫你和他保持距离么?”梅娘压低了声音道。
秦良玉看了母亲一眼,用更小的声音道,“保持不了距离了。”
“嗯?”
“女儿其实……其实早就是他的人了。”秦良玉脸红如烟霞。
梅娘震惊的看着秦良玉,忽而仰倒在车座上。
秦良玉有些慌神,阿娘身体本就不好。再给她气病了可怎么办?
“阿娘,阿娘……是有肌肤之亲,还,还没有……”她有些说不下去。
梅娘白着一张脸,抿嘴看着她,好半晌都没说话。
“阿娘,您别生气。”秦良玉担忧的看着母亲,“自打我被劫走,谁不把我当做是他的人了?”
“你倒是想的透彻!”梅娘哑着嗓子说道。
秦良玉没做声。
梅娘深深的蹙起眉头,“原是不打算这么早都叫你知道,可如今,我看你的心思早就乱了。你也快到及笄的年纪,该叫你知道的,就不瞒着你了。”
“叫我知道什么?”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何熟悉鹿邑的人事么?”梅娘深深看她一眼,“其实我不姓梅,我姓梅佳,梅佳氏。”
秦良玉心头猛地一颤,梅佳氏,好熟悉的姓氏!
“就是那个百年大族,怀宁梅佳氏么?”秦良玉瞪大了眼睛。梅佳氏承传几百年,是个大门阀,比当今的皇族还有底蕴。
可惜多年前,不知什么缘故获了罪,被圣上抄家流放。
百年的大族,没多久就岿然倒塌,籍籍无名了。
“就是怀宁梅佳氏。”梅娘眯了眯眼睛。
秦良玉咽了口唾沫,“阿娘来到鹿邑,究竟要完成什么心愿?”
梅娘还未开口,铃铛在外头说道,“入了城门了!李大人叫人问,夫人姑娘要去哪儿?这驾马车叫我们先用,好送了我们过去。”
秦良玉攥紧了袖中的房契,目光灼灼的看着母亲。
“就把我们放在客栈中便可。”梅娘说道。
秦良玉攥着袖子的手,略略松了松。
在客栈里,秦良玉以为母亲会继续说下去。
可她却叫小二租了马车来,她们没再这里住下,倒是往梅娘说的那“老朋友”家里去了。
“我们要去护国夫人廖老夫人家里。”梅娘在车里交代道,“廖老夫人当年和我阿娘交好,我认在她名下做干女儿。先帝打天下的时候,廖老夫人亲自披挂上阵,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封为护国夫人。”
“她还会打仗?”秦良玉惊道。
“是,所以她脾气不像一般的女人家,你见了她不要害怕,她喜欢女孩子大大方方的。”梅娘交代完,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秦良玉看阿娘两手攥在一起,心知阿娘表面看起来平静,其实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
便是她的干娘,多年不见,人心也不知变成了怎样。
何况人家是护国夫人。而梅佳氏却是早就被抄家流放……天壤之别,廖夫人还认这个干女儿么?
秦良玉倒是不担心,最好廖夫人不收留她们。这样阿娘就没有办法,只能接受江简来送的宅子。
马车停下。
梅娘递上了一张求见的帖子。帖子上只写了明珠二字,却没写姓氏。
秦良玉估摸着,这帖子都未必能递到廖家那老夫的手里。
因为廖家的门庭也太高了,比方郡守的门庭不知高阔了多少倍!
而且门口还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那狮子露着尖牙,映着阳光,冷寒肃杀。
秦良玉站的腿肚子都有点酸,正担心母亲的身体受不住,却见里头来了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穿着绫罗绸缎,头上的金钗闪闪发亮。一双绣鞋都是用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真是富贵逼人。
秦良玉估摸着,这位就是廖老夫人了!她竟亲自来迎母亲,看来当年的感情,她还记在心里呢,没有因为梅佳氏获罪,就疏离。
秦良玉正要下拜行礼的时候,阿娘轻轻拽了她一把,比她先一步上前,“徐嬷嬷,您老身体可还好?”
徐嬷嬷一把拉住蹲身的梅娘,梅娘戴着面纱,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真是明珠?当真是你?你……你还活着?!”老妇人说着淌下泪来。
姓徐啊?那就不是老廖夫人了。
秦良玉上前蹲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徐嬷嬷好。”
“好好……这是……”
“我女儿,玉儿。”秦夫人拉秦良玉上前,“玉儿,这是廖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当年我能顺利出生,全赖老嬷嬷镇定,嬷嬷是我的救命恩人。”
徐嬷嬷一听这话,脸上不由露出更多的慈爱怅惘,“快,跟我去见老夫人,老夫人见了你的笔迹,当即就落了泪。她还不信,派旁人不放心,这不,专门指了我来迎小姐!”
“我还是什么小姐……”梅娘叹道。
“你在这儿,永远是小姐,这儿是小姐的娘家!”徐嬷嬷拉着梅娘的手道。
秦良玉跟在后头安安静静的走着,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周围的景致。
难怪茶坊里都说,鹿邑是满地流金的地方,看看这护国夫人府上,当真是华美,亭台楼阁无不精致,每走一步都是不同景致。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廊腰缦回。
连一向活泼的铃铛今日都是格外的安静,走路仪态端庄,同文静的木槿看不出分别。
进了一处恢宏的院子,一位老夫人被两个大丫鬟搀扶着,立在门廊下。
梅娘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干娘……儿不孝……”
秦良玉连忙抬头,偷看了一眼,廖老夫人十分英武。满头的发已经白了一半,立在那里却还是巍巍峨峨,不见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