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亲眼见到二代目杀人,能亲身体验那种视觉冲击,那种震撼,刺激,血腥。但凡每个见过的人,包括三十六杀在内,在北野平一面前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有功不敢表,有过,自己抹脖子。一旦有人叛帮,通敌,退组,不想干了,那就不仅仅是自己抹脖子,全家人都得跟着抹脖子。虽然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很难过,但是胜在组织内部福利好,待遇高。出来混,图的是享受,不外乎钱,女人。只要有了这些,再怎么难熬的日子也值得。
伊藤现在钱有了,虽然不是太多,但足够他挥霍几年,外边养着好几个在床上能吸干男人精髓的妖娆女人。生活上,精神上,肉体上都已获得极大享受,在人前也是风风光光。可每一次跟老大讲话他都很压抑,倍加小心。伊藤深吸口气,默默观察着北野平一的脸色,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道:“二代目,这次咱们把三十六杀全带出来了。阵容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再者,夜行组的威名除在东京以外,长野,枥木,埼玉,福岛,新澙五县的威慑力不比山口组差,虽然在整个关东地区还差点,但咱们似乎也没必要……没必要……”伊藤声音越来越小,有点不敢继续下去了。
“没必要什么?继续说下去,别吞吞吐吐。”
“嗨!”伊藤壮着胆子大声道:“没必要把兄弟们弄得这么紧张,开保险,扣扳机,只有面对敌人时才做的一级戒备。眼下再有四五十分钟就进东京了。我,伊藤伯原不信有什么人会这么大地胆子敢在这里对夜行组动手。”
“愚蠢!”
“嗨!”北野平一厉声咆哮,吓得伊藤伯原噗通跪在地上,连累得另外两大头目也噤若寒蝉,慌忙跌离座位,双双跪倒,陪同伊藤伯原一同伏地请罪。
北野平一端坐原位,面容绷紧,脸色铁青地居高临下俯视着最得力最能杀也是最能打的三个手下。
“抬起头来,看着我。”
“嗨!”
看着三张狰狞,凶悍,令人可怖的脸。六道冰冷,狠辣,残暴又畏怯躲闪的目光,北野平一陡然赶到一阵疲累,悲哀。
事态已然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可眼前这三个属下依旧浑浑噩噩,自以为是,连迫在眼前的危机都看不出来。夜行组如果仅仅是靠着他们,这群没脑子的货。想要赶上山口组,得要等到何年何月?
北野平一深知,这个时代,组织要发展,不仅需要敢打敢拼的手下,更需要会动脑子的下属。这就是夜行组目前所极为欠缺的,底蕴!
底蕴先天不足,后天可以弥补。不光一个山口组,世界上所有的超级黑帮,都是这样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他迫切需要时间,需要有大能量的当权者支持。
这一次,绝对不能出现差错。
否则,夜行组便没有了任何出头上位的可能性。
冷冷一哼,挥手让三名手下回到座位坐好。凌厉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依次扫过,狠声道:“或许是我多心,但,目前局势很乱。几天来,不少与那位大人有合作关系的组织遭到神秘人清洗。我们今夜此行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不仅是我,夜行组所有人都得剖腹谢罪……等等……”北野平一脸色忽地立变,呼吸渐促,神情绷紧,眼神中狠辣与担忧交替闪烁。
有些人天生感觉极敏锐,对某种欲将发生的危机或者致命祸事能提前感觉到凶兆。及时提高警觉,预做防范。凭借这种感觉可以避开凶险预兆或者致命危机。北野平一就是这种感觉极敏锐的人。他忽然感觉到某些地方不对,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悸动。
失声狂吼:“通知各车,可能有埋伏……”
话音未落,轰!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行驶在最前面和吊在车尾的几辆车同时化作巨大火团,顺着路基,撞碎设置在道路边缘的安全护栏跌下山谷。又是连续几声爆炸。场中弥漫着刺鼻的燃油味道。
“敌袭,敌袭……”
步话机里面乱成一团。刺耳的刹车声,车头与岩壁撞击声,响彻一片。
伊藤伯原脸孔狰狞,暴虐狠戾的杀气透体而出。抓着步话机狂吼:“镇定,不要乱,我是伊藤伯原,三十六杀,杀杀杀杀……”
一连串的杀字通过步话机将所有剩余的三十六杀成员联系到一起,汇聚成了由散而聚的冲天杀气团。这就是夜行三十六杀,常年杀戮,经验,反应,都非普通的黑帮成员可比,面对敌人时,潜藏在内心的杀戮欲望会迅速地将他们联系成一个整体。散而不乱。
哒哒哒……枪声如爆豆,响彻夜空。再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
同时,与北野平一坐在同一辆车内的两大头目,踹开车门,在仍旧没有减速的车内低头抱膝,蜷身翻滚了出去。
伊藤伯原拔出枪,拽开车门,顶着灌进车厢内的劲风。急促地说了几句:“二代目,我们掩护你继续前进。份额,拜托了。”
说完,一声厉吼,身子纵出车外。
夜行三十六杀,是北野平一亲自带出来的精兵悍将。袭击开始时,爆炸滚落山崖的那几辆车内损失了些人手。但剩下的三十六杀成员,北野平一相信也足够了。就算是今夜三十六杀全军覆没。但只要份额不出事,安全送抵东京,日后还可以重新组建三十六杀。只要有他北野平一在,有夜行组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目光扫过身边的四个手提箱。北野平一厉声吩咐:“加速。全力冲出去……”
这时,一直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忽然凄厉地吼道:“下车……”
话音未落,双拳裹挟着雄厚的元气,猛地捣向前风挡玻璃。哗啦,风挡玻璃被击得粉碎,随着拳风倒卷,继续扫向前机箱盖子上面诡异出现的一道黑影。借着黑影身形纵起之际,回肘撞飞车门,身体率先滚了出去。
北野平一的反应也不比他慢,保镖出拳的同时,他飞起一脚,踢开左侧紧闭的车门。身体似弓,横射出了车外。就在这刹那间,炫目的刀光闪过,咔哧,火星迸射。钢铁所打制的车厢顶棚连带着反应稍微慢了半拍的司机脑袋,被一劈两半。失去控制的本田车冲出了公路,跌落山谷。轰隆,爆炸成一团红色火光。烈焰飞腾,浓烟滚滚。
刚从路旁爬起来的北野平一拖着膝盖蹭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珠子的左腿,踉跄着奔到路边,看着十数米深的山沟底熊熊燃烧的车体残骸。狰狞扭曲的脸孔如魔鬼,充血的双目爬满了蛛网状的红丝。
完了,一切全完了。
募地,他仰天发出野兽般地凄厉惨嚎。绝望的刺激下,北野平一体内元气倒窜,逆走经脉。皮下毛细血管迸裂,肌肤呈现紫红色。噗,他喷出了大口大口鲜血。两耳,双眼,鼻孔嘀哒嘀哒涌出鲜红血珠。
“是谁?是谁……”绝望充满杀机的悲戚怒吼。
回答他的是一道当头劈来的刀光。速度极快,划过的痕迹肉眼难以捕捉。而且刀光出现的非常诡异。看不到持刀人的身影,就好像刀光凭空出现一般。
刀未近,森冷杀气已然顺着毛孔侵入肌肤。
北野平一脚步横移,身随步转,以付出了左肩膀头一块肌肉的情况下,险之又险地躲过劈下来的那一刀绝杀,他同时咬着牙,忍着钻心剧痛,从右上角切进,五指如钩,抓向刀柄的方向。他的功夫都在手上。一抓之下,有三四百斤的力道。力能碎石裂碑。凡是被他抓到手中的东西没有能保持完整的。
北野平一心中充满死志,他和他的夜行组都已经没有了以后。份额丢失,就是死罪。事后赔付都不行。钱比人重要,人可以死,死多少都行,但是钱不能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身后那位大佬在乎的只是钱,很多很多大量的钱,全日本愿意跟那位大佬合作的帮派组织很多。他夜行组实在算不了什么,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人家不在乎,可北野平一,北野家族已经拼上了一切。按中国话讲,就叫做破釜沉舟。
日后事成了,北野家族能登顶,成为日本真正的政治家族。万一有一次疏漏、事败,那夜行组也就完了。为了保存家族,他作为夜行组二代目,必须以命赔罪。
弃下一切,逃跑,他死,家族所有成员都要死。不跑,他和夜行组死。家族可以保存。北野平一不是那种为了别人可以抛却自己生命的人,哪怕是亲人也不行。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和生的希望。当那四箱子钱随着爆炸燃烧的车子化为灰烬的时候,就已经宣布了他北野平一的死刑。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杀,在死前,杀掉破坏了自己梦想的这些杂种。
杀杀杀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杀戮欲望。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杀戮欲望,原本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血色煞气开始渗透侵蚀他的神智,双目已经没有了瞳孔和眼白,全部变成了血红。透射着凶残暴虐的兽性光芒。喉咙发出阵阵低吼。原本暴躁的元气,杂乱的内息由破坏身体机能,转而变为了榨取生机。行动加速,攻击力暴增。两道尺余长,手指粗的白色气体混杂着血嘀从鼻腔内喷涌而出。
抓向刀柄的那一抓,速度在原基础上增加了三倍。
神智没有彻底泯灭的北野平一敏锐的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
吭哧,吭哧,吭哧,呼喝,嘿哈……杀气蹭蹭蹭暴涨。
夜空中传出一声惊疑。
原本不可能被抓到的手腕,死死地抓到了北野平一的手里。
人影也同时幻现出来。不是隐身,也不是来自虚空,而是移动速度太快。让人眼产生的幻觉。好像只有刀,而没有持刀的人。
雾隐千变,在于快速移动中变幻身形,脚步,方位。攻击时,会令敌人躲无可躲,防无可防。但也有破绽,那就是不能近身,一旦被敌人近身接触,抓到身体任何一部分,打破了移动节奏,就会导致千变身法被破。
尚存有一丝灵智的北野平一看着被自己抓到的黑色人影。桀桀乖戾的怪笑,笑声有仇恨,怨毒。
“雾隐千变。果然是你们,雾隐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