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酒卿茫然地向前走。
放出阴气何其容易,与他而言,只需解开封印。
那些黑雾倾巢而出,或钻入地缝,或没入云里,土地裂开一条条缝,他抬脚跨过去,仰首,看见天色忽然暗沉下来,一道闪电劈开天幕,过了会,仲夏的桃源响起阵阵雷鸣。
关无寄那头,山崩地裂的灾难尚未抵达,他散去人群,问诡辩:“你还能再让他们去冥界躲一躲么?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还是要问一问。”
“确实很过分。”诡辩转回头,盯着他冷冷道,“上次阴灵席卷,我擅自打开两界大门收容那么多活人,已受到惩罚,我没这个权限再开门了。”
“姒季做出这种事,无论冥界还是天域,都会下达惩罚。”诡辩呵了口气,“只是恐怕,等这群吃干饭的处理好他,这里所有人早死了。”
“所以我说,要阻止这一切,只有我们去杀了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么?”
诡辩发狠了。
关无寄沉默,只抽出长剑,向前大步走,诡辩跟上。
他向北走,远处的姒酒卿向南走,两人距离在一点点靠近。
关无寄抚了抚剑穗:“很早之前,他把灵器放在我这过,没错,就是附在剑穗上。我可以顺着灵器的指引找到他。”
“什么时候的事?”
“看样子,是五六年前他给我的,很旧了。”他愣愣看着剑穗。
诡辩却觉心惊。
五六年前,姒酒卿还没下冥界,而他下冥界前的所有事,包括他这个人的存在,本该在关无寄的记忆里消失殆尽!
甚至,他回来后仍不能打破规矩,如若透露出下冥界前的任何一件事,那么,他为桃源求来的安宁都将付之一炬。
关无寄怎么会想起来?
他想起来,这说明什么,规矩与秩序被打破,天谴就要降临,桃源得来不易的安宁,就要全部了结。
她看着盖天的乌云,忽觉当下场景,确实很像灾难道来之前的预兆。
“杀了他。”她深吸一口气,心绪起伏太厉害,导致气息都不稳了,“然后彻底忘掉这个人。”
关无寄只不停向前走着,直到看见远处一个高瘦的黑衣身影,才停下脚步。
他缓缓举起长剑,对着姒酒卿的喉咙。
姒酒卿拉着终年惨白的一张脸,再不见凄楚神色,他麻木着,略带了些疑惑,拿出纸笔,写下行字。
“这回我检查过了,我身上没有藏灵器,大哥是如何找过来的?”
关无寄伸出一指,勾了勾剑穗:“你当初把灵器给我的,可以指引位置…你不能说话?”
姒酒卿目光停留在那上面,须臾后才反应过来,又写下两行:“失声,遭报应而已。至于那灵器,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叙什么旧!
关无寄沉声道:“收手,否则休怪我无意。”
“不愧是江湖老手,翻脸真的很快。”姒酒卿无奈地落笔,“我以前看你总是对那些人翻脸,当时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高烧依旧灼烧着,似乎要吞噬他每一缕思绪,心境不起波澜,一滩冰凉的死水。
他的目光越过关无寄,落在冷面如霜的诡辩身上。
他疯疯癫癫地领悟到什么。
桃源在她心中,果然有着无可撼动的位置。
她翻起脸来,也不比关无寄慢。
恍惚间,关无寄的长剑已贴在脖子上。
姒酒卿眼眶发热,眨了眨眼,用口型问:“我要怎么收手?”
关无寄:“那不是你自己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