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赵老鬼面前拉生意,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他真来了。
“关掌柜,您说的上新的好酒好肉,都是哪些哪?”
拐杖哒哒哒的声音响起,瞎子四处摸索着进了酒庄,关无寄忙叫人上去搀扶着。
心底暗自冷笑,可算盼来了,今儿他关无寄不把那天给出的金子赚回来,他跟诡辨姓。
“客官先坐会儿,那边几个过来倒茶,手脚麻利些。”
他仗着赵老鬼看不见,跑去在小二耳边吩咐了几句,小二点头,转身去换了最贵的茶叶。
名贵的茶盏与名贵的茶呈在瞎子面前,瞎子低头嗅了嗅,啧啧称赞:“果然,关掌柜最会招待人了。”
不多时,好酒好菜已被端上了台,瞎子大快朵颐时,关无寄听见外头有人叫他,便从瞎子身旁走了。
是来谈生意的。
关无寄请人至雅间一坐,慢慢聊起来。聊了没几句,介于对方对关无寄奸商的印象太深了,关无寄每每报价,都觉得他在坑钱,那人越想越气,一拍桌子站起来。
关无寄那边还絮絮叨叨说着:“这种酒,虽然是贵了点,但你去问问,出了我这西江酒庄,谁还有?入手不亏啊,全入手更好,这样这就世上只有你一人有,想怎么抬价都随意。”
“你果然是奸商啊。”对方冷笑一声,“这价钱,恐怕已经被你抬了不少吧,这酒根本酒不配这价位吧?”
“啊,您还是觉得有些贵是么。”关无寄陪笑道,“那白银七百两,如何?”
“七百两?关无寄你吞钱的?”
站在墙角的陌尚,面上已浮现一丝怒色,费伍见状,慌忙上前按住他。
费伍虽废话连篇,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安置好陌尚,便来到关无寄身旁,为之敲了敲背,又给两人端茶送水,还叫来几个女子在一旁抚琴。
两人心情缓和许多时,费伍见缝插针道:“咱也知道,宋公子家世显赫,不稀罕那几个破钱,您既然来了咱西江酒庄,定是位有品位的君子。”
“至于这桃花酿,价格为何有点高,还请您跟着咱来探访原因。”
“这桃花酿确实独咱西江酒庄有,因为酿酒的原料,皆是我们本地的桃花瓣,诶!你别说,奇了,就咱桃源的桃花酿出来的酒最好喝。”
“因为咱桃源可是仙人住的地方哪,这会儿正值春季,要不宋公子同我们一同去桃源走走看看?谈生意慢慢来,若是错过了美景,那才是值不当的嘞。”
关无寄与费伍,你一言我一语哄起人来,不一会,便拉着人前去一访桃源。
关无寄在前头陪着客官赏景,费伍悄悄溜到后边,在陌尚耳边低声道:“这儿就数你不会说话,瞧见没?先把他哄高兴了,让他来桃源看看,就知道仙境酿造仙酒,仙酒贵是理所当然的嘞。”
陌尚目光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将人往旁边一推。
这一路过去,暖风习习,鸟鸣间或,令人如临仙境。
初春,桃花仍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有些开得早的花已临风招展起来。
几人深入林荫深处,乘上一扁舟,推开水纹,徐徐向前飘荡去,日光时时从叶的缝隙洒落下来,斑驳于春衫之上。
临岸,柳叶飘落,静静躺在船头。鸟鸣如旧,旁的却似船头的那片柳叶,忽然静止住了,连同时光也一并拉长。
心中悠然自若时,眼前景象忽地一变,小船划出树荫,来到开阔的江水前,远望去,依稀可见西江酒庄淡淡的影。
江水茫茫,掩住隔岸那番姹紫嫣红,春光浓淡。
关无寄举盏,趁着身旁客官兴致正浓,给他灌了几杯,好说歹说,生意快要说成时,忽觉船一阵晃荡,好似什么人跳了上来。
动静太大了,扁舟没撑住,晃了几下,翻了。
宋公子刚端到面前的酒,全浇到自己脸上,这还不算,下一刻,已连人带船落进了水中。
关无寄自然也成了落水狗,回头瞥了眼罪魁祸首——果不其然,又是杜若。
他扑腾着,将船翻过来,再去捞宋公子,狼狈不堪地坐回船上。
而杜若早已趁他翻过船的那一瞬,爬上来,捞了一坛酒来喝。
关无寄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数落他几句,那小子却反过来冲他:“我说关掌柜,今儿天这么好,你还备了酒,就不请小爷我来?不够意思啊。”
关无寄压着怒气,在一旁安抚客官,又转过头来数落杜若。
他瞅了眼宋公子,确认他在认真理湿透的衣裳后,附在杜若耳边悄声道:“我待会儿骂你麻烦你装个样子,我好歹得做给他看,不然我这单生意就黄了,知道不。”
杜若却气了,在船尾撒泼闹腾,关无寄无奈,便带着陌尚几条船靠岸,让费伍将杜若提回流火阁去。
恰巧,那日晚间花市开放,因是第一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不少,不过杜若正关在流火阁内,与外界一切纷繁洒泪挥别。
因为闹事,被白昭暮教训了一顿,关在流火阁中抄书。
“《诗》前一百五十首抄完,没抄完不准出去。”
杜若愤愤提笔时,嘴中骂骂咧咧道:“关无寄,你这单生意准保黄,小爷我来之前就得黄,我都给你算过了。”
且说杜若这小子,听闻江湖上有个赵老鬼,厉害的不得了,便溜过去学算卦,才学了点皮毛,便拉关无寄一试。
还真给他算出点东西了,那就是关无寄这单生意,必黄。
晚间,众人正兴致冲冲逛花市时,关无寄的属下忽然跑来,沮丧道:“宋公子回去了,最后还是没答应这单。”
费伍垂下脑袋,“是我废物,我承认。”
“还有一事。”他继续道,“赵老鬼后来看了账单,叫骂不迭,没结账就跑了,还咒你开酒庄亏钱,和谁都谈不成生意,还谈不到老婆。”
关无寄当场就懵了,顶着满脸的疑问,支吾半天没说出一句整的话。单子黄了,逛花市的兴趣也没了,便转身,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