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耳力极好，屋内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屋中，另一人道：“哈哈，算了吧，李锦华那小子要是乖乖交钱，还有这事？”
“不过也亏他仇家多，死也是早晚的事，你得空去李家给他们做做法，再捞些银子回来，老大开心了，有你的好处。”
杜若听那些人语气似是不善，也不明所以，暗自道了声无趣，转头悄悄爬回流火阁。
回去免不了受白昭暮一阵唠叨，杜若今天开心，便也尽数听了。
“阿若，今天习武了么？”
杜若挠了挠头，白昭暮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当即命童子取来剑，将杜若领到院落中，站在中间一方空地上，将剑交给他。
这会儿天早已黑漆漆的了，杜若见机行事，求饶道：“夫子诶，你看这黑灯瞎火的，我万一刺到你了怎么办？我看还是别练了吧。”
却不想白昭暮提了好几盏灯来，还让人在四周的树上挂好，橘黄的光洒落院中，杜若眼前明亮起来。
“......你哪来这么多灯？”
白昭暮坐在回廊边，面色淡然：“武功，一天不练则废。阿若，从小养成懒病不好。”
无奈，少年只得接过剑，在昏暗的院子中练起功夫。
他身段极好，是块习武的料子。舞起剑来，一招一式轻盈灵动，翩若惊鸿。
白昭暮接过热茶，抿了一口，透过重重白雾看少年身姿变换，欣慰一笑。
忽地，眼前仿佛闪过什么，白昭暮登时打起精神来，再凝神细看，那东西却已不见了。
杜若恍若未知，自顾自舞剑。
方才一闪而过的，是灵气，至纯的灵力。
这东西，只有神仙才能拥有，上回，他还是在岳泽身上嗅到这种灵力的。
白昭暮站起身，留意了几回方才发现，那灵力，竟是从杜若身上腾起，环绕在剑尖，时隐时现。
而杜若得了灵力，动作似乎更加轻快有力，不觉在院中舞入了神。
白昭暮也不揭穿，静静看着少年练功，心中却隐约觉得紧张压抑。
许久，身旁的童子来提醒，时辰已经很晚了。白昭暮拍拍手，杜若停下动作，抹了把额头的汗：“夫子，我今天感觉好好诶，练了这么长时间，越来越带劲儿了，倒一点都不累。”
白昭暮微笑着将他领回屋中，将汗湿的衣裳换下。
那少年边擦汗边惊喜地诉说今日收获，昏黄的灯光映在眸中，也显出几分灵动，白昭暮听他如此说着，心中却高兴不起来，不安隐隐作祟。
耐心听他说完后，白昭暮拍了拍床榻，让他坐过来同自己畅叙。
“还是想问你一下，你真的不记得来流火阁之前的事了么？”
“忘得差不多了。”白昭暮目光温柔，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吧。”
杜若挠着脑袋，回忆道：“小时候真的没什么记忆，就记得哪天，我晕倒在大山脚下，正好你路过，把我背着带回去了。”
“我爹娘我真的不记得，好像我生出来就在那大山下。至于探寻身世，我也不是没想过，我一直问那些老头子，他们都说没见过我这号人。”
“还有个人说，我好像是随着一道闪电落到大山脚下的。”
白昭暮盯着他双眼，确保他每一个回答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都不记得了吗......”
杜若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比以往还要唠叨上好几倍，刚练好武，现在开始倦了，便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你爱信不信呗，小爷困了，不奉陪了。”
白昭暮：“那是我的床......”
杜若装作睡过去，理都不理他。
白昭暮苦笑：“你这是要我今晚睡你那去么？成何体统。”
那边，杜若闷在被子里的声音传出来：“喂，今天你是看着我擦澡的，不会臭你的被子。”
“无理取闹。”白昭暮无奈摇头，却也躺到床上，面朝外侧睡，闭上眼睛。
灭了灯，夜逐逐渐了，身后杜若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白昭暮仍睁眼，盯着一片黑暗茫然。
回忆起他方才那句“都不得了”，加以真挚的眼神，白昭暮思来想去，他应该没在骗人，这才稍稍安心。
不记得最好。
不要记起来。
今日灵力的流露，似乎在警告他什么，使他整宿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白昭暮煎熬了一夜，终是下了决定。
虽说少年总有长大的一天，总有离开流火阁，进入他心心念念的江湖那一天。
但若必要，白昭暮会将他护在这流火阁内，直到自己死去。
白昭暮翻了个身，见杜若正面对自己睡着，呼吸均匀，睡得酣甜，那般无忧与自然，不曾被一丝尘杂恼过。
这样最好了，一直这样吧。
白昭暮替他拉了拉被褥，悄声下床，走到院中，抬头面对一轮望月。
次日。
旭日东升，杜若意外地起床洗漱，喝了碗粥，便跑去西江酒庄。
“关掌柜，我来给你算一卦，要不要？”
关无寄近日也听闻白昭暮去寻赵老鬼一事，想着，拉过杜若，附耳道：“你师父好像不太想你学这个。”
“他呀，迂腐！”杜若满不在乎地一甩手，竟也像模像样地掏出幢幡，学着赵老鬼的模样，开嗓嚷嚷，“手伸过来，还有，我问你几个问题哈。”
关无寄随口答了几句，那小子像模像样地分析道：“你这酒庄，未来几日定有好运降临，现在应该提前准备起来，打扫干净，迎接这喜气喽。”
关无寄双眼一亮。
杜若走后，果不其然，后几日酒庄生意忽然火爆起来，原是个墨客路过此处，坐下喝了些酒，觉得甚好，便将酒庄写进诗中。
那家伙以游遍天下山川闻名江湖，曾有段时间，只要是他写过的地方，人们都趋之若鹜。
关无寄这两日心情极好，带着满腔热情接客，忙得团团转时，另一喜事接踵而至。
“公子，之前那个宋公子说要定您那桃花酿，十坛！七百两银子照付！”
“他说他出去看了看，外头好像确实没您这么纯正的酒，想想还是来了。”
关无寄喜上眉梢：“快将他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