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取来一张纸,方才提笔,关无寄伸手一挡,“切勿署名。”
“皇上派兵也是派往西北的,我这形单影只,若是暴露了不好收场。”关无寄道,“还有,日后你如果有意同我一起深入召仁门内部,就换种字迹写吧。”
“根本没有日后。皇城一旦派兵,随时都能端了这个召仁门。”
关无寄却暗自摇头,若真如暮烟所说,消灭召仁与残党如此简单,他也早托阿欢给子令传去消息了。
眼下,西北有烨族,东南有召仁,子令多半会将注意力放在烨族身上,而召仁得了空,定会卷铺盖跑路,跑路前说不定还给关无寄来一刀。
最保险的方子,还是慢着来——
一边通知子令在西北埋下兵线,一边获取召仁信任,避免打草惊蛇。打入敌营后究其罪证,最后一并告发,那时,想必子令的兵大概也布得差不多了。
准备周全,方可发动一场战争,打得敌方毫无还手之力。
关无寄将这些同暮烟讲了,暮烟问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俩在就做线人,隐姓埋名,暗中向陛下捎消息?”
她想了想,道:“确实,这样更妥当些。”
语毕,已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
“请陛下留意西北变动,留意一下就好。”
“留意”二字,落墨稍重,暗中提醒着什么。
没署名,又只道“留意”二字,意在提示他暗中观察便可,先莫要出手。聪慧如子令,看到定会明白——若出兵,可能会将告发者置于险地。
暮烟召来小风,将纸条绑在它腿上,小风拍拍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关无寄忽然伸出手,“这天下,很快就能清平如初了。”
暮烟亦是一笑,扬手,拍过关无寄的掌心:“天下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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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后,西江酒庄外。
费伍挽弓,箭的尖端对准夜空中那抹白色的影。
“嗖”的一声,白鸽应声而落,费伍得意一笑,弯腰捡起鸽子,从其腿上取下一小卷纸,回到屋中交予关无寄。
关无寄接过,轻笑道:“不愧是神箭手,每次秋猎都不留点东西给我的。”
同一时刻,夜色茫茫中。
召仁门的十车兵器一路颠簸着越过陈山,进入西江湖。
陈山之后,便再无官兵把守。
......
次日,关无寄出现在召仁门正门前,说要见门主。
门主邀他进去,关无寄却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四下扫了几眼,从袖中抽出一张被卷得皱巴巴的纸片,递到门主面前,一言不发。
门主接过纸,低头一看,纸上赫然写着:
请陛下留意西北变动,留意一下就好。
关无寄低声道:“昨晚我发觉有异样,似乎有人跟着车队,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后来我手下射下了这只信鸽,不想竟带着这等消息,门主,您可得小心了。”
门主背后冒起一层冷汗,一把握住关无寄的手摇了摇:“这回多亏关掌柜留心,咱召仁可是欠了你好大个人情啦。”
“不必,不必。”关无寄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我只要门主答应一件事。”
“您请讲。”
“今日之事,请门主不要说出去。纸条销毁掉,就当关某没来过。关某若是暴露了,于自身而言是危险,于您而言,日后就少了一双千里目啊。“
门主道:“这您不说,我都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啊。”
“恕关某不能奉陪了。”关无寄告辞前留了一句话,“既然收了定金,我就会站在你们这边,替你们办事,所有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门主挥了挥手,招来门人道:“再赠关掌柜黄金五十两!”
关无寄方才转过身,又满面尴尬地走来回绝了:“门主客气了。”
“关掌柜于本门有恩,我这人不喜欠人情。”门主道,“关掌柜就收下吧。”
关无寄垂眸看着那对闪眼的金子,面上装出饶有兴趣的模样,心底却如死水般平静。
“门主若当真要谢我,那可听应关某一个不情之请?”
“我希望与贵门合作的同时,邀请我另一个盟友加入,于彼此而言,都是多一重保障。”
“何人?”
关无寄道:“门主稍等,我这就将她带来。”
他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身旁多了个女子。
女子发冠高高束起,身负长剑,英姿煞爽。
抱拳,低头,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幸识门主,鄙人姓穆名烟,日后请多指教。”
门主道:“关掌柜的人,向来靠谱得紧,我哪有不受之理!”
关无寄与暮烟一同向门主拱了拱拳,不多时便告辞了。
回酒庄的路上,暮烟眉头一皱,“他怎么突然就这么信你了?”
“你使了什么招儿啊?”她不觉笑了起来,面若冰霜的神色一扫而空,竟有几分像唐以歌,“同我讲讲呗,毕竟之后我也要做线人了。”
关无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先保密哦。”
彼时西江酒庄,费伍已架起小火炉,把那鸽子烤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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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仁门。
陈玖对着门主一拜:“舅舅您找我?”
门主拍拍椅子,请他坐下,“今儿你也看到了吧,关无寄这人还真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我们多虑了。”
陈玖微微低下头,道:“舅舅说的是,先前怀疑关掌柜是晚辈的不对。”
“我细思了一番,其实,关无寄也没有不帮着咱的理由。”陈玖道,“我之前派人,把召仁称霸西江湖的消息告诉他过。他这等势力之徒,定会死心塌地来攀附召仁。”
门主心中一紧,“只是称霸西江湖之事,其他没多说吧?”
“怎么可能。”陈玖一笑。
若将称霸天下之计告诉他,那可真是玩火自焚了,再怎么说,关无寄从前也同皇上交过朋友。
然,若仅仅是江湖内斗之事,于天下无碍,于他又有利,他就不可能捅到皇帝那边。
彼时,桃源。
关无寄正碰上云游四方回来的诡辨,打了个招呼,同她坐下来聊了些近来的事。
“我近来东游,清了些鬼怪,现在那几乎没阴气了。”诡辨舒了口气,面上略带憔悴,近来确实忙坏了。
她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时,姹紫嫣红已铺撒满地,长街的桃花,也尽数开了。
清平河山下,万物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