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花棠亦身着杏色衣裙,假发长至脚裸,完全是奚白生前习惯的装扮。戴上那张一模一样的面皮,脚步轻快,她将“奚白”的神韵演绎得淋漓尽致。“天泉,妙玉,你们都在啊!”花棠在心底给自己渡了口气,面上表情完全舒展开来。论演技,她自信!两人同时回头,目光在接触到她面孔的刹那间,充斥骇然!她盈盈一笑,伸手抚上树枝,捋了捋花骨朵儿。这曾是奚白赏花的习惯动作。一笑,一捋,风华绽放。一树桃花,一地春色,尽在那一颦一笑间被夺了光彩。真假难辨。这才是易容术的精髓,不仅要容貌上的相似,更需力求举手投足间的神似。“奚白......?”燕天泉早已看呆,恍惚着上前几步。而陈妙玉面上的表情更是精彩。花棠瞟见,她那只手又不着痕迹地攀上了燕天泉的胳膊。“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们了!”她笑着笑着,忽然眼中充满了泪水,“上次落水我昏迷了很长时间,今年开春才醒来。师父说我睡了五年了......一切还安好吗?”两个人依旧以一种见鬼的表情盯着她看。“只是......师父说我失忆了,落水前的那几天的事,我全忘了。我连自己怎么掉水里的都不知道。”她扶额,做回忆状感慨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落水的?”果然,此话一出,陈水玉的眼神明显松懈了许多。“原来姐姐不记得了啊......”陈水玉眼中尽是惊诧,嘴角却微微上扬,“不记得也好,免得午夜梦回。只是,妙玉想问姐姐一句,姐姐如何沉睡了五年又醒了过来?”死鬼,死鬼!五年后诈尸来搅乱她和泉哥哥的好事?藏在衣袖中的手骤然握紧,她暗自咒骂。花棠从袖中找出那块刻有归字的玉佩,“说起这个,可多亏了妙玉的凝露石呢!”陈水玉眉心一跳。她怎么不记得凝露石有这种功能......但重点不在这里。当年丢掉的另一只玉佩,怎么会在奚白手中?“师父说,这块玉佩可能是落水那日落到我手上的。”她继续道,“他还说呢,这块石头认我,用灵气慢慢滋润还可恢复记忆!”她看着陈水玉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憋笑简直要憋出内伤。这些嘛,不过是她的一顿编造,看把这婊子唬的。一个字,爽!她收回目光,又跑到燕天泉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那个位置,恰好挤着陈水玉。衣袖被谁用力一扯,花棠不露声色地伸出一只脚,踩向陈水玉的长发。“啊——”头皮传来一阵疼痛,陈水玉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张口欲言,一个字音刚发出就被花棠截断——“哎呀抱歉,脚滑了呢。”花棠顺手挽起燕天泉的胳膊,冲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露出一个纯真的笑。看着她挽着心上人的胳膊,而自己则摔在地上窘态毕露,陈水玉面色差到了极点。花棠无辜的小眼神继续紧追她,“只是妙玉,我只是去和天泉说两句话,你干嘛拉我?莫非你也想和我说悄悄话?”陈水玉自认的确拉过花棠,却没想到这么一拉竟然让她踩到了自己的长发上。到头来她站在那,反而自己跌坐在地!48章花棠微微侧头,余光暗暗打量那位许久不言的燕公子。这一望,便是四目相对。他眼中映出奚白的模样,熟褐色的眸子忧郁深沉。这种眼神,看得花棠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她不是傻子,当然分得出他看奚白和看陈妙玉不同的眼神,不同的情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还挺俊的,也很喜欢姐姐吧......只是可惜了。她,是替姐姐来复仇的。却不能替姐姐圆一段缘,毕竟斯人已去。她弯下身,将陈妙玉扶起来,真似好姐妹般贴心地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妙玉啊,是不是看到我太激动了?这一拉,姐姐可受不住你的热情呀。”“看把你热情得,都栽了个跟头!”明明是温婉的语调,陈水玉却觉背脊一寒。她有这样一种感觉,奚白在警告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以前的奚白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根本不知世间那些阴暗算计,这样她才能将奚白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除掉!“咦妙玉,你怎么和我一副打扮呢?”花棠面露惊异,上下打量陈妙玉,“我明白了!”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我不在的这几年,天泉一定是思我成疾。还是妹妹有心,这扮一扮我,好歹能缓缓天泉的相思吧。”陈妙玉被她说得有些懵。“妹妹真真是个有心人呐,一直都是。姐姐可要好好感谢你啦!”花棠拉起她的手,亲昵道。“没有,哪里哪里。”陈妙玉陡然一个激灵,抽出手答道。为什么,那种寒气又漫上脚底......“不过,我回来了,也不劳妹妹辛苦扮我了。”花棠笑,“毕竟,演也只能治一时的相思。”“而且妹妹肤色偏黄,配着杏色衣衫衬得不甚好看。还有妹妹发量本就不多,留这一束辫子,要哪天再被我这粗姑娘一踩,那可......”“是吗是吗......呵呵。”陈妙玉微扬的嘴角逐渐僵硬,却仍断断续续地赔笑。花棠伸手捻起她的几根发丝,暗暗用力,拽下几根,“哎呀,这不......”“五年了,你的容貌保持得还好吧?”她似忽然想起什么,“哦对,我技艺不精,这个易容术也至多保持五年了。”“还好我醒得即时,咱先别叙旧了,赶紧去处理下你的脸吧。”她伸手轻轻触碰陈妙玉的面颊。这回她倒是没扯。五年前姐姐的确给她做过易容,而这个只是易容的法术,如今正在日渐衰弱。不出三天,陈妙玉将原形毕露。“我们进屋慢慢聊吧。”花棠招呼两人道,“传青门怎么回事,今日这么多人造访。怪吵的。”-一行人进了云雾之巅莲池外的小亭子,而桃树后那抹白色身影也闪了出来。“娘子姐姐,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模样?我不喜欢。”他怔怔地看着水榭亭中的那个杏衣长发的女子,忽然横空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那抹背影。
少年淡淡笑着。“我给你渡了些灵力,现在感觉好些了没?”关无寄问。“好些了,下山吧,他们都等着你呢。”两人走下山顶,关无寄举目一看天,“不早了,该收拾收拾去逛夜市啦。”五月雨季闷热,季节交替时,晚霞满长空,暮云压得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得。而谢尽芳菲的人间,炊烟袅袅,从青山脊背上升起。他们回到那个喧闹的地方,人群正吟诗作赋。鱼刺堆在一边,酒喝得有点上头了,众人便拿诗词来作消遣,算是种雅兴。子令似乎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关无寄也早猜到这点,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坐在一旁摇扇,微笑。昼夜交换时,雾霭祥云,好一片宁静场景。不多时,子令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四下寻找关无寄。他沿着溪水畔走了走,边喊他:“不是说待会儿有夜市么?”关无寄听到了,窝在一丛丛芦苇荡中笑,果然是孩子脾性。但他不出来,子令就愈发纳闷,眼见着要转身走了,芦苇哪一处忽然一动,一个人缓步走来,“我在这里。”关无寄拢了拢和芦苇荡一个颜色的蓑衣,头上还盖着斗笠,这么藏在芦苇荡里钓鱼,还真难分辨出来。他看着子令惊讶的表情,心底窃喜,须臾后反应过来,自嘲谁还不是孩子脾性。“你把自己藏在那......”子令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鱼竿上,“钓鱼?”“其实是蹲在水边把你那破衣服搓了,顺便折了根竹竿,装个钓鱼的模样,我素来喜爱钓鱼,主要是喜欢独坐江畔的情趣。”关无寄陶醉地笑:“只可惜,这只是条溪,气势上差了些,不过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气势差何妨?”子令唇边染上一丝笑意,“我方才同他们借了琴来。”关无寄一听眼睛亮了。子令已抱琴而来,关无寄连忙摘下斗笠,盘膝而坐,将琴架上去。子令讶然看着关无寄将双手覆上五弦。那样一双手,执过剑,斟过酒,种过田,浣过衣。经年累月,皮肤略显粗糙,青筋与骨节修饰一双男人的手,五指修长,抚琴时可作高山流水之声,亦可作金戈铁马,沸沸扬扬奏一曲。尾音渐收。子令愣愣的,身后却走来一人,拍了拍手:“哥,大伙儿都去逛夜市了,你还在这呢?”是姒酒卿。子令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关无寄。他挪开琴,起身,走在两人前面。彼时暮色完完全全落了人间,华灯初上,熙攘的人群挤在长街中。叫卖声与晚风不断。姒酒卿紧裹着黑袍,生怕阴气泄出一丝,影响了众人兴致。转了几条街,竟又碰上诡辨。她垂下额前的几丝发挡住标记,也融入人群中,只作一个样貌清秀且高挑的女子,不张口,并无异样。她装着哑巴,目光淡然流连过一样样精致的小物什。忽然瞥见姒酒卿,她轻声问:“在这里受了不少委屈吧?”“不委屈。”他苍白的脸上仍带着笑,仰面看着通透灯火,“此间甚好。”身侧有人拍了拍姒酒卿的肩,是位老者,手微微带颤地捧上一只福袋:“前头的都领着了,你们挤在后面拿不到的,我这正好多出几个,拿好啦,自家包的好东西,宁神安眠。”姒酒卿伸手去摸钱袋,被老者推了回去:“用不着,用不着,大家伙图个开心。”“可以祈福,吉祥的好东西呐,回去再分些给孩子,我心意便带到啦。”姒酒卿方才忆起,端午将至。“哟,什么好东西啊?”关无寄忽然出现在身旁,凑过脸来,又转头看了看那老者,“老爷子,为啥他有我没有呐?”子令只顾在一旁笑。老者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奸商,没份儿!”众人笑作一团,老者捋了捋胡须:“我弟妹方才给你娘送过去了,在”
注:【】里是人名和地名偶然中必然,必然中偶然的故事。也是一个颠覆套路的故事——神界为反派,魔鬼欲正名,最后冠冕堂皇的邪恶站在了制高点,团灭BE。神界:岳泽〖女〗、诡辨〖女〗、杜若〖男〗、姬吾唯〖男〗仙界修士:白昭暮〖女~男〗、关无月〖女〗人界:关无寄〖男〗、司徒令〖男〗冥界:诡辩〖女〗、姒酒卿【男】、阴灵〖?〗桃花源在南江湖,隶属人界。天上犯了事的神仙被贬谪至此地。——(起)step1桃源闹鬼神界职责在于庇护人间而许多次,明面上的“庇护”实则动用禁术——以已故之人的妄念,构造人界一派繁花似锦的虚像。(【姬吾唯】主谋)这一举动被曾经在诸神之列的【诡辩】检举,神界为掩盖罪行,将其罚下人间【桃花源】(那时还不叫这个),诡辩意难平,入魔。诡辩入魔后,从桃花源入手(因为这里就是神界动用禁术构造虚像其中之一)一直企图揭发神界此举。神界也觉得诡辩是隐患,却碍于两界之隔,没办法冲到下三界搞她。为了掩盖罪行,既然检举人搞不死,他们只能毁灭桃花源——消除罪证。诡辩一面调取神界罪证,神界一面干预,企图销毁罪证,导致桃源闹鬼。——(承)step2桃源被修复桃源闹鬼了。这时,仙界修士NO.1【白昭暮】发现。这个热血青年,也想保护桃花源。拼了老命护住了,吊着口气临死前,在桃源撒下了百颗桃树种子——从此之后那块地方才有的桃源这个名字。白昭暮此举:一为造福桃源人民审美,二是死前向自己cp表白,遗愿他守好桃源,守好人间,真正尽了诸神的义务。白昭暮的cp:【杜若】杜若位诸神之列。整天吊儿郎一少年(后来白昭暮才知少年早知神界污浊,不愿同流合污才去的人间),诸神列倒数NO.1,深受末位淘汰制之苦,当初和诡辩一起被贬到人间。但白昭暮临死嘴贱,“守好人间,真正尽了诸神的义务”这句话,被某些弄虚作假使禁术的神听了十分扎耳,但白昭暮骂完死了,那些神就把矛头对准她对象——杜若,而后,杜若仙逝。step3桃源陷入战乱杜若仙逝,桃源无神守护,再度陷入战火(看似天界诸神牵扯桃源命运,实则桃源命运有它自己的必然性:牵扯到人界诸多原因,例如皇权之争,灾情战争等等)说到人界动乱,烨族为争夺皇权,趁机放出自己族内最牛逼的武器:阴灵,阴灵与冥界勾搭。冥界本是由女魔头诡辩指使,但诡辩是个佛系小姐姐,自从不跟神们干了,在桃源假扮暮黎宫宫主,小日子过得老滋润,于她,她是不希望桃源被毁,还要留着找神界罪证。但不给力的手下:这个冥界,乱放阴灵,导致桃源又乱了,战乱,灾难,魑魅魍魉。——(转)step4神女下桃源整顿这时欲趁乱销毁桃源的神界,派了一位不知情的大姐【岳泽】下来,明面上说是带桃源奔小康,实则想借助她销毁桃源。岳泽在诸神之列里,主杀伐,钢铁直女,善恶分明,看不惯冥界胡作非为,在人界连手仙界一同去找冥界干架。岳泽为人锐利,很快发现冥界与女魔诡辩有瓜葛,于是乎——神界岳泽带着仙界,在人界和冥界打架,打的时候还特邀了诡辩!!!step5桃源又有人打架了诡辩懵逼,老娘待在桃花源好好的惹您们什么了?这神界又不安分了还派人下来找我约架?真以为老娘成煨灶猫了?那好的,老娘这就下来和你们打。说到修仙界,简称仙界。仙界有个关无月,关无寄老妹,目标是把老哥带到仙界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不惜和诡辩打,打的时候不惜毁了南江湖桃花源。step6桃源暂时安宁了。而关无寄生为人界扛把子,天子他cp,辅佐天子篡权上位的狠人,又和诡辩交好,对南江湖桃花源情结很深。看不惯老妹毁灭南江湖只为把自己抗到仙界,来了场大义灭亲。他杀了亲妹妹。仙界消停了,诡辩也消停了。关无寄其实是心疼他老妹的,老妹死了,马上和诡辩绝交,雷霆手段隔离了人界。从此,上(神仙)中(人间)下(冥界)三界分明,关无寄与天子司徒令守住了桃源。桃花源守住了,接下来轮到神界脑壳疼了。step7桃源又乱套了神界是打算,让桃花源在乱中覆灭的。于是掐着这个刚刚和平的时间点,召回神女岳泽,桃花源靠神女混得风生水起,一时失去神女庇护,桃源再度失控。(备注1:关无寄和司徒令平定人间,有一部分借助岳泽的力量,因为岳泽的任务就是下来帮助关无寄,共同搞好桃花源。备注2:当初神界遣岳泽下凡,明年上说的是搞好桃源,钢铁直女就信了这字面意思。下凡即与关无寄交好,屡屡想把桃花源搞好时,总有那么点破事出来,自责自己工作不到位。因而天界召她回去时,直女岳泽以为,天界怪她做事没成效,调回去换人,没多想就回去了。岳泽人设主杀伐,善恶分明,不动真情,纵然共同奋斗了那么多年,但她对南江湖的情结依旧很薄,说走就能走那种)step8贵人相助人界失控,这时,转世的杜若寻回记忆,重出江湖,出手相助,但最后还是因为自身设定是神界倒数no.1,又长时间不混神界,没搞过神界姬吾唯一帮子人。——(合)step9团灭badending桃源由神界的一场虚妄构造而起,也由神界亲手终结。到了这一步就会发现,无论如何,桃源的命运从开头就注定了结局。关无寄和诡辩拼死守护桃源,最终都付之一炬。最后他们才发现,揭发神界恶行的唯一方式,是让桃花源消失。因为只有桃花源消失,才能证明它本来就是场神界亲手策划的虚妄。关无寄守司徒令的江山血战至死。诡辩看开一切,自毁多年执念的桃源,亡。曾收入门下的阴灵也放回冥界,从此,阴灵不受控制,重出人间。神界恶行最终曝光,内部整治,而此间再无桃花源。人间。失去关无寄这一得力助手,司徒令式微,为保大局,将皇权交与同父异母的皇弟。结局:关无月、杜若、诡辩、姬吾唯、关无寄、司徒令,亡。(领饭盒顺序从前往后)白昭暮(第二世)、岳泽,活。后记:司徒令皇弟得到天子之位,敌不过烨族阴灵,从此阴灵在琦北王朝肆虐,烨族甚得势。尾端注:cp:关无寄x司徒令白昭暮x杜若白昭暮第一世(拯救桃源那一世)是女儿身,单恋杜若,死前用桃花林表了个白,表面上说是让杜若守好桃花林,实际上是送对象花花~愿望是来世只做好男儿,再碰到他,做个兄弟足矣。老天没辜负她的愿望,第二世(和关无寄一世时)成了男的,结果顺带了基佬属性。
第一章被踹下凡了天上。四周寂寥,唯余雾霭。“阿泽,时机已至,是时候下凡走一趟啦。”岳泽抬起头,对着来人行了个礼:“东君。”来人停下步伐,把袖中卷轴取了出来,展开,读了一通圣旨。岳泽只了解个大意:“人间有个地方,缺钱还闹鬼,穷山恶水活不了个人,所以天帝叫我下去带他们发达,是这个意思?”神女眉梢一挑,“不过我记得啊,你们向来懒得插手凡间事。”东君噎了噎。岳泽:“什么风不调雨不顺的,无非是给我安排个劫,好找理由把我支到凡间去。”“你说话总是如此,得改改。”“又如何?”岳泽面色未动,却也接了这一差事,“圣旨不可违。凡间这个叫桃花源的地方,我去应个劫,也无妨。”语毕道一声告辞。驾云至天台,正欲向下一蹦,爽快落了人间,又被哪位同僚打断:“哟,下凡玩儿去啦?”岳泽:“给桃花源正名去。”桃源本是人间避世之地,而今沦落为穷山恶水,如何对得起“桃源”二字,名不副实。“桃源?那你可保重了。”那人打个哈哈,“这地方可不是什么避世圣地——”他凑到岳泽耳边:“为什么那里的人不闻世事,不与外人往来?桃源位处南江湖中原,而南江湖中原那块地方,早覆灭在战事里了。”“是他们的妄念虚构了桃源,他们啊,本就是一群死人。”未听清句末几个字,它们消弭在呼啸过耳的风声中。岳泽从云端纵身一跃,青衣翩然,玉佩陆离,也只惊艳刹那光景。刹那过后,神女那一身仙气,下坠中被凄厉肃杀的风,滚烫的浊世结界剐了个一干二净。人间。再睁眼时,青衣依旧,而身上徒剩一把长剑,其它带有灵力的物件,都去了踪影。耳畔人声嘈杂,她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还将她烂糊泥般的身子骨拽起来:“敢问姑娘是南江湖的哪位贵客?”贵客?岳泽望了眼自己一身破布青衣。岳泽不说话。那男子看她破烂又傻呆地站在树下,也几乎明白了:“刚下了场雨,雷公发怒,莫非是姑娘在树下歇脚被劈了一道?”岳泽不答,那男子继续道:“那就缓缓神,待会儿去在下的茶坊坐坐,如何?”是个拉生意的。但岳泽压根没往这个上面想,她奇怪,雷公的作息她清楚,这会儿该在打盹,发哪门子的怒?她默然起身,跟上男子的步伐。那厮套了她一路的话——岳泽也没想过成心憋着不说:“姓岳,名长青,来桃源拯救苍生。”男子扶了扶斗笠,嗓音纵然低沉好听,含了笑意也有些飘:“莫非方才一记响雷劈到姑娘的脑袋了,劈得有点狠?”岳泽:“帮你们来的,不要算了。”男子哑然,倒也生出几分玩味:“莫气,细说来听听。”岳泽:“带你们桃源人,捉鬼、种田、发大财。”那男的闻言,欠揍一笑:“那我们,还真不需要。”他当着岳泽的面摘下斗笠,褪去蓑衣,散发齐整地铺在背后,尾端由金绳束起,一袭鸦青色锦衣赫然,拱手,举止也多了几分从容矜贵:“在下南江湖关无寄,身为这片土地的财富担当,自可大言不惭——南江湖五行缺金木水火土,唯独不缺钱。”第二章茶坊闹事关无寄说了一通话,等了半晌没回音,稍稍抬眸,正巧对方似笑非笑地投来目光。关无寄笑容依旧和善:“......”岳泽:“那走吧。”她抬了抬下巴:“去你家茶坊坐坐,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所说的富庶繁华。”不负桃花源美名,这一路走去,桃色沿途,灼灼其华。到了点儿,神女一掀青裳长摆落座,凤眸扫了圈,心叹难怪——客人三三两两,看衣着皆算得上流,谈笑轻缓,合着瓷碗触到檀木桌错落清脆的声音,一派雅致。似是和传闻中酒肆酣饮畅谈不符。也无自惭形秽,神女骨子里就是股清高劲儿。稍戏分茶,敛袖,举杯,清茶入喉,苦味回甘。兴致尚起,却闻门外有人急呼:“进贼了!进贼了!”岳泽放下茶盏,皱眉。这都富得遭贼了,还叫她下来帮什么忙?还是举目看去,门外人影错杂,她捕捉到黑影闪过,凝眸,看清是个蒙面黑衣的家伙。“刷——”长剑出鞘,岳泽单手撑着桌子,翻身跃起,只一霎便落在门口。也只刹那,方才那黑衣人闪身至岳泽的座位旁,宽刀碎了一张桌子,岳泽的茶也凌空飞起,落地,水渍与碎瓷狼藉。关无寄发出一声心疼的抽气声。岳泽当即回过头,黑衣人也转身,蒙了满脸的黑布只滑稽地露出一双眼,正两两放凶光,瞪着岳泽看。莫名地,岳泽想到天庭故人养的藏獒。岳泽笑了。这一笑无疑是挑衅,那人进了门直奔茶坊,一刀剁了岳泽那座位,明显是冲她而来。要不是她起身快,估计堂堂神女也沦为刀下魂了。只是想不通,她初来乍到,不知惹了何方妖孽?转瞬,那人提刀向她扑来,岳泽侧身一遁,剑锋都没亮,一手已卡在那人脖子上,转身抬起脚,关节死死顶着那人的肚子。硬生生把人卡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还动弹不了。关无寄见她掌刀还横在那人脖子上,赶忙出面道:“岳大姐身手了得!不过,先留他一条命……”岳泽打断他:“留着问幕后黑手?没用的。”关无寄:“不是,我要他赔我桌子还有茶盏。”岳泽只觉荒唐:“更不可能。”语毕手上猛然用力,碎了那人颈椎的前一刻,关无寄看出端倪,足尖点地轻功飞至,手肘一抬,抵着岳泽下巴。“这个人,我得留。”岳泽觉得几分好笑:“他砸了你的店,这会儿你倒护着他?掌柜的,怕不是你脑袋被雷劈了一道!”关无寄垂下目光,凑得进近了,岳泽才仔细打量起他来,心道这厮面相不赖,白净而不乏阳刚之气,睫毛挺长,鼻梁也高。待他再掀眸时,正背着众人,冲岳泽眨了下眼,目光再向左一斜。岳泽至始至终没个表情,也不知会意没有。顶着黑衣人肚子的腿也收了回来,在关无寄将人按着带走时,她缓缓松开手,收手时划过那人脸庞,一抓——他蒙脸的黑布掉了。关无寄回头,展眉一笑,对着她点头肯定。黑衣人面容彻底暴露,岳泽盯着他看了许久,唇边逸出一声轻笑。“呵,还真是故人的藏獒。”他眉间一道火红的印记,和那只一模一样......似是为了证实,岳泽上去对着那人肚子就是一脚,猝不及防的,那人痛呼出声。在座各位都震惊了。那一声,像极了恶犬咆哮。“狗化的人。”岳泽笃定道,“嗓子没进化好。”第三章诡辨关无寄和她似乎生来就有默契,唤小二拿来一柄切菜刀,对着那人腰部比划了下,刀刃隔风,风化刀刃,强劲地碎了他的黑衣。他厚着脸,也颇不讲礼貌地拉出一条尾巴。他把尾巴放在掌心掂了掂,唇角翘起:“哈,我说呢,屁股这么肥,原来是藏了这玩意。”堂堂藏獒没受过如此侮辱,抬头怒喝一声,关无寄心道不妙,向后退了几步,惊奇地看着那人身形变化,周身竟长出毛来,最终化为一只凶戾的犬伏在地面上。岳泽并拢双指,随手捏了个决儿往狗头上一拍。只听最后一声呜咽,恶犬垂下脑袋,了无生息。关无寄拍了拍手,笑道:“还是听我的对吧,要不是我拦着你,你当时把他咔嚓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来头。”岳泽又看他一眼,心道人族真奇怪,方才关无寄拦着她,明明就是想和她演一出戏,让藏獒放松了警惕,好趁乱取走面纱。神女脑子太直,一时竟弯不过来。岳泽:“那现在,你除了知道他是条人形犬,难道还知道他的来头?”关无寄无言以对,岳泽很自然地接上话:“但我知道——这就足够了。”她蹲下来,掌心覆着狗头,对这一团空气,像在自言自语:“谁叫你当初下冥界不带上狗呢......叫他今儿结果在我手中了。”茶坊议论声嘈杂,角落处一位黑袍的客官放下茶具,似乎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我今儿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诡辨,你竟也放狗来咬我。”她垂着眼帘,眼底波澜不惊。在座众人却不安定了:“她认得诡辨?!”“下冥界......诡辨下过冥界?”关无寄面色也不太妙,起身,拂袖离去。众人交换眼神,岳泽皱了皱眉头,敏感地嗅到气氛不对,正欲一同离开时,门口赫然出现一张结界。几十人人纷纷离座,将她围困在当中。“她认得诡辨,不能放了她。”岳泽越发觉得人间不可理喻,这是什么理儿,她为茶坊除了乱子,这帮人反而组团上来为难她?忽地,长剑横在她脖子上,剑的主人恶声道:“冒犯了!既然你认得诡辨,想必也知他是个什么货色,带咱去寻他,现在立刻!”岳泽眉间不见喜怒,不打算出手,也没想过带路去找那个什么......诡辨。诡辨以前在天庭干过,本着天机不可泄露,岳泽也不想和这群凡人解释什么。除了岳泽轻松往那一站,其他人都绷着张脸,方才堆着笑的关无寄也不见踪影,气氛一时紧张至顶峰。恰时人群后走出的客官打破尴尬,是个高个子,一袭黑袍,说话却略显得腼腆:“大伙儿先别这样,人家好歹帮咱杀了个刺客,再者,她也不一定知道诡辨在哪......”“你可拉倒吧!”那人呸了一记,“你小子难道不知道?今晚月圆,诡辨又要放阴灵出来作孽了,几个村的人命呐!拖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现在不去逮他什么时候去?”“况且,今儿他把恶犬放来茶肆闹,算不算是个预兆?”第四章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岳泽似乎明白了点。她暗嘲,诡辨这家伙离开天庭后,都干了什么,一会儿放狗一会儿放阴灵。听他们说,今晚诡辩就将有动作,岳泽心中竟来了一丝期待。故人,许久未见了呢。方才那位黑袍大哥闻言也惊了惊,又看向她:“姑娘,你真的知道诡辩在哪里么?”岳泽:“不知道。”众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又起来了。岳泽预感到此事无解。估摸着黑袍大哥也这么认为,他望了望人群,喉咙干巴巴挤出几个字:“那个,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持剑那人几乎要跳起来:“你小子不早说?娘们唧唧的耽搁这么久,千百条人命挂在那呢!”长剑总算从岳泽脖子上收回去了。黑袍带头,岳泽其次,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离开茶坊没多久,便碰上急匆匆赶回来的关无寄。看了看这仗势,他迅速反应过来:“今晚十五,月圆,那些阴灵又要冒出来了,大伙儿零零散散地去不安全,加个我吧。”岳泽:“加你有何用?”关无寄笑容温和:“日落后若碰上阴灵,我可以带大家躲一躲,方才在那里喝茶的,大多都是我门客,彼此都很熟的。还有,在这儿,随处可见我家的驿站。”好吧,真的是财富担当。一行人走着,关无寄把手肘架在黑袍大哥的肩上,笑问:“你还带大伙儿去找诡辨?”黑袍抿着唇笑了笑:“哥,你们平时笑我一身阴气重,这会儿反倒派上用场了。我体质偏阴,能感受到阴灵动向,顺着这个动向找过去,说不定就能找到诡辨。”关无寄:“行,那哥给你保驾护航。”日光渐沉落,随之,恐惧渲染进晚霞暮色。黑袍弯下身咳了几声,拍拍胸脯,抬头,语气沉重:“阴灵现在离我们很近。”关无寄就带了把小二塞给他的切菜刀,堂堂阔少也不嫌丢人,将就着提起来一划,做了道结界,笼罩在一行人身上。岳泽赞许:“不错。”不想这掌柜面上嘻嘻哈哈,提把菜刀也能用,还算有两下子。又悄然放出灵力,感受下周围几人的修为和功夫,都不赖,在人间够得了上成。黑袍鼻子很尖:“我好像嗅到灵力了?岳泽手一抖,灵力流转到黑袍丹田处:“还不是照顾你小子体质偏阴,容易被鬼附身。”她刚才一番动作尽数落在关无寄眼中,关掌柜露出个揶揄的笑。岳泽一记眼刀飞过去。神仙下凡,还试探不了人间?试探人间还被识破了,奇耻大辱。她清清嗓子,风轻云淡地对黑袍道:“还有,你方才为我解围,多谢。”一句多谢还未说完,耳畔炸开巨响,结界破了个口儿,流星般的光影纷然砸进来,岳泽广袖一挥,飞起长腿扫过去,一脚把结界内的人全部放倒,扑在地上。下一刻,那些星子般的光刃擦着他们背脊划过。岳泽大喝:“不许起身!”关无寄摔了个狗吃屎,门牙还磕在凹凸不平的土石上,疼得抽气,打算换个姿势趴一趴时,背刚弓起来一点,被光刃不留情地蹭过去。华贵的锦衣一下子成了乞丐服,白皙背部也多了几道口子。岳泽恨不得捶晕这钱多人傻的家伙:“那些光刃,!是阴灵。”“我们就这样一直趴在这里?”有人又激愤了:“阴灵出动,我们怎能苟且自个儿的命,那些个村民手无缚鸡之力……”岳泽:“闭嘴。”“都给我趴好了,泥菩萨过个自身难保,还有——”岳泽目光凛冽,“趴着确实不是办法,上有阴灵攻击,我们趴着的这块地,也在开裂,下沉。第五章白雾确实。地面下沉感很明显,伴随一阵阵震动,众人惊出冷汗。岳泽伏在地上,低声:“听我念三个数,大家一块爬起来,不要再立结界,马上遁入裂开的地缝。”在这般猛烈的攻击下,立再多结界都是是徒劳!“三,二——”“一!”长剑挥出漫天光影,击飞星子,刺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众人稍一抬头,借吝啬的月光,便能看见青衣翻飞,以及女子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分明。“遁!”大地配合不散,不知是关无寄撒的那团粉末,还是冥界本就如此。连身侧人的交谈声都好似蒙上了纱,听不真切。岳泽耳朵向来好,隔着这团不知名物体听到咳嗽声,弱弱的,是从黑袍那个方向传来。忽然想起,他体质偏阴,自身难保,还容易招鬼。这种体质还逞强来带路,简直瞎搞。一念之间,她弹了弹指尖,结界已笼罩在他周身。黑袍惊诧地抬起头,正巧岳泽收回目光。岳泽加大声音:“给你加个结界,不许摘下来,除非你想给大家招鬼来。”黑袍发白的唇勾起浅笑。雾的那段忽然传来关无寄的声音,轻微到近乎听不见,岳泽凝神,细细分辨他讲的话。这个音量,身边的一圈凡人铁定听不见,白雾隔音效果太强了。“不是你做的,我信,行吧大姐。”关无寄声线干净,很好分辨。那段又传来个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如同嗓子被灼了般难听:“酒卿跟着你们一块过来了?我想见他一面。”岳泽向声源轻手轻脚走去,约莫看到两个人影了,便不再向前。其中一个身影,竟勾起心中隐约的熟悉感。岳泽并拢两根指头向眉心一点,欲启天眼看得更清楚些,脑海却一阵钝痛。天帝在十万八千里外向她的识海传话:“身处人间,不得动用神界力量。”奶奶的,这都能感知到,天庭手还挺长!第六章桃源消失了关无寄和那谁的对话仍在继续。关无寄的声音:“你要见老四?现在不方便。”那谁:“你那白雾撒在那里,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哪里不方便?”岳泽一惊,恍然明白,原来关无寄这白雾,本就是避人耳目用。“还有,既然这些东西不是你搞的,那你能解释下,阴灵暴动的原因?”那谁:“不关我事。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地裂是我的手笔,现在整个桃花源的百姓都在地下,对,这里是冥界,不会遭到阴灵攻击。”关无寄:“有心了,多谢。”那声音:“你要听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提个要求,最迟明早,我要见到姒酒卿,和他谈谈。”关无寄转身向回走,岳泽在悄悄回到人群中。但他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又返回,冲那人说了句话:“诡辨,那你的狗是怎么回事?”岳泽顿住。那人:“哦……他早不是我的狗了。”“当初我从天庭下来时,他被夺走了,一并剥夺了记忆,所以说,那只藏獒该早忘了我罢。”有那么一瞬,拨开白雾一看究竟的欲念强烈,岳泽闭了闭眼,还是回到人群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关无寄认识诡辨,还在贼喊捉贼。而且,诡辨就在他们身旁,一团白雾隔着,这群愚蠢的人们愣是没察觉到。关无寄回来了。“大伙都醒醒,出口我找到了,来。”他弯下腰,语气一如既往的耐心,此刻听来却有种哄人的虚情假意。人群嗤笑:“谁如你心大,这个时候还睡得着觉。”岳泽不作声,跟着关无寄走到出口,再沿坑坑洼洼的斜坡向上走,双手摸索着墙壁。走了许久,岳泽估摸着快到地面了,关无寄却停下脚步:“大家现在不能上去,阴灵还在肆虐。”“哎我说关掌柜,也没见你这么怂过啊?我们练家子的都缩在这里躲,那其他人咋办?你躲在这里,不想想你那老母亲,被这玩意扎了……”关无寄冷冷出声:“我娘不老。还有,不劳诸位费心!”岳泽一声不吭,却抽剑往顶端一划,石块粘着泥土扑簌簌掉落,她拉着众人躲到旁边。地面露出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口,可以看到月光轻薄,莹白的光刃划过天幕,煞是养眼而暗藏危机。岳泽感到有些不对劲。她方向感很好,能感觉到关无寄领着他们在向东走,向东,正是他将自己领来茶坊的反方向。说明,他们走的路,正是关无寄带她来茶坊的路,忆及来茶坊的那条路,种满了桃树。所以当下,他们这群人所处位置,应该是那一路桃花林的下方。但从这里抬头望去,地面空荡荡,不见一棵桃树。她印象很深,那条路上,有一间被桃花簇拥在中间的小木屋。从洞口看出去,小木屋还在,数百棵桃树却不见踪影!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她看向关无寄:“阔佬,这儿数你清楚,你就没看出什么端倪?”关无寄唇角那点滑头的笑也没了:“我知道,桃树消失了。”众人议论纷纷:“是不是阴灵弄的?不像啊,那间破木屋都在。再说了,要真是阴灵弄的,树干啥的至少会留下残渣吧。”瞧这干净得,仿佛这几百棵桃树就没存在过。第七章夜奔“不对,消失的不止是桃树。”岳泽突然出声,“地面在一点点消弭。”她扒着洞口探出头,看见轻烟从地面上腾起,就好像原本存在于地面的一部分,无形中化为水雾,散入夜空,以泡影的形式消失。地面似乎低了些——准确地说,应该是越来越薄。岳泽忆起什么,转回头对众人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消失的都是自然馈赠的东西,那些,原本都存在于这里。”就好比,桃树和黄土大地,都来自老天爷的手笔。这些自然馈赠的东西,在一点点消失,而木屋这类,人造出来的,都毫发无损。关无寄则道:“现在关心这个也是无解,我看大家还是原路返回吧,这层地面马上就融化没了,到时候‘星子’还得砸下来。”岳泽没理他,仍沉在思考中:“不止桃树、地面,在桃源的一切自然物都会消失,总结一下,就是桃源要消失了。”神女目光骤然一变:“你们,以前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关无寄下意识点了点头。点完头,大伙都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他反应过来,忽觉自己也不大对劲,明明不曾有的事……可脑海闪过一瞬的画面,来不及捕捉,便化成碎影,就那般,消失了。岳泽却想起跳云台前,同僚说的那句话:“是他们的妄念虚构了桃花源。”如果桃花源本是虚构的,那消失也在情理之中。然,她侧首看了看同行的人,个个蹦跶得起劲——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活生生地,生活在一片本来虚无的土地上。她终于明白了,天帝不会那么好心发配她到一个正常地方。活人活在死地上,还叫她捉鬼种田发大财,不把她消磨到秃不罢休!回过神,地面还在消弭,马上就要穿透上下间隔了。她容不得多虑,大手一挥:“阔佬说得对,都原路返回!”火把也快烧没了,岳泽打个响指,一团青焰在指尖燃起,照亮一片黑灯瞎火,众人看到光亮,分清方向就把腿向回冲。大晚上,一群人就像无头苍蝇扑腾着翅膀,跌跌撞撞,往更深的地下跑去。忽然听到前头有声音,还见得着微弱的火光摇曳,岳泽一行人来不及收脚,就有人撞了上去。“哎哟,这不是流火阁的夫子么?”“你们也到这里避难啦。”被唤作夫子的人拱了拱手,道:“是的,现在这一片的百姓们都躲在地下,尚无大碍,劳各位侠士们费心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群老弱病残,总不会像他们这样要命跳崖吧。夫子笑道:“大家闻声惊醒,发觉屋子向下沉了几沉,打开门,便到了这里。”地面下沉,房屋都沉到了地下。“许是天意,菩萨佑护桃源的人们。”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阴灵光刃袭来时,地面出现沟壑,收容了那些屋子宅子,现在都沉在地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