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静才不是给两句软话就能容易被糊弄住的。
她对这个女婿向来不是很满意,若非是闺女坚持,她铁定早就让两个人将婚离了。
“你陆淮年在S城可是个红人,有的是女人挺着肚子,赶着让你当爹的!只是可怜我们家阮阮,简直是要让她在这风口浪尖上过日子啊!”说到顾安阮,阮文静的老眼,抑制不住闪着泪花。
“妈。”陆淮年瞧着病床前被气得掉泪的阮文静,连忙道:“颜落落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而且外面疯传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对安安是真心实意,也能经得起岁月考量的!”
“妈。”陆淮年对天宣誓:“我真的与颜落落半点关系也没有!若是我日后对安安的情谊有半点虚假,就让我……”
“行了。”阮文静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横竖这件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不是你的话,今天这事情怎么闹得沸沸扬扬?”
“也许是陆德……”陆淮年立刻收住了嘴,“是我爸。”
“不管是谁。”阮文静坐起身,语重心长地对着陆淮年说:“你若是实打实想要跟我们家安阮在一起,先把家里的一切都解决好再谈。”
“妈说的是。”陆淮年又重新递上一杯茶,“方才说了那么多,您口渴了吧?请喝水。”
这一次,阮文静倒没有拒绝陆淮年。
一方面是对陆淮年的态度改变,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确实口渴,咕噜噜地喝到了杯底。
阮文静将盖子合上,把空杯递给陆淮年:“阮阮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陆淮年抱着空杯子,起身把杯子放下后,对着阮文静道:“我出去瞧一瞧。”
*
顾安阮从外面买来些吃食后,正准备回到病房看看陆淮年有没有被阮文静刁难。
她刚走到楼下,就见到王爱英从医院门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颜落落能在科研所闹的事,很大一部分功劳也是来自于王爱英。
顾安阮并没有想要搭理王爱英的意思,所以扭过脸假装没看见。
“哎呦喂呀。”
王爱英的第一声,顾安阮并没有理会。
穿书前顾安阮接触多了王爱英这类人,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嘴脸她理都不想理。
她甚至时常想,王爱英这些人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说辞,都理应去那剧组里,说不定努努力就成了一名角。
对付这样的人,你越是理会,对方就越是不饶人。
陆淮年那边来不及耽搁。
可就在自己远离王爱英哭爹喊娘的现场时,被王爱英的儿子陆旺财叫住:“大嫂你让我好找。”
陆旺财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够走廊围观看热闹的人清楚的听到。
王爱英见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就声情并茂地哭诉了半天自己的种种遭遇。
“女同志,你看着模样也不差,怎么做出这等子不孝之事?”
众人听了王爱英的说辞后,将顾安阮困住。
不明真相的人就像是在科研所似的,一人一个自以为是的喷着吐沫星子。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更有王祥卧冰求鲤,你咋连个牲畜都不如?”
王爱英虽然没念过书,但也能够听懂大概意思,瞧着给顾安阮已经扣上了个“不孝”的帽子,不如再添加一个【不洁】的标签。
“安阮啊。”王爱英拨开人群,走到顾安阮的身边,“二婶子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文化。”
“可你也不能——”王爱英边说,边掉泪,哽咽:“......你也不可......”
那位好心人瞧着王爱英哭得顺不过来气,连忙拍了拍王爱英的后背:“他婶子,您别急,有话慢慢说。今儿个,大伙都是你的见证人。”
王爱英用手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大兄弟。谢谢你。原本这些事,我就是踏进棺材里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毕竟我也清楚的家丑不可外扬。可今天我才知道,那丫头为了攀高枝儿......分明都跟着我们家淮年结了婚,还在外面.....”
王爱英为了保证自己说话的真实性,顺势坐在地上,她抓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双手猛拍大腿,嚎啕大哭:“安阮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档子污秽的事情来啊!我们陆家的门风全让你给丢没了!”
看热闹的,这下也算是听得明白,原来面前这位是隐瞒自己破损的身子去为求富贵。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碎嘴了句:“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睛会看上.....”
阮文静在病床等了一会儿,不光没等来闺女,连女婿都没有等来。
她出来寻人,陆淮年人确实是找到了,不过正倚着墙壁,抱着手臂瞧热闹呢。
“方才你怎么对我保证的?”当走得近的阮文静看到是自家闺女被围住时,立刻上前数落陆淮年:“阮阮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看热闹!”
“妈。暂时不必出手帮安安。”陆淮年的目光幽沉,“她会解决。确切地说,若是现在咱们去帮衬,安安会生气。”
阮文静不明白陆淮年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总觉得那么多人欺负自家闺女,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于是刚要上前去帮衬,却被陆淮年拉了回来。
“陆淮年!”
“妈。我知道你心急。我比你心更急。”被点到名字的陆淮年唇齿磨合:“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替她出了风头,往后那些人怎么看她?安安一个姑娘,名声就这样被糟蹋了……”
阮文静扫视着喋喋不休的人群,慢慢回过了身:“你怕我稍有言语的差池,就被人拿去做文章?然后对安安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
陆淮年望着人群里的顾安阮,他点了点头:“眼下正是个敏感的时期。”
“我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
就在大家按着头,想要把顾安阮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送去派出所断断公正时,顾安阮却突然开口。
“二婶在医院又哭又闹,折腾了这样久,倒是不嫌口渴。”
人群外的陆淮年,嘴角正噙着笑。
许是淮年在工作中一向严肃,阮文静从未见过淮年像现在一样柔和的眉眼。
之前大儿子和丈夫都说陆淮年对自家闺女就整颗心栓上去的,看来那谣言应当是有了证据才会进行这样的传播。
“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解决的。”阮文静听到淮年的自言自语,继续看女儿如何脱困。
而王爱英却没想到顾安阮这个丫头片子不光瘦了下来,人也尖锐了许多。
从科研所出来,王爱英为了想从沈桂花手上拿钱,花费了不少心思。
今天也是在走廊,见沈桂花的儿媳妇顾安阮从厕所出来,一哭二闹后就差个上吊环节。
“二婶明里暗里讥讽我为白眼狼,那我倒是想问问您,您是站在什么立场讲出这些话的?”
王爱英面露难堪,可是眼下如果她说不出个一二三,前头那么多铺垫,都会作废。
顾安阮心里明白,与王爱英这样的人争斗,必须把她所有的路都给堵死。
“既然二婶没话可说,那么您又是从哪里得知我与人圆房成亲,还勾搭了别人的呢?”
以她的矛,抵她的盾。
王爱英被问得语塞,所有看热闹的人把目光都扫向王爱英的时候,她脸上明显臊热。
“他婶子。”好心的路人,还以为王爱英被顾安阮的口齿伶俐一时间吓到,“您别怕,那么多人都向着您呢,慢慢说……”
王爱英在脑子构思着,该如何说,总归是得说些什么,才能把这闹剧给消停。
“二婶。”顾安阮瞧出了王爱英的心里的不安,她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王爱英:“怎么,现在说不上来了么?”
“我忽然觉得特别有意思。”顾安阮推开那位一直帮衬着王爱英无眼的“好心人”,有理有据地陈述:“倘使我真的做了什么混事,辱没了陆家的门风,你总要拿出些证据吧?可现在,横竖全凭二婶一张嘴,在这里颠倒黑白。苍天白日里,我念你是长辈,你爱演戏,我都懒得搭理你。真撕破脸,咱们也聊聊您没尽过一天——为人母为人儿媳的责任。”
“顾安阮!”王爱英憋屈得通红,颤抖着食指指着顾安阮,“我没嫌你是外头胡搞,家里面好馍片,好棒子的给你,但是你却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都不如你那伶牙俐齿的嘴颠倒黑白来得迅速。”
阮文静还是第一次听人墙角,那么痛快,瞧着闺女把化被动为主动,呛得王爱英无话可说,打心眼里为顾安阮鼓掌。
陆淮年轻咳几声,“妈。你去病房看看我妈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后,就问一问她当初王爱英卖陆旺财的字据。”
眼下,这陆家的人都在医院,家里面肯定是空的,而王爱英那样的性格的人,断然不会将字据拿在身上。
阮文静虽然不明白陆淮年要做什么,但是淮年讲的对的地方,她也是能听则听,于是没耽搁就去了沈桂花的房间内。
沈桂花以为是陆淮年回来,闻声就先问上了:“淮年,你媳妇儿呢?”
待人进来,阮文静给看见沈桂花,长话短说,交代了她晕倒前发生的事情。
“淮年让我同您拿家里头的钥匙,说是要找王爱英卖陆旺财的线索。”
听到王爱英这个名字,沈桂花气不打一出来,关于这个恶妯娌,她有诸多的不满:“我随你一同去。”
“……这……”阮文静只当是亲家担心自己会趁乱翻他们家的家产,连连打包票:“您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去处理,家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少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你毕竟不知道那字据长什么样的,所以我同你一起去是最好的。”
阮文静闻言走到病床前,扶起沈桂花。
*
陆淮年虽然知道顾安阮自己可以解决,但也不想出现任何差池的错误。
他虽远观,但心一直记挂着她。
“信口雌黄!”王爱英来了劲儿,吐沫星子都喷到了靠得近的几个群众。
一个人一直嚎自己的不幸,就像迅哥儿笔下的祥林嫂,聆听者终究会失去耐心。
刚刚帮助王爱英的那个路人,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说你侄女这不好,那不好,可要你拿出证据的时候,你开始不吱声了。
然而侄女质问你的时候,只一味地说人家血口喷人,什么料都爆不出,这不明显是乱污蔑么?
“信口雌黄?”顾安阮扯了抹讥笑。
王爱英原本计划着在顾安阮的面前撒泼一场,毕竟依照顾安阮软弱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拿钱息事。
谁知道,这顾安阮,怎么就跟换了个似的,弄得王爱英,精心算计的一切,都尽数要落了空。
原本信任王爱英的那些人,见她一直拿不出什么实锤,也都失去了耐心。
“哎呀,我滴娘呀!”王爱英见没话说,猛然起身,腿部已经蜷缩泛酸,踉跄地摔在了陆淮年的面前。
“二婶。”顾安阮追着王爱英,“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跑了?刚刚不是挺理直气壮吗?”
看热闹的,都还没给个结果呢。
不过多数明眼人也看出了门道,那王爱英一准儿没说实情。
陆淮年蹲下身,唇齿间虽吞吐温和的言语,却让听的人感到恶寒:“二婶。不知道你刚刚说安安勾搭的干部,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一位?”
人群里有人认出陆淮年,夹杂着欣喜道,“淮年。您来断一断,这娘俩,究竟谁说得是真的?”
“真相,是经得起时间证明。”
正当众人低声赞叹淮年说出来的话,就是高端时,阮文静跟沈桂花已经拿着字据赶回了医院。
“……阮阮……”沈桂花拿着手里的字据,上面清晰的记载着:“幸福村陆家王爱英,将儿子陆旺财抵押,绝不后悔。”
白纸黑字,众人看得真真切切,怪不得让拿出证据来的时候,王爱英就说不出话。
他们险些着了,这黑心肠婆娘的道!
“王爱英。”沈桂花顺过气来,对着这瘫在地上的女人说:“安阮是我的儿媳妇。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倒是你十里八乡将人好好的名声糟蹋了去……”
人们倒戈得很快,包括刚刚战队王爱英的好心的路人,他首先对顾安阮道了歉:“同志。是我刚才欠了妥当,遭到了小人蒙蔽。你切莫往心里头去。”
顾安阮摇了摇头,并没有得理不饶人,那王爱英眼看形势不利,想要落荒而逃,却被眼尖的顾安阮逮住,她说:“二婶。既然你觉得冤屈,现在那么多公正的人儿都在,让他们同你做做主。”
此时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不必多说。
王爱英眼看着,自己的计谋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找准时机,寻死觅活。
“苍天啊!你是要冤死我这个可怜的婆娘啊!我自打嫁到陆家,我不指望人家能念着我多少恩情……”
“二婶的恩情,怎敢遗忘?”陆淮年直接打断王爱英的话,就学着王爱英平日里的作派:“我们做晚辈的,日子苦点,倒也没什么。你若是非要拿‘孝’和‘廉’去编排,不妨问问你自己,这些年又如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