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不威自怒的声音响起时,大家的目光不自觉转向楼梯口,当他们看到站在楼梯上的两人时,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正是程宴深和沈惊棠。
两人向来就是形影不离,不管程宴深去哪,都会牵紧沈惊棠的手。
但这会儿,却是个例外。
夫妻两人中间隔了很大的空隙。
就像是吵架了似的。
从沈惊棠面上的表情来看,她心中大概是有气,小脸表情冷艳,两人间的气氛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有些僵持。
看到他们,沈枧绥和程薇薇连忙站起。
少年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她身前,他面上表情很担忧,“姐。”
沈惊棠勉强勾唇笑,“我没事。”
随后,她朝他伸出手,“小绥,你扶我下去,我现在有点难受。”
闻言,程宴深目光柔情担忧的放在她身上,但从始至终,沈惊棠都没看他一眼,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时,她的睫羽颤了两颤。
所表现出来的分明就是委屈。
一直目送她下楼后,他仍保持着最初的动作,最后,还是程薇薇提醒他。
“哥,你快下来吧。”
应隐白站在大厅里,细致着观察着他们俩此番像是“冷战”的场面,眉心紧皱。
就目前来看,他还推断不出什么。
从程宴深出现在楼梯上起,林烟的视线便一直放在他身上。
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猫眼,直接将爱慕和绝望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张秋曼敢在程宴深没下来的时候撒泼,但他出现后,她就只能老实噤声。
前阵子,他把她弄到监狱里去了,至今为止,这件事情对她的阴影仍残留着。
她突然的安静,林烟是最能感觉到的。
感受到后,她垂着眼眸。
掩盖掉里面的厌恶情绪。
见他下来后,阮纤云连忙出声。
起身去到他身旁,“阿宴,现在你赶紧把你被陷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然别人真以为我们是冤大头,这出戏都唱到这个份上了,到底还要不要脸了,想挤进我们程家的大门,简直痴心妄想。”
她这话说的难听,至于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大家心知肚明。
林烟双手紧拽着盖在身上的毯子,紧咬着下唇,面色惨白,近乎透明。
这种狼狈,这种不堪。
真当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受。
程宴深的面上神情很冷峻,以往不管在任何时候,他在面对阮纤云时,都会勾唇温和的喊一声“妈”,但这回,他却是直接走到林烟身前,极具压迫感的发问。
“你是怎么和大家说的?”
林烟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低着脑袋。
她眼圈泛红,眼泪无声的滴落。
双手紧拽着毛毯,一声不吭。
站在周围的人全感受到了她的悲拗。
张秋曼见他这般咄咄逼人,本来心中还很畏惧他的,但是,这会儿却鼓起勇气。
维护起林烟来,“我们烟烟从下楼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你做了错事,难不成还想把所有的责任怪在我家烟烟身上!”
闻言,程宴深眼皮都没撩一下,林烟低着脑袋不愿意同他说话,他便和她僵持着。
就在张秋曼还要再说点什么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边冲上来。
短短几秒时间,程宴深被孙淮一拳打倒在地,“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女人,你想碰就碰?”
孙淮紧拽着他的衣领,怒目圆睁,他的生气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当然,这所有人里,不包括程宴深。
在他被打到在地时,好几道尖叫声响起,“阿宴!”
“阿宴!”
“哥!”
“姐夫!”
四目相对,程宴深瞧着孙淮眼底的怒火,不屑一笑。
随之,他垂眸扫了眼他的手。
薄唇轻动,“脏手别碰我!”
孙淮也是个骄傲的男人,自小到大,他也没受到过这种委屈。
气急攻心,拳头就要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他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擒住胳膊,身后的男人冷淡出声。
“从我弟弟身上起开!”
说这话的人是程司屿。
他长相是温柔那挂,可语气却在不容置喙,不像是那种能好惹的。
孙淮自然是不会撒手,他要是撒了这个手,那就是在示弱。
而他今晚所需扮演的角色,可绝对不是那种怂包,“我不起你能把我怎样?”
说完,他就准备继续挥拳。
但程司屿压根就没再给他这个机会,单手直接擒住他握拳的那只胳膊。
程司屿小时候是被程老爷子送到部队里去训练过的,当下,孙淮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当他被他提拉着起身后,脸都黑了。
男人的自尊直接被他踩在地上摩擦。
身上没了压迫,程宴深并没第一时间起来,而是抬眼扫了眼沈惊棠的方向。
最初,沈惊棠是很担忧他脸上的伤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他身上,可当她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后,立马就回避了。
两人间的细小交流,应隐白站在角落里,看的一清二楚。
他也从刚才什么都看不出来,变成看出点苗子,那便是两人间闹了矛盾。
至于闹了什么矛盾,必然是沈惊棠心中有一道猜测是程宴深碰了林烟。
想到这,他心情愉悦了许多。
嘴角的弧度更是放肆了不少。
但他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在观察沈惊棠和程宴深时,人群里也有一双眼在盯着他。
自沈惊棠的视线不再放在他身上后,程宴深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单手撑地起来后,他骄矜的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
陈梅也在这时出声,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和大家说清楚,别让这个污点跟随你一生。”
她面上表情虽然严肃,但这话里的关心,程宴深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程宴深朝着她的方向轻点了下头。
但今晚这个糊涂,他还真是打算装到底,不然,还真是难以抓出幕后黑手。
他立在沙发中间,把所有人都看了一眼,和无数双眼睛对视上时,他着重看了眼应隐白和孙淮。
看完后,他冷淡出声,“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我妻子沈惊棠进去找我后发生的事情,我印象比较深,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我中了对方下的药,整个过程都是迷迷糊糊的,但我敢肯定,我没碰过林烟。”
在他这话落下后,围观的观众全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他们听着着实是渣。
期间,有人没忍住出声,“程二公子,你说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那监控里,却是录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你把林小姐拐进房间的,当时房间里就你们两个人,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不是你做的?”
闻言,程宴深轻扫了他一眼。
看清对方的脸后,他心中一片了然。
这是他之前在工作上得罪过的人。
他会出声奚落,程宴深并不意外。
因为有人开了这个口,很快便就又有人出声了,这次是位女士。
“对啊,程二公子,就算你是被下了药,但这事是你做的,你也得承认不是。不然人家林小姐有男朋友,还遇上这样的事,你这不是逼着他和男友分手嘛,你今天这事做得实在是不合算,肯定得给个说法。”
很快,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也并不是每一道声音都在讨伐程宴深。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这程家二公子也是倒霉,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算他,被这么暗算,他老婆心里肯定觉得膈应,这林小姐也是吃闷亏,这都叫什么事啊,好好个宴会被弄得这样乌烟瘴气的,这都到我要睡美容觉的时间了,真是太晦气了。”
“你忘记刚才了,刚才那程夫人可是阴阳怪气说了这场陷害是林家自演自导。”
“天啊,那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虽然我们长期住在江南,但江北的那些八卦,我可是没少听的,就林烟和程二公子的事,我可是听了很多个版本,但这些版本里啊,只有一个是真的,你想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吗?”
“当然想,快说快说!”
“这林烟和程二公子是青梅竹马,她啊,从小就暗恋程二公子,但她有意,人家程二公子对她却是没那方面的想法。之后,我还听说了,这林烟救过程老太太一命,这程家欠林家一个大人情,后面你也知道林家多了不少资源,也渐渐发展起来了。林烟呢也出国了,等到她回国了,程二公子就和他现在的妻子闪婚领证了,两人恩爱得很,后来林烟啊,好像还对程二公子余情未了,步步紧逼,都追到公司去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交了个男友,喏,你看,就是刚才那个挥拳打程二公子的那个男人,他家在国外挺有名的,他们俩交往突然,在大众场合也很亲热,就这些,你细品。”
说到最后,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她们身在豪门里,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她们怎么可能不懂。
今天这一出,八成是林家搞的鬼。
各式各样的话都有,程宴深等大家讨论够了,这才出声,“在宴会上,我的确是喝了几杯酒,但我的酒量还不至于晕倒,至今,我还记得我最后是和叶老爷子喝了一杯酒,他能为我作证,我有没有醉。”
他话到这里,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叶老爷子身上,叶老爷子见惯了大场面,当下轻咳两声后,对着大家如实相告。
“没错,当时我见到程二公子,他脸上并未有醉态,身上酒味也不重。”
这时,沈惊棠看着他们的方向,突然出声,“监控也是在这段时间断掉的,监控里有阿……阿宴和叶老爷子喝酒的视频,也有阿宴到楼上的视频,但唯独少了中间那段,这里足够说明他是被人陷害的。”
随着她出声,程宴深的目光定定的放在她身上,但全程,沈惊棠都不曾正视他一眼,两人就好像是闹了别扭似的。
盯看许久,也没得到回馈。
一时间,程宴深难过的垂下脑袋。
可就在他垂下的这瞬,从未说过话的林烟抬起了头,她一脸委屈的看着程宴深的方向,猫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
“阿……阿宴,我……”
她一出声,眼泪便掉了下来,声音沙哑,我见犹怜,不少男士都心软了。
但程宴深始终是个例外,他很冷漠的看着她,殷红薄唇抿成一条线。
静静的盯了她几秒后,他才出声。
“你想说什么?”
他对自己这样的冷漠,林烟心中难受,面上表情更是痛苦。
她的手拽紧成拳,“我们……现在,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的人生彻底被毁掉了,阿宴,我都打算彻底忘掉你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拼命拒绝的时候,还要强迫我,明明……明明我们就已经有了彼此的新生活,你为什么要犯这种错,这要我该怎么向我的阿淮交代。”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满脸愧疚的看向孙淮,孙淮也接戏接得深情,满目怜惜的看向她,还冲着她摇头,安抚她没关系。
可她说了这么多,程宴深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同样不吃她这套的,还有沈惊棠和程家人。
作为程家嘴替代表,程薇薇是第一个发言的,“林烟,结果还没出来,你先别以着一面之词就把所有的责任怪到我哥身上。”
“今天这事,我哥也是受害者,这事真要闹,我们家其实可以去报警。”
听到“报警”两字,张秋曼怒目圆睁,“报警什么,你这到底想把我家烟烟置于何地,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这么狠?”
程薇薇可不吃她这一套,反瞪回去,“那你们把我哥置于何地,我哥的清白难道就不是清白了?”
张秋曼被气得无语了!
等她们俩安静下来了,程宴深面色凝重的盯着林烟看。
他说,“我碰没碰过你,你心中有数,就算是我失去了理智,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我身上和我手腕上的伤口能证明,你会变成这幅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不清楚,还有,房间里到底有几个人,我也不知道。”
他撇清关系,林烟并不意外,只是还是会因为他的话难过,“都到这一步了,阿宴,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我在阻止你时,喊不要时,你有放过我吗?”
她的一声又一声质问,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场面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医生各拿着一份检查报告过来,看到他们,程薇薇立马迎上去。
她面色焦急,“结果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