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隐白微抿唇,“我想和你谈谈。”
最终,两人去了一家饭厅。
临近午间,沈嘉淮大早上赶去公司开早会,到现在,他还没吃口热乎的。
精致的菜肴上桌,他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直接无视掉应隐白的目光。
既是应隐白约他谈,那他只需等着就好,到了最后,也是应隐白率先坐不住,他皱眉说,“你知不知道棠棠得了厌食症?”
闻言,沈嘉淮一怔,下一秒,又继续优雅矜贵的切牛排,“你想表达什么?”
应隐白自然而然的扫了眼他正在切的牛排,感受到他的眼神,沈嘉淮嗤笑。
“你这是想说,我妹妹得了厌食症,两天两夜未进食,而我却心安理得在这大快朵颐,很没个哥哥样,对吧?”
应隐白抱胸看他,虽未说话,但冰凉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瞧见他这副模样,沈嘉淮没着急说话,打算先填饱肚子,其实,这也是他单方面不想和应隐白有过多的交谈。
眼前的男人瞧着像刚出校门不久,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年纪不大,甚至还没毕业。
但这些,也仅仅只是表面。
背地里的应隐白,那是妥妥的狠辣角色,心怀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为了个人的利益,不顾国家的安危。
他这样的人,心狠面善,最难对付。
二十分钟后,沈嘉淮拿着餐巾试擦着嘴角,他懒散的撩起眼皮看对面的人,漫不经心问:“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在他吃饭的这期间,应隐白就已经打好腹稿了,当下,他很直白说出心中的话。
“我要追棠棠。”
听到这话,沈嘉淮半点意外也没有,他甚至对着他的方向轻点了下脑袋,“哦。”
只得到一个“哦”字,叫应隐白不解皱眉,“你回答哦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沈嘉淮摊手,“你要追我妹妹,这是你的决定,和我说没用。”
“至于你追不追得到,那要看你本事。”
落下这句话后,他抬腕看时间,显然有想走的打算了,下一秒问:“还有什么事?”
今天这顿饭,的确是是他约他谈,可他却把他无视得这么彻底。
这是在以往,应隐白从未经受过的。
这种落差让他心中很不好受。
但沈嘉淮是沈惊棠哥哥,他没办法置之不理,稍稍缓解了下自己的情绪后,他再度出声,“现在棠棠如果一直断食下去,那她的身体会受不住的,你就不想想办法?”
随着他这话出口,沈嘉淮总算是舍得正眼瞧他了,但他的话却是很伤他,因为他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棠棠的心病是程宴深,如果想让她进食,只能程宴深来。”
然而,应隐白听到程宴深的名字,脸色陡然一寒,内心那种厌恶和反感,明晃晃现在脸上,沈嘉淮见状,故意说:
“看你这模样,也没多喜欢我家小鹿。”
应隐白:“……”
临走之前,沈嘉淮对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应隐白,作为小鹿的兄长,我并不在意我的妹夫是谁,我只在意谁能给我妹妹带来幸福和快乐,如果你能带她走出来,那么,你这个妹夫我会认,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你也强求不来,希望你能懂我意思。”
“另外,她得了厌食症的事,多谢你的关心,待会儿回家,我会劝服她吃饭的。”
因为沈嘉淮这番话,以至于接下来应隐白出现在沈惊棠视野里的频率很高。
一周后的某个晚上。
沈惊棠锁门在房间里和程宴深视频。
吐槽了这件事,“阿宴,我不想看到他,只要想到他那双手沾了那么多血,我就没法正视他,他还约我周末出去散心。”
她皱了皱鼻子,“我不想去。”
看着视频里她苦兮兮的模样,程宴深想抬手帮她把紧蹙的眉抚平,但可惜,两人这是在视频,这种成功率为零。
如果不是有应隐白背后犯罪压着他,国家的安危压着他。
那么,他肯定会说——你不想去就不去,一切你遵从自己的意愿就好,我们犯不着和他那种人打交道。
但可惜就可惜在,现在所有的事情就快要结束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所以,他隔着屏幕,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许久都没说话。
这种安静让沈惊棠不得不主动开口。
“阿宴,其实……”
她想说,其实她可以勉强去的。
但程宴深先一步出声,男人漆黑的眸底是深深的歉意,他嗫嚅着瑰丽的薄唇,轻声道:“棠棠,抱歉,这事可能需要你帮忙,刘队那边已经确认时间了,应隐白约你出去散心,其实是想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到时,你可能得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他以为他说出这番话,她多少会有些不高兴,却不曾想到,她那双杏眸里漾着浅浅的激动,“真的吗?我可以出一份力嘛!”
见她这般,程宴深轻咳嗽了下。
他想,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忽略了她的性格,她知道应隐白做了犯罪的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大家都在为逮捕应隐白,揪出他身后的所有势力潜伏做准备,她不可能只眼睁睁看着,而不去付出行动。
见她这般兴奋激动,他轻点了下脑袋,“嗯,真的,这事你可以出份力。”
随后,他又交代,“那天,你只需和他待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你什么也别做,等我去接你。”
闻言,沈惊棠乖巧且认真的点头。
“好。”
视频里的她很灵动,这种灵动是他以往不曾见过的,程宴深想,她现在的这种灵动,是因为有家人的关心呵护。
她身处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家人给予她的温暖,让她整个人自信明媚了不少。
现在时间还早,程宴深不想这么快就和她结束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
“棠棠,在家里开心吗?”
听到这话,沈惊棠满意的点头,“开心,这段时间,我和爸妈还有哥哥做了很多事,把我们缺失的二十三年都补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
“我和他们缺失的二十三年,绝对不止现在我们一起经历的,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
她话到这里,程宴深心突然咯噔跳了下,他轻舔唇,“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吗?”
那他呢?她是不是忘记他了?
感受到视频那方男人炙热的目光,沈惊棠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心道:笨蛋!
下一秒,她说,“还有你。”
程宴深一怔,“我什么?”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女人的声音软甜,还带些难以察觉的娇憨,程宴深的心猛的跳了下。
他想,他这辈子注定是要栽到她身上。
很快,便到了应隐白约散心的日子。
出门之前,沈惊棠特意在衣柜里挑选了一件大红色的大衣穿。
下楼时,白知乔有些惊讶的问:“小鹿,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明艳?”
事情就快要揭幕了,沈惊棠也不打算瞒着她,亲热的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我喜欢的人要来接我了,我特意穿给他看的。”话说着,她起身,张开双臂,示意她看,“妈,你看,好不好看?”
白知乔知道她今天要和应隐白出去,然后又结合她刚说的话,脸色实在不算好,她心不在蔫的帮她拨弄了下大衣领口。
漫不经心道:“好看。”
没过多久,她实在是没忍住,问:“小鹿,今天和应隐白出去,你是真的开心?”
沈惊棠点头,“真的呀!”
她能为国家出一份力逮捕应隐白,而且,马上就能见到程宴深,她当然开心啊!
她甚至因为兴奋,一晚上没睡好。
见她这般,白知乔只好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她想,她现在愿意走出来也好。
等到沈惊棠出门刚不久,沈嘉淮就下楼,看到他,白知乔立马放下杯子,朝他招手,“阿淮,你过来,妈问你点事。”
沈嘉淮自是过去,坐下后,他看着白知乔愁眉不展的脸,问:“妈,什么事?”
白知乔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一会儿过后,她问:“你妹妹今天和应隐白出去散心这事,你知道吧?”
闻言,沈嘉淮不以为意的点头。
“知道啊。”
见他知道,白知乔便继续往下问:“那你知道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沈嘉淮回了她一个疑惑的表情,“?”
白知乔叹气,“她穿的红色。”
沈嘉淮更加疑惑了:“红色怎么了?”
他不解,白知乔便只好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刚小鹿出门前和我说,她说她今天穿红色,是因为喜欢的人要来接她,她是特意穿给他看的。”
被她这么一解释,沈嘉淮立马明白了,毕竟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他心中有数得很。
沈惊棠穿得那么明艳,估计是穿给程宴深看的,但他妈,好像是误会了点什么。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白知乔叹气道:“但是小鹿今天是去见应隐白啊,应家那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不起来,而且,应家内部那么乱,我怕……”
沈嘉淮知道她怕什么,事情已经到了今天,实在也是没必要再瞒了。
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妈,其实棠棠和程宴深闹的那出离婚是假的,当初他们会那样,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今天要见的人,也不止只有应隐白,她那身衣服,是想穿给程宴深看的。”
……
车内。
应隐白瞧见沈惊棠今天穿的衣服,眼底滑过惊艳,在他的印象里,她喜爱穿素雅,色调不那么艳丽的衣服。
但今天,却是个意外。
他不禁自恋的想,她今天穿的这么明艳,是因为要和他一起出门吗?
毕竟,今天算得上是两人第一次约会。
就在他这么美滋滋想着时,沈惊棠有点困倦的问:“我们去哪玩?”
应隐白立马回:“去游乐场。”
闻言,沈惊棠点头,下一秒偏头看向窗外一晃而过的高楼大厦,“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得知还有这么久后,沈惊棠压下心中不适,貌似无意的揉了揉眼睛,“还有这么久吗?我昨晚没休息好,那我先睡一觉。”
她对他说不上冷冰冰,但却还是有些冷然,这种冷然,是种距离感。
但应隐白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她说昨晚没休息好,那肯定是因为今天要和自己进行第一场约会,太紧张了,所以才会没睡好。
就这么想着时,他嘴角溢出愉悦的笑。
去游乐场的这条路上,沈惊棠靠在椅子上睡觉,应隐白则是坐在一旁,安静的欣赏着她的睡颜,她肤色白皙,脸上毫无瑕疵,光洁柔软得和婴儿的皮肤有得一比。
五官精致,极受女娲的偏爱。
看着看着,他便多了一层妄想。
他好像从未亲吻过她。
正有这想法,他的身子便没忍住前倾,可就在他的唇要贴上她的脸时,近在咫尺的女人突然嘤咛出声。
“阿宴,你怎么还不接我回家。”
短短的一句话,破坏掉了所有的旖旎。
最终,应隐白那个吻并未落下。
男人柔和温情的眸也在瞬间变得暴戾。
程宴深!又是程宴深!!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他还在她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一个地位。
她都睡着了,心里居然还想着他!
今天见到她所有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当即,他立马改变掉心中想法。
他不想就这么放过程宴深,他想让程宴深死,他必须得永远消失在沈惊棠的世界!
心中有所想法,很快,他便摸出手机,给冯进去了一条短信,【今天我们的计划照旧,你拿到的那第一手蛊,我希望你能找到机会种到程宴深身上去。】
他想让程宴深生不如死!
他发出的这条信息,冯进并未第一时间回复,因为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应隐白倒是也没怎么介意。
把手机塞进口袋后,他继续看着沈惊棠,他需要做个缜密的计划,让她心里全是他,从今以后,程宴深不得踏入她的世界。
沈惊棠一觉醒来,便到了游乐场。
下车后,她发现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工作人员和小贩外,并未有游客。
瞧见这一幕,她不悦皱眉。
“你包场了?”
应隐白笑着回,“对,喜欢吗?”
沈惊棠偏头看他,实话实说,“不喜欢。只我们两个人玩的话,很无聊。”
“无聊?”应隐白拧了下眉,但又怕她生气走掉,很快便解释自己的用意,“我是怕别人磕着碰着你,所以才会清场的。”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馆长,让他出示游客可入园的命令。”
沈惊棠正欲一口答应下来,但想到待会儿警方要是行动起来,游乐场里人太多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他们。
当即,她随意的撇了撇唇,“算了,两个人就两个人吧,以后你别这样了。”
听到她说还有以后,应隐白的眸一下子变亮,非常心满意足的点头,“好。”
沈惊棠不知道警局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程宴深在哪接她,她也不敢在应隐白面前露出破绽。
所以,只能和他漫无目的的玩着。
一直到两人要去玩过山车了,去的这条路上,应隐白频繁看手机,中途,甚至还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他眉宇舒展。
看到这一幕,沈惊棠抿唇,并不知晓电话那头的人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不想他再接电话,她提出邀请,“我一个人过过山车有点害怕,你能陪我吗?”
听到她的邀请,应隐白很惊讶,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欣喜,“当然可以。”
因为她的邀请,应隐白表现得非常殷勤,两人坐下后,他甚至还上前来帮她系安全带,沈惊棠内心是抗拒的,但不得不忍。
在他给她系安全带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听到声响,应隐白的手微僵了下,洞悉他想接电话的意图,沈惊棠故意从他手中抢回安全带,语气平缓无起伏。
“你如果这么忙的话,就回去吧。”
随着她这话出口,应隐白五指并拢,下一秒,他从她手中夺回安全带,语调轻缓,轻哄道:“我不忙,那是垃圾电话。”
但沈惊棠却是不信,话语问出质疑。
“真的是垃圾电话吗?”
应隐白熟练的撒谎,“真的。”
确定他没再有接电话的意图,她心情明朗了不少,之后,便敞开双臂,打算好好享受一把过山车。
属于她和程宴深的新生活,就快来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沈惊棠正在整理着衣摆,女售票员突然就拽了下她,四目相对,女售票员用唇语说,“假装肚子疼。”
突然而来的售票员叫沈惊棠心跳快了几分,隐约间,她知道了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捂着肚子,精致的眉眼瞬间皱成一团,“我……我肚子疼。”
在前面的应隐白听到这话,一脸紧张的回头,三步做两步到她身前来,大手更是伸出扶住她,“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
随着他这话出口,沈惊棠的眉更是难以舒展得开,她轻咬了下下唇,带些羞怯的回,“没有,我可能是那个来了。”
她难为情的表情加上她的话,让应隐白瞬间明了,当即,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就近问眼前的女售票员,“哪里有厕所?”
女售票员朝左边指了一下,“一直往那边走,然后转弯,直走就是公共厕所了。”
“好,谢谢。”
之后,应隐白便小心的扶着沈惊棠前往,因为痛过经,所以沈惊棠知道怎么伪装,所以,她装痛经装得格外逼真。
期间,应隐白见她前进困难,看了看路况,十分好意的提出,“棠棠,这距离那还有一段路,我抱你过去吧!”
但沈惊棠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小脸上还写着一层抗拒,“不要。”
她宁愿爬过去,也不想他抱。
因为要装痛经,以至于这段路他们走了许久才走到,快到时,应隐白还在关心的问:“棠棠,你现在身上有卫生棉吗?”
沈惊棠艰难的摇头,“没……没有。”
得到这个回答,应隐白拧了拧眉,下一秒,他安抚道:“你放心,我去给你买。”
她并不是真的痛经,但他现在这般,倒还真是有点让沈惊棠感动。
“谢谢你。”
一直目送她进了厕所,应隐白这才忙不迭的转身,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里看看。
期间,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响。
但他紧绷着一张脸,压根不理睬。
于现在的他而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沈惊棠重要,想到她捂着肚子,疼得浑身发抖,他只是瞧着,心中就难受不已。
她现在在厕所等他,他不能让她多等。
就在应隐白往游乐场大门赶时,沈惊棠在昏暗的厕所里,双臂紧紧的抱住男人的脖颈,因为激动,她眼角溢出星点泪水。
“阿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男人低笑,脑袋埋在她肩上,闻着她清香的发丝,他这才找到归属感,“怎么会。”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和他还没相拥几秒,沈惊棠就紧张不安的推开他,“现在应隐白还在外面,要是他看到你了,你们的计划会不会……”
不等她把话说完,程宴深就笑着轻捏了下她的脸,柔声相告,“不会,我们现在就能光明正大牵手走出去,警方已经部署好了,只要他敢朝大门走去,那么在第一时间里,他便会被逮捕。”
有他这话,沈惊棠倒是放心了不少。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撒娇口吻道:“阿宴,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程宴深笑声从嗓子眼里溢出,他故意问:“你有多想我?”
沈惊棠认真想了想,但她发现脑袋因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充斥,想念的词汇瞬间变得很贫瘠,当即,她用最普通的话相告。
“很想很想,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听到她这话,很快,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细致的看着,结果还真发现,她眼底覆来一层乌青,他略有些不喜问。
“傻不傻?”
沈惊棠笑眯眯的挽住他的手,“不傻。”
知道你要来接我,我心甘情愿犯傻!
他们于厕所里再见,而已经到游乐场大门的应隐白,却是没任何逃脱的机会。
刚到门口,他便被抓捕。
被抓那瞬,他瞳孔骤然放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包下整个游乐场,只想让沈惊棠开心,只想和她有个美好回忆,却不曾想,他这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而她,亲手把他推了进去。
这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