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补仁提着会计专用的文件包,一大早就要到村部做一份报表。路过老支书的家门口时,看见老支书正在刷牙。以为老支书顾着刷牙,没看到自己,就干脆直接过去,连个招呼都没打。
老支书这几天闷在家里都闷出火来了,看着唐补仁的背影心里那个气啊。
冲着唐补仁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骂着:“都是他妈的小人,刚干几天会计啊,就把老子给忘了,这是瞧不起老子啊。不行,老子受不了这小子的傲慢无礼,老子要整整他”。
他吃过早饭,就直接来到了寇家。寇家一大家人正在吃饭,见老支书来,都忙着爬起来招呼。
寇庭的老爹忙着拿板凳:“老书记,没吃吧,坐下吃点呗。”
“我找寇庭有点事,你们吃吧,我吃过饭了”老支书和颜悦色地对他们一大家子说,用手示意一下寇庭,让他跟出来。
二人往外边走边说,寇庭听着频频点头,到了院子大门口的时候,事情也就吩咐完了,寇庭送到门口也就回去吃饭了。
两天前,按照老支书的意思,代理支书把唐满华调走后,就把东队的副队长寇庭提成了队长,调到中队任职,抵上唐满华的走后的空缺。
兴高刚被宣布当副队长,队长就换成了寇庭。
“这家伙可是个愣头青啊,他可是支书的‘大小眼’的人。【‘大小眼’那是支书的外号。支书的双眼长的不对称,一个大,一个小点,看人的时候,让人感觉是在看别处,有人就给起了个外号叫大小眼。喊着喊着就成了名字了。当支书后谁也不敢喊,怕万一被听到,吃不了可要兜着走啊】 ”母亲高小蛾提醒自己的儿子兴高。
其实兴高心里也有点发毛,心里影影绰绰地有点怵寇庭,也说不清为啥?就是有点发怵。还是中集一句话点醒了他:“怕打不过他呗,寇庭当过两天兵呗。”
“当两年兵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整天听人呼来唤去的差事,没什么可怕的,有我呢。”中集最后还是安慰了兴高。
什么是铁杆子关系,这就是,主要的时候给点勇气。兴高心里非常佩服。
队里今年在一片荒地里,开荒后种了一百五六亩肥草。肥草是一种经济作物,长的草有二尺多高,听说用来盖屋做屋顶,很耐用,苫上一次能用五六十年。
秋后肥草成熟的时候社员都争着申请要,给自己的房屋翻新。
会计唐补仁家前后屋顶上的稻草都烂了,晴天还是个屋子,一遇到下雨天,一家人都没处躲,更别说是下大雨了。本来就没几床的棉被都被淋湿,往下滴着黄水。
等天一晴,一大家子就赶紧搓洗棉被,拧干晒晒。像过年一样忙活。唐补仁也想趁早把自己家的房顶用那肥草从新苫一遍。
有了机会,唐补仁找到队长寇庭,说明自己意思:“队长,你看俺家的那个房面上的苫草早就不能挡雨水了。你看能不能给多批点肥草,俺想把家里的漏屋给整整。”
寇庭一点都没含糊,当时就答应了:“好啊,你这都张口了,肯定先紧你的。”
寇队也够爽快的,一下子给批了五亩肥草地。真够大方的,一般的社员能批一亩地肥草,那可算是烧高香了。
队长还让社员帮助会计家割收,收割完五亩肥草,还特意安排一帮人帮着往会计家挑送。队长真够贴心的。
肥草都被挑到家后,像座小山一样堆在唐补仁家的门口。别人家见他家弄那么多草回来。都私下悄悄议论开:“到底是当了会计啊,你看,想弄多少东西回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看你说的,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少见多怪。是不是眼红了。”
“讲那话,哪有不眼红的,我就不信,你看了就不眼红?”
“谁能不眼红呢,可那有用吗。”
唐补仁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搭理。心里正犹豫着怎么准备饭菜请人来家苫草呢。哪有心情去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计较啊。
寇队长真够意思。很快就解除了唐补仁没钱请人苫房子的烦恼。特意安排了十几口劳力到他家里,说是队长让大伙来帮着把肥草苫上屋顶。
看把唐补仁感动的,差点流泪。
十几个劳动力一干就是十来天。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伙还都自觉的回家吃饭。把会计家的活当成了生产队里的活。
这点也让会计唐补仁心里特别舒服,心里暗暗地感谢队长寇庭。对自己这么照顾,等前后房屋都苫好了。还特意买了两瓶出了名的‘伏牛’酒给队长家送了过去。
队长接了酒,还客气地对会计说:“我们两,谁和谁啊,用不着这么破费。你苫新房子,我还没给你送贺礼呢,你却跑来给我送,真叫我有的不好意思收啊”
推来推去好几次,就像唐补仁说的那样:“寇队,你要是不收下,叫俺心里过意不去。”寇队只好勉为其难地给收了。
一年一度的冬季账目要清算,队长,会计,队副,还有一家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社员,都参加了会议。
等到大家伙算到了肥草的收支、社员出勤的情况后,会计唐补仁傻眼了。五亩的肥草按照平时别村买走的价格算,一亩地按六十算,会计家就该拿出三百元钱给队里。
十五个劳力,按照每人一天三个工,一个工三分公分算一个人一天就是九公分,十天就是九十公分。十五个人,总共就是一千三百五十公分。一个壮实的普通社员一年也不过能赚五六百公分。当时这么一算,唐补仁就被算呆了。
他怔怔地的看着队长说:“不是说批给我的吗?怎么还算成钱了?”
寇庭笑着:“卖掉的肥草不都是你经手的吗?不是很抢手的吗?有多少烂在地里啦?集体东西属于集体的,都是要卖成钱的,我只能优先批给你,你连这点都不知道?”
要是拿不出钱来交给集体,那可就要按贪墨算。别说撤掉了他的会计职位,集体的东西还要拿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要扒掉会计家新苫上屋顶的肥草。会计一下子懵了,回家后一头扎在床上。两三天茶水未进,差一点死掉。
还是唐补仁的老爹舍着一张老脸、跑去找‘大小眼’,跪在老支书面前求他出面给说句话:“他二哥,求你去给说个话吧,三楞子的会计可以给拿掉,可千万不能扒房子啊,扒掉房顶,叫我那么一大家到哪住啊?”
老支书赶忙扶起老头:“大爷,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权利,哪还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啊。就怕人家不听我的。”
老头一怔:“他二哥,真人面前就不要说那些了,你就别推辞了,给说说吧。”
老支书勉强的答应着:“大爷,那好吧,我就卖这张脸,去试试。”
古语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老支书懂这些,收拾掉三楞子,有了效果就行了,还真的扒掉他家的房顶?冒犯原则的事,是不能干的,吓唬吓唬就行了。看哪个以后还能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