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集有个叔伯兄弟叫唐补义,他是唐补仁的老四。唐中集为了拉拢一下家里的这些弟兄,就给他安排一个最惬意的工作。就是负责给队里的牲口扯玉米叶子。活不怎么累,公分还高。玉米成熟后,要在没有收获前赶着鲜把玉米叶子先给扯下来。
早也不行,晚也不行。过早扯,会减少玉米的产量。过迟了扯叶子,叶子枯黄疲软,扯不下来。就算是扯下来的话,叶水也没有了,牲口也不爱吃。所以时间要把握好。
这种活派给谁,那都是像捡了宝贝似的。扯下的玉米叶子到了队屋那可都按重量算公分的。一天下来,要是快手可比三个人一天挣的公分呢。
为了多捞点,唐补义还特意带上家里的大闺女带带。带带今年十四岁,个子高高的,比一般打女孩子都要高出一个头。
从小在家带妹妹,就没去读过书。人高三分呆,都这么大了,一点也不像个女孩。秋天,不勤点洗头发,头皮上就会起热痱子。
头上太痒那是长时间不洗头发造成的,可她的娘硬说是生了湿气。找到剃头的匠人硬是给推了个精光。女孩子,被剃光了头发,个子又高,简直就是一个大傻子。
要不是全身穿着小碎花的红布衣服,就是朝朝见面的邻居也会误把她当成假小子。
人一高,力气就大,做事就猛。人没读过书,不懂的含蓄,不会矜持,说话由着性子嘘喊。就更不像个女孩子了。天热,脑袋光光的,顶块毛巾,不是用来遮丑,而是用来遮挡阳光。
站在父亲身后,父亲每扯够一抱玉米叶子,带带就会接过来。忙着穿梭行行玉米纱帐送到地头车上。在父亲眼里,也没把她当女孩子,而是把她当成了半大小子来使用。
夏末秋初季节,到处都热的不行。特别是酷热的夜晚,还到处都是蚊虫叮咬。在这个时候,村里总要安排了一个艺人,在夜里唱书。
往年都是本庄的艺人唐占全给一庄老少敲着大鼓唱隋唐。因为占全为周玉宝和满荣的那件事得罪了中集,让中集怀恨在心。
就跟支书建议,“年年唱大鼓,大家都听腻了,今年得换个口味。请后庄的唐家玉过来给大家唱二胡。”
“好是好,会不会得罪那个唐占全啊,往年都是他唱大鼓的。”支书迟疑了一下,提醒道。
“他有什么意见啊,每次唱的都是那隋唐,翻来覆去都多少遍了,估计他自己也嫌烦了。”中集不以为然的说。
支书不想跟他啰嗦,换人就换人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后庄的唐家玉,到了晚上,就拿了把二胡过来了。这个人平时不去跑江湖,也没什么名气。大家开始听说是唐家玉来唱二胡了,都还觉得跟平时那些上门要饭的那些唱门头一个样,没什么听头呢。
众人反正饭后也没有什么事,就搬着小板凳抱着试试听的心里来这里凑热闹,要是不好听了,再回家也不迟啊。
到场的人不到全庄的十分之一。等众人一坐好后,唱书的还想多等等,架不住先到的人吆喝着,“你就唱吧,该来的,也到的差不多了。”
唱书的像初出道一般,还扭扭捏捏的呢,实在不好推辞。清了清喉咙,二胡就开始拉了起来。
嘴里就开始唱了起来。口一张,二胡跟着一拉响,瞬间就镇住全场的听众。
唱的调调勾人心弦,故事也引人入胜。特别是那二胡拉的,更是让人沉醉。唱到喜庆的事情,唱调和二胡配合的让人几乎想蹦起来欢快舞上一段。
哼到哀悼之处又让人肃然起敬,让人跟着剧情潸然泪下。
本来是商量好的每晚只准唱到夜里十一点结束。唱好听了,从农历六月半头,唱到七月半头。可是这头一天,众人就被唱的听入迷了。一直督促着唱书的唱到下一点。
等到第二天就不得了了,唱书的还没到场呢,宽敞的场地上就乌压压地坐了一地人。
于是以后每天都坐满了人。
但凡第二天家里烟筒不冒烟的,那都是家里的妇女听了一夜的二胡的,第二天早晨赖着床不想起来的。
但凡哪家水缸里没有吃水的,也都家里的男人听书听到很晚,早上爬不起来的。
但凡哪家的自留地里棉花开的白花花的,那就说明这家的男女都是夜里顾着听书赖着不回的。
结果是唱到了七月半头本来打算结束的,可大家不让,都说现在还没到农忙的季节,可以延长十来天。唱书的也很无奈,就添加了十场书。
昨晚上庄子里最后一场唱二胡的,那表演,拉二胡的那个调调。撩动了好多少男少女的心。
总共唱了四十场书,那些少男少女们,几乎是每场都不带拉下。昨天晚上的最后一场,更让人恋恋不舍。要不是面临秋收季节的到来,就算是听上一百场也不会嫌烦。
听说是最后一场,大伙还是起哄要唱二胡的多唱两段。唱二胡的也不好推脱,只好继续唱,一直唱到黎明时分,才算罢场。
带带当时听的一点困意都没有,等散场后,回到家往床上一趟,可就不行了。早晨,吃早饭都是妈妈拿树枝条硬给敲打起来的,好容易撑到中午,趁母亲做饭的时候又迷糊了一会。
正睡迷糊的时候,又被敲打起来,吃了中饭。饭后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和父亲一起来地里干活。父亲扯玉米叶子,离地头越来越远。带带来回跑几十趟,就感觉非常疲惫。
好容易又跑了一趟,回来站在父亲的身后,跟父亲说声:“爷,我想睡会。”
父亲看看她那疲惫的样子。就心疼的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她。
“一连四十天,天天晚上听二胡,一听就是大半夜,莫说是个孩子了,连自己干活的时候都犯迷糊。在家她娘管的又严,不让睡。哎!俺要再不让她睡,孩子就更受不了啦。”带带的父亲这样想着。
孩子都是在父母的关爱下成长的,带带的父亲是个仁慈的长辈。他不想女儿太过辛苦。干活也不指望着她。“把这些叶子放在地上铺着,就可以躺在上面睡会了。”
带带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玉米叶子,就手就放在玉米行距间,稍微扒拉开,带带就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脑袋两边,躺在叶子铺上,就开始迷糊起来。实在太困了,刚一趟下就熟睡了过去。
带带的父亲,怕女儿身体下边草铺少的话会膈应人,还特意把刚扯的一抱玉米叶子抱回来往女儿身低添点。
怕女儿冻着,带带的父亲还特意跑到地头,从平车上拿回自己的褂子,盖在女儿的身上。女儿已经熟睡。打着均匀细微的呼声,睡的很甜很甜。
带带的父亲,让女儿好好地睡觉,自己只顾去扯那玉米叶子。每扯满一抱,就顺手放在地上。等最后再一起往地头运。
很快,带带的父亲扯着玉米叶子,就离女儿睡觉的地方越走越远。
今天下午,蛮力闲着没事,就到处溜达,不知不觉间又溜达到这些地头田间。从小就被安排看护庄稼,看惯了。乍一不让看了,难免有点空落落的。就漫无目的顺着田间地头到处转悠。
走过玉米地的地头时,突然听到玉米地里发出‘嗑喳嗑喳’的清脆响声。本来不管玉米地里发生什么事情,也与他蛮力没什么事。可他看庄稼多年,玉米地里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条件反射。
蛮力想都没想,就一头钻进去想看个究竟。钻了三十多米远的距离,才发现是有人在给队里打玉米叶子。
仔细一看是唐补义,他正忙着往前面扯着玉米叶子呢,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既然唐补义没发现自己,他也就不想去打扰他。
蛮力觉得没意思,就顺着打过的玉米行往另一头走。主要打过玉米叶子的地方好走,不剌人。
唐补义当时背对着蛮力干活,打玉米叶子的时候,声音发出‘沙沙’的声音,吵的根本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就没注意到蛮力的出现。
蛮力走边往后看,看唐补义那么卖力地干活,知道肯定又是队长给的好处。“他们可是一家子啊,有这么好的差事,有谁不紧着家里的人啊。”蛮力这么想着。
一边往地头走着,一边看到那一抱抱玉米叶子夹在玉米行列里,摆的有模有样。回头看看唐补义,发觉自己已经走的很远,相互间已经看不见。
就抬腿从那些玉米叶子上跨过去,在后边没迈过来的脚将要离开的时候,故意用脚尖勾散那些玉米叶子。
蛮力纯属蛋疼,总想弄点事出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故意勾着,心里还发着狠劲:“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蛮力一气头踢散了好多抱玉米叶子,走着乐着,正踢着撒欢呢,忽然发现前面几米处,有个人睡在玉米叶子上。
开始蛮力被吓得一大跳,害怕自己刚才的恶作剧被人发现。正想着,就打算夺路逃开。可仔细一看,玉米叶子上睡的人是唐补义的女儿带带。好像还睡着了。
他紧张地回头往四周看看。没见唐补义和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