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冷有了睡意,还是想要贪恋这半刻的温存,墨无瞳恍惚了神。
跌进了那旧日的迷烟之中,他甘愿一头扎进去。
他这一生,同红君总结的那般——自己可怜也可恨。
如今外界知道他身世以及遭遇的人,差不多都不在了,除了蛇族的那些讨厌虫。
就像那泥地里的怪物,寻着味道,到死也不放过。
对于父亲,他没什么印象,人的寿命,注定是不会活的长久。
但他既然能为身旁的人,放弃那条修仙的康庄大道,哪怕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的自己,依旧尽心尽力的为他报答那份恩情。
洞内的温度似乎在升温,看着满地的白霜。
想想自己这几千年来的作为。
好像他所报恩的地方,都不乐意待见他。
他的母亲是蛇族的狐女,天资过人,但在心性上完全随了狐族的自由散漫。
她从出生起,便是在蛇族的领地,随着蛇族一起讨生活。
那时的妖界混乱的很。
她看过人间四季、江湖四海、万千名山。
比之妖界的满目残垣,她起了定居的心思。
......
“识相的乖乖,到我这来。”破烂沾着泥水的手中拿着一把二尺长的竹篓,透过光明显的看到那里面藏着数十根的倒刺。
暗红色的刺上还徘徊这几只苍蝇。
她修为不高,又贪玩爱在凡人前显摆些许小把戏,终是被一些人瞧上了。
“不要,我,救命啊!”
“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乖乖的,我就指着你发财了!”
那人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些降妖的皮毛,又设下个陷阱,这下撞上了大运。
他那张大脸无限的放大开来,听人说那些达官贵人最是大方,这成了精的蛇最是难得,这下子,造化了。
也是时来运转,正巧是在石印山脚下,那时还没有正式封山定教,过往的人都要从这座山经过。
得益于那石印山的灵气。
她就是在那时遇见他父亲的。
那个飞升仙人的同门师弟。
墨无瞳所知道的这些都是他母亲所告诉他的,与她而言,人界的那些时日,就是最开心的。
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哪怕如今浑身冰冷也不由得再次心头一凉。
“那墨无瞳可是妖怪,他娘带来了灾祸,他怎么可以留在这里?”
“可那也是师弟的骨血。”
“师弟就是因为那妖女才成不了仙,平白丢了性命还为人所耻笑,连带着我们师门的脸也抬不起!”
几千年前的事,他还记得清。
他被回到蛇族后,就再没看过她。
过不了几百年,一次迁徙,他被遗弃了,满天的灵火,将所有的存粮烧的一丝不剩,整片天空下,就只有他一个人。
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又回到了石印山,当代的掌门换了人。
是个有些道行的,能看出他的来历。
他想,那时候他也是看自己可怜。
就这样,一代接一代的人离开,而他所在的那个院子,也被自动所定义为镇妖之所。
什么时候开始心头没了善念呢。
他在石印山的院子里住了千年之久,几乎将山上的灵气吸了个遍。
苦心孤诣的那一千年里,只想着修炼。
可谓是将体内的血脉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而后也算是太过孤独,心智算不得太全,想到了母亲的那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满怀善心的布了个局,幻作了六七岁孩童的模样,拜在了当代掌门的门下。
自此,在石印山的那个镇妖之所,正式成了他的住处。
“墨师兄,可否指点一番。”
“还有我,墨师兄,你好厉害!”
“师兄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秘籍......”
他不经意的显露,得到的不仅仅是艳羡,更多的是恶意的揣测。
如今的无道院,就是灵台仙村,一旦踏上那条路,内心无所遁形。
就是在那里,他被揭露是妖族的身份。
那也是他最信任的师弟,自洛水归来鞭笞在他身上最深的一道伤。
“师兄,你得了那么宝贵的血皇之血,怎么能不上交给师门,是想据为己有?”
他与那只蜘蛛所做的交易,他明明都清楚!而且,那血皇血,早就用掉了,如今只是百口莫辩。
“你勾结妖族,暗害师傅,今日我就替师门清理了你这个祸害。”
“师傅仙去魂灵未安,就此,将墨无瞳,逐出石印山,用不得入山门!”
再一次被遗弃了,他所在的院子彻底被清除,往常亲近他的师弟也避如蛇蝎。
啊!
人界一遭,他看透了那些虚伪,再不愿插手这个收留他只剩下情谊的修仙门。
五百年前那遭,为了那个人的转世,好险啊,倒是没想到蝶无心会与红君在一处。
他提前下手了结了那人,斩断了最后与石印山的那点故情。
偏生,遇见了她蝶无心。
有时候他真的会忍不住的想问:凭什么红君可以得到原谅!而每当谈论起他时,她心中的恨意半分不减。
他就那么不可饶恕吗?
没关系。
都过去了。
蝶血已经与那人融为一体,若说五百年前那次的转世还可以取血,那这次就真的是毫无机会。
他们做再多,也不过是枉然。
墨无瞳低眸将那冰块又紧了些。
他犯下的错,他会倾尽余生去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