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已是六月时,天气转热,御花园里,偶有夏蝉鸣叫的声音,虽是晨间,却在那含露的花叶枝头叫得欢。月季园地里,数色月季竞相斗妍。
有几个宫娥或拿着瓶儿收集花露,或拿着剪子挑选插瓶的花枝,有人唤了一声:“是晋国夫人!”
一时间,宫娥面露讶异,或是羡慕、敬仰之色,想近又不敢,见领首的老太监一个转身,便止步于原地。
冯昭牵着妹妹的手,“太后自来慈祥随和,从先帝时就是出名的软和人,往后有什么事,姐姐不在身边,你可以求太后。”
“能得太后亲自教导,他日你出阁,再不会有人说你是丧妇之女,你可是天下女德女容最好的太后教导过的,旁人想挑也是挑不出错儿的。拿不定主意的事,你可请教太后。”
冯昭不会想到,在未来的路上,她与妹妹性格天壤之别,她是张扬如明月,谁也无法忽视,而妹妹却在太后教导下,变成一个标准的内宅妇人,甚至于许多时候,她们的观点都截然不同。
太后宫里,老嬷嬷禀道:“太后,晋国夫人送妹妹婉华县主到了。”
“快请,快请!”
太后笑眼弯弯,坐在凤榻上,看着两个素雅美丽的少女翩翩而来,真真像极了两个画里出来的人儿。
“臣妇冯昭(臣女冯晚)拜见太后,太后吉祥安康!”最后祝福的话是冯昭说的,冯晚找不到词儿,还很紧张,她的大胆,也只能在家里,一出门就有些怂了,上回祭祖,也是因为有姐姐在侧,还有冯嬷嬷在旁提点。
太后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早就听过你们姐妹,今儿一瞧,真是两个小仙女般的人物。快起来,起来,晋国夫人,我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她看过冯昭写的《江城子》,很是喜欢,觉得那就是写她与先帝的,太后拉着冯昭的人:“哀家未见过你娘,倒是见过你祖母,你的眼睛生得像你祖母,又亮又灵动,跟会说话儿似的。唉,你祖母和你娘都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只是去得太早了……”
“谢太后赞誉。今日冯昭送妹入宫,她若有不懂事处,还请太后指点,若是顽皮,训骂、打手板都使得。”
太后连连笑道:“我连公主们都不曾说过半句重话,哪里会训她。我听陛下提了,也是心疼婉华,小小年纪没了娘。”
“太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子民所有人的祖母,慈祥可亲,一见你,就像我再见自己的祖母一般。有你坐镇,家妹的福分便大了,借一借太后的福泽,她便能事事顺心。”
太后被她说得很是欢欣,尤其是天下子民所有人的祖母,更是说到她心坎上了,她喜欢这一句话。
“你真是嘴巧呢,你放心,婉华在我宫里,我定视她若孙女,旁人不敢欺了去。”
冯昭面露难色,“太后不知听过宫外的传闻没有?”
“什么?”
冯昭想到高进,生怕因他给冯晚带来劫数,但有些话,她还是得说,“威远候世子崔峻行刺婉华,是因为八公主爱慕婉华的未婚夫高进。世间好男儿原不缺人爱慕,可我此去回祖籍,一别三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且这小儿女为了感情,一时冲动想伤人、害人亦是有的……”
崔峻那厮行刺婉华,太后略有耳闻,可外头传说是因为八公主爱慕高进引来的,那这婉华不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八公主未免太过骄纵。
八公主是崔德妃之女,这崔德妃便是威远候的姑娘。
冯昭见太后的脸色微变,只作未见,“前不久,听到鸾凤和鸣这套珍稀首饰的缘故,方晓太后与高祖乃是世间少有的帝后情深之人,至情至性,颇是感动。今日冯昭入宫,将鸾凤和鸣送回来了,还请太后莫怪冯昭行事鲁莽。”
太后听到鸾凤和鸣这四字,凝了又凝,待碧心打开箱子,这是一箱装有极品药材与香丸的箱子。
冯昭接过装着鸾凤和鸣的锦盒,启开之时,立时华光一闪,太后痴痴地看着这套首饰,仿佛时光交错,她当时是忍痛将首饰送出去,原是想阻止冯昭嫁给汪翰,只不想阴差阳错,还是晚了一步,只得当成添妆之物。
“我备了一些极品燕窝、上等人参孝敬太后。另外,那里头的香丸是极好的,乃是我师父颜道长徒孙们所制,在外头是多少金银都买不来的好东西。有助人安神好睡的宁神香丸,还有健脾开胃的健脾胃,更有能舒缓筋络穴脉的舒筋丸,太后且先试试,若是喜欢,回头写信告诉我,我再请师兄们替你预备。”
太后面露从沉思中回过神,被冯昭的师父吸引了,“你有师父?”
“是啊,有师父亦有师门。我师父是世外道人,八岁那年,下了一场大雪,我一个人丢下身边的仆妇、丫头,从偏门出去,见到一个道长在雪地上写字,当时就觉着他的字写得真好看,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竟是看入迷了。从那时起,我偷偷研习师父的书法。
本想着,此生许是再难见到他,因缘际会,我娘仙逝后,竟在清风观里得遇他在观中游历传道。若非他一手极致漂亮的书法,我还真不敢认。
师父怜我在书法一道颇有几分灵气,便破例将我收入门下做了最小的弟子。”
太后喜欢听人讲故事,世外道人,还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世外道人。
“那箱子里的香丸子、药丸子都是你师门所制?”
“太后且试着用用。”
“好,好,你真是有心了。”
冯昭又道:“婉华尚幼,想念两年书,能否请太后开恩,让她跟着六公主一道去皇城女院读两年。”
太后想到婉华遇刺的事,人家把女儿交给她,万一出门丢了命要如何是好?“哀家原是不同意六公主去外头上学,可怎耐,陛下那边应了,哀家也不好再说。女孩儿家,能识字就行,我瞧婉华是与你不同的,如今京这般大了,正经学些女红才好。”
“太后娘娘,让婉华去上学,每日还能与六公主作伴。”
“六公主哪儿有陪读陶思娴,哀家召她入宫,一是教导,二是让她陪哀家解闷,听说你们冯家姑娘都是极机敏可爱的。”
解闷的,当冯晚是猫狗呢?
冯昭想反驳,可现在人家占了名头、正理,她无法驳斥。
太后道:“晋国夫人只管安心,哀家的宫里,有刺绣最好的,厨艺最好的,还有精通药膳调理的,必亏不了婉华。待夫人重返皇城,我还你一个更有贤女风范的婉华便是。”
冯晚若能讨得太后欢心,有太后疼着,旁人也欺不了去。
风险与成长并存,冯晚的止步宫中,在太后身边,也许危险少了,但快乐也少了。
今日活泼灵动的冯晚,在冯昭名扬天下,以书画、词赋一绝时,她的妹妹却被太后教养成了一个标准的内宅女子,一言一动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
冯昭不甘心,“太后……”
冯晚见太后似有不快,忙道:“姐姐,能在太后聆听教诲是我福气,我……我会认真跟着太后宫里的姑姑、嬷嬷们学规矩的。”
“晚儿……”冯昭轻呼一声。
太后道:“去将婉华县主住的偏殿拾掇起来,来哀家宫中,不用两个侍女,留一个即可,其他人哀家替她补上。”
冯晚福了福身,“臣女留侍针服侍,谢过太后恩典。”
侍针懂的更多,冯晚只想留她,且侍针心思细腻,常常能想到她未留意之事。
太后道了声:“哀家乏了,记得晚上给哀家试试颜道长的香丸子。”
冯昭起身,“臣妇告退!”
她说八公主之事,那到底是太后的孙女,太后不高兴了。
冯晚道:“禀太后,臣女去送送姐姐。”
“去罢,快去快回。”
“是。”
冯晚行礼退出,侍针跟了出来。
到得外头,冯昭道:“六公主乃李贵妃之女,贵妃素有贤名,对其多有管束。八公主行事张狂,往后你在宫里要多加防备。”
“姐姐,我懂的,只要讨好了太后,她就能庇护我,我会讨太后欢心的。”
“晚儿,放下尊严讨人欢心是不值的,若是伏低作小都不能迎来真心,便不必强求自己。”
冯昭想道破真相,可忍了又忍,觉得有些事,还是少让她知晓的好。
记忆里,冯晚受辱自尽。
而今,她活得好好的。
冯昭拉着冯晚的手,“若在宫里能用手段买通几人为你所用的嬷嬷、内侍,若你有事,有人传递消息也是好的。不要在乎钱,我们家有钱,姐姐就算再苦,也不会在钱上苦了你。”
“姐姐……”冯晚心下感动,这才是血脉至亲,处处为她谋划。
“买通宫人的人,你不必想,我设法为你谋划,你只需在太后用心服侍。我去怡春宫,走走贵妃与六公主的门道,李家与我冯家有渊源,即便现下淡了,我若示好,他们不会拒人千里。”
冯晚看着自己骄傲的姐姐,先是求太后,现在又要去求贵妃,便是姐姐为自己也没做过这许多。
冯昭柔声道:“侍针,县主就交给你了。”
“奴婢定会护好县主,请夫人安心。”
冯昭点了一下头,“侍剑,把你的银子交给侍针,在宫中花钱的地儿多,别舍不得,尽量少说话,多做事。”
“晚儿,我走了。”
“姐姐走好!”
“恭送夫人!”
冯昭幸而多备了礼物,正是碧心身上背的包袱,问了一个宫娥:“怡春宫怎么走?我是晋国夫人,要拜见李贵妃。”
宫娥一听这名儿,当即道:“夫人要拜见娘娘,请跟奴婢来。”
这宫娥正好便是怡春宫。
她进去禀了李贵妃,不多时出来道:“娘娘请你们进去。”
李贵妃正在教六公主看账簿。
冯昭携着三个侍女见罢了礼。
“夫人快起!赐座!”
“谢贵妃娘娘。”
冯昭落座,抬了抬手,碧心取过包袱,打开包袱皮,里头是一只漂亮的锦盒,“这是我令人寻罗来的极品东珠,娘娘给公主打首饰戴。”
六公主顽皮地从宫娥手里夺过盒子,启开之时,里头却是两排六颗偌大的东珠,无论是成色还是质地,都是难得一见的好。
李贵妃知晓,这是冯昭在与她示好,“夫人破费了。”
“今日臣妇送家妹到慈宁宫,接受太后教导。臣妇与她一别便是三年,原想与太后争取一个允她去皇城女院读书的机会,可太后未应。臣妇又想,半个多月前的松柏林遇刺,她若住在宫中许亦平安。可是,崔峻行刺,老虎玉佩乃是铁证,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问过家中老仆,说冯家嫡长房与威远候府并无瓜葛、仇怨,要说恩义,无论是我祖父还是父亲,祖父数次救过第一代威远候,父亲更是救过威远候的命。而我最后查到一件事,却令我惊讶不已,崔峻是为八公主要害家妹。”
六公主捧着茶盏的手一晃,茶水溢了出来,李贵妃将视线移过来,六公主眼神慌乱,她其实是知晓此事的,事前不知,事后她追问过八公主。八公主只说是崔峻为她打抱不平,觉得冯晚配不上高进。只要冯晚死了,她就有机会。
“年轻儿女,情窦初开,一时冲动行事鲁莽也是有的。早知高进在外有那么多的爱慕者,公主、郡主、重臣千金,昔日我说什么也要阻了母亲为她订下这段姻缘。偏生婉华这孩子太傻,一头栽进去,怎么也不愿改。
既是这样,少不得我要日日时时地替她忧心,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对于父母而言,更愿意儿女平安健康。我对婉华亦是如此。”
冯昭起身,“冯昭在此,请求娘娘与公主对家妹照拂一二。”
长姐之爱,不输慈母之心。
那般骄傲的晋国夫人,为了令妹也能弯腰叩首,恳求旁人。
李贵妃心潮起伏,她信了冯昭的话,因为刚才六公主失态了,且六公主是知晓此事的。她就怕,六公主也陷在高进身上,一个能诱了那么多贵女之心的男儿,委实不是什么良配。
李贵妃道:“夫人言重了,有太后庇护婉华,她定会平安顺遂。”
冯昭粲然一笑:“臣妇就当娘娘应承了,臣妇替家母谢过娘娘照拂。”
“你快快起来。”
冯昭起身坐回来。
六公主道:“我听陶思娴说,你的书法极好,那首《江城子》亦极妙。”
“公主殿下若喜欢,我再写一遍给你。”
“如此,就多谢夫人。”
很快有人摆好书案,冯昭润了笔,“公主是自留还是送人?送予何人?”
六公主低声道:“皇祖母是中秋寿辰,她极喜这首《江城子》,我想亲自做成贺礼送她。”
李贵妃想到这首词的意境,连连啐道:“简直胡闹。”
“我另写一首。”太后是中秋节的寿辰,而这首苏轼的词正好是中秋,应景忆人,亦是极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下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她写下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最后署名署日期,署名处是“晋国夫人冯昭”,日期则是“德弘五年六月十一于怡春宫。”
冯昭搁笔,六公主看着纸上的字,“夫人真是急智好才,我从未见过像夫人这般有才之人。”
她写出了自己与妹妹的分离,也写出了中秋月圆夜的美景与暇思。
“公主谬赞了。”
“夫人放心,我定会照拂婉华的,绝不让人欺了她去。”
“多谢公主。”
又坐了一阵,只是说冯、李两家的交情,无关政事、风月。
冯昭福身道:“贵妃娘娘,时辰不早,臣妇告退!”
李贵妃只当她心里难受,唯一的妹妹要与她分开,三年后才能再见,待她归来,便是替妹妹预备出嫁之事。
这是长姐,担负起母亲之责的姐姐,她心里定是无措、心痛得无以复加。
李贵妃身边的大宫娥道:“娘娘,晋国夫人还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六公主捧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与我以前在明园看到的那幅又有进益了。”
冯昭穿过御花园,从暗处突地窜出一个半大的少年,嘻嘻一笑,“哟,这是哪来的美人,穿得这般素净?”
六皇子,她记忆里因为贪爱美人成性,颇是纨绔爱生事的人,在五皇子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便是有夫之妇,他也要挑逗,若是对方应承不住,屡屡得手的亦不在少数。
自打颜道长送了她药枕,她用着甚好,已经恢复不少记忆,而此人便调过胡秀秀,自然也调过冯昭,冯昭那时吓得只唤了丫头挡住。
可遇到这种人,他下流,你就得比他更下流。
冯昭微微一笑,“宫中还有这等小美男,你的小香蕉能玩女人了?要不要让姐姐摸摸。”她的眼神极其大胆,还往那地儿看了看。
同行的碧心目瞪口呆,夫人反戏对方。
六皇子当即脸颊通红。
冯昭说着便要下手,他吓得连连闪躲,“你……你不知廉耻。”
“六殿下能戏臣妇,就不许臣妇摸一下。”
她要下手,六皇子吓得调头就跑。
身后,传来冯昭的声音,“六殿下,不玩了,怎么跑了呀。”
她抬了抬手,“臭小子,敢与我开这种玩笑。”
她敛住笑意,“遇到这种下流人,就要比他更无耻,只要你比更无底线,就能将他吓跑。他们享受的是对方的惊恐、无助,若遇更无耻的,他们就会认为没趣。”
三人领教,原来是这缘故。
冯昭并没有出皇宫,而是去拜见皇帝。
皇帝正在御书房,“晋国夫人求见!”
他可知道,她是送妹入宫陪伴太后,还知道从太后那儿出来,又去了怡春宫,甚至送了什么东西都知道。
“宣!”
冯昭迈入御书房,行礼拜见。
“晋国夫人免礼!”
他的话未说完,她已经立起来了,皇帝有些尴尬,在太后那儿知礼,在李贵妃处很谦逊,到了他这儿就是一身傲骨,这女人可真是。
“陛下何必打哑谜呢?我们都心知肚明,将婉华召入宫中,交给太后教导,是你的意思。目的么,就是借此拿捏我。”
不说话便罢,一开口能噎死人。
皇帝很生气,却故作不在乎。
冯昭继续道:“陛下能因我,严惩威远候父子,冯昭感激不尽,在这一点上,陛下还是很男人的。”
很男人,这叫什么话?如果他不做,就是昏君。
果然啊,见到她,她马上就能弄坏他的心情,这女子就是狂妄骄傲不要命的。
“不过,一马归一马,陛下可知崔峻为何要对家妹下手?陛下知道,我也知道,是吧?不就是因为八公主心系高进,这小子还真有能耐啊,惹得那么多的公主、郡主、贵女喜欢他,魅力比陛下还高。”
八公主心系高进?
是因为冯晚是高进未婚妻,所以才指使崔峻做的?
皇帝不说话,“朕还以为,你与那些女人一样,没想也有落俗之时。”
“不落俗的是圣贤,是神仙。臣妇就是一凡人,当然要说烟火凡尘的话。”
她微微一笑,因着她一袭素衫,竟有道不出的迷人,竟是连他三千粉黛都不如她好看,中年皇帝看得痴了,一时心神慌乱,快速收回了视线。
冯昭更乐了,他居然受这一招无赖之举,她的胆儿越发大了,伸出手来,大胆狂妄地轻抚着他的脸颊,“陛下,你转告南安郡王,别让寿春郡主对我妹妹下手。无论是谁,敢在我离开皇城后,伤我妹妹一分。他日归来,我必还以十分。嗯——陛下可千万别当成是戏言,我是认真的,晋国夫人从不妄言。说真的哦——”
妈的,她在戏他。
皇帝的心眼俱是一颤,从来没人敢这样,从来没有,可这感觉好奇特,他整个人仿似触了电。
冯昭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一下又一下,“陛下的皮肤真滑真嫩,与十月大的婴儿差不多,陛下定会长命百岁,要乖乖等我回来,莫让家妹被人欺了去。”
大殿上数名暗卫,早已经是天雷滚滚,才华横溢的晋国夫人,居然背里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是戏了皇帝。
偏皇帝见她如此,连个反应都没有。
“陛下真好,这是答应了,君王一言,十六匹马亦无悔。臣妇代家妹谢过陛下!”她收回手前,还在他的耳朵上摸了一下,收回手时,将手放在唇上,飞了一个,笑意盈盈间,“陛下保重,臣妇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