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嬷嬷连连道:“十几年前,我听说礼部有个员外郎,扶亡父灵柩回乡,也是在夏天,最后一行二十人里,中暑就死掉三个,唉……”
想到中暑能死人,她轻叹了一声,不嫌女儿娇气了。
第一批中暑、热风寒的人好了,又有第二批中暑、热风寒,冯昭只得下令,白天休憩,夜里赶路。
第十二天开始,众人黑白巅倒。
倒是冯昭明明是娇养大的,走了十二天啥事没有。
不是她身体好,而是碧心也懂医术、药理,特意将最浓的避暑汤给她喝,看队伍里有人得了热风寒,还给冯昭请脉,配了一些预防热风的汤药吃。
冯昭低声道:“碧心,原来你还懂医术、药理,瞧着医术学得不错。”
碧心笑了笑,“其实,我应该跟着余生一样,唤你小师叔的。”
“右师兄的弟子?”冯昭想到颜道长提过,在冯昭之前他收有三个弟子,便是左右护法,还有一个是谁?颜道长没提。
冯昭亦未追问,猜测许是拜月教中的什么人。
一路上,冯昭步行扶灵,还能看从皇城到太原的风光。
这里的皇城,是现代的西安,从西安到太原不算很远,都属华夏大地的西北方,可因队伍里是扶灵,又有马车,再是步行,很慢,原本很快到了,再因天气炎热,只能入夜二更到六更天,能行四个时辰。
冯昆已经派了身边的小厮随从回祖宅禀报,让嫡脉的人将院子清理出来,又事先请高僧、道长看期,看哪一日适合动土下葬。
两名随从背着包袱骑马去太原。
冯昆立在路口,待灵车到了,问道:“昭妹,禄国夫人的墓,你知道么?”
冯昭道:“这里还有故事缘由不成?”
冯昆也是出门前听孟氏讲的,引以为讶,按理禄国夫人陶氏应该与禄国公冯然合葬,可她临终前却交代儿媳余氏,说她不要与冯然合葬,若是余氏不厌她,她们生前婆媳如母女,逝后愿与余氏合葬。
来生,她们做一对真正的母女,母慈女孝。
“当年是余叔母坚持,说她与禄国夫人情同母女,将来她……她若没了,要与禄国夫人合葬。她拿了二万两银子,派了陪房管事回太原,挑了山头建陵墓。禄国夫人的陵墓并不在冯家祖坟里。”
难怪二房、三房的人没提余氏入祖坟的事,原来余氏生前就做主要与陶氏合葬,还花钱建了陵墓。
她们都不愿入冯家,就似她们都不愿嫁入冯家,孤寂一世,因为命运的相同,最后相扶相携亦相怜相惜。
冯昭想到余氏,十六岁时,被自己的两个胞兄绑上花轿,后来松了绑,却怕她逃跑,又给她下药抬入冯家,她的眼睛湿了。
冯昆只当是她感动于陶氏、余氏的母女情深,哪里晓得,冯昭是想到了余氏一生的凄苦。余氏后来坚持不嫁,不是对冯崇德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为她最想嫁、最爱的那个人在她嫁人的那天自尽了。
余氏一次次说“你爹是大英雄,其他男人都比不上他”,只是不想说冯崇德的半句坏话,无论如何,冯昭是冯崇德的女儿,她不想损了冯崇德的形象。
当大余氏告诉冯昭,说冯崇德因为余氏心里有人,还动手打过她,心里就越发心疼余氏的不易。
世间,那些光鲜、美好的,永远都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美丽,而背后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晓真相。
冯昭一直在琢磨着,给后世留一个真相,那是陶氏与余氏的婚姻悲剧,后世应该晓得这真相。
拿定了主意,她决定在白天歇息时便为陶氏、余氏作传,将她们的真实故事雕刻成碑文,埋藏在陵墓,当然,对于她们的真实死亡原因,她亦要刻在那里。
冯昭先写了《禄国夫人陶氏传》,后写了《誉国夫人余氏传》,反复修改了好几回,认为很不错了,便将残稿焚去,只余了最后的书稿,将书稿藏在一只专门的盒子里。
弄完这些后,她抽了时间绘制《亡祖母陶氏像》、《亡母余氏像》,是用工笔画法绘出,绘得很是细腻,陶氏并没有穿诰命大妆,而是她记忆里着随常服的正面像,在她的膝前,有她、余氏、冯晚跪拜的情形,在陶氏的身后挂着一幅偌大的寿字图,这意味着是余氏携着两个女儿给婆母陶氏贺寿。
画是的冯昭是八岁的模样,而冯晚是六岁。冯昭采来了果子,冯晚采来了花,两个女童各拿着一物,形象生动,富于灵气。
余氏像亦是正面像,面前跪着冯昭、冯晚两姐妹,却是慈母教女的画面,余氏的手里拿了一根柳枝,微微扬起,是要处罚一双女儿。冯晚手趴地上,作告饶状;冯昭挺得笔直,一身傲气。
出门快一月了,快到太原府,祖宅族老们派了十几个冯氏族里的后生汉子来帮忙,天气更炎热了。
今儿黄昏冯氏族里的人就寻过来了。
十几个汉子听说冯昭是一路走路来太原,个个先是惊讶,再是一脸凝重敬佩之色。他们听闻冯昭才华横溢,有勇有谋,为了西北百姓更是上书死谏,逼得皇帝不得不赈灾,比那些在朝食君之禄,却不干事的大臣都要有风骨。
林间,冯昭正坐在一个帐篷前,面前搭了一张书案。
有人好奇地道:“晋国夫人每日还看书?”
“赶路的时候在替誉国夫人诵经,歇下来时也会看书、抄经,这几日在绘禄国夫人、誉国夫人的遗像。”
冯昆没与冯昭接触过,对他来说,这个妹妹在故事里。这次算是接触的时间最长,知她性子坚毅,对任何事亦是有自己的主张,更重要的是,她很用心,无论做什么都力求做得最好。
冯昭看余生骑马过来,唤了声:“余生。”
余氏跳下马背,抱拳一揖:“小师叔。”
他走近冯昭,冯昭低声道:“你见着你师祖了?”
“是,半个月前,他就进太原府了,现下在太原府的一家道观里落脚。”
冯昭低声道:“我替我祖母、母亲绘了遗像,亦作了传,我想将传刻制成碑文,将装裱后的遗像一起封印在陵墓里。你再跑一趟,交给你师祖,请他帮我刻碑文,装裱遗像。”
她取了案上的画,上头落了她的款:“爱女冯昭绘于德弘五年七月初十。”
将画与两本书放到一个布包里。
“我过来的时候,听冯家的人说,冯家想赶在七月十四前给誉国夫人下葬。小师叔,中元节要到了,他们要图个吉利安宁。无论是装裱还是刻碑,都有些太赶了。”
“你去罢!大师兄和师父会想办法的。”
余生行了一礼,接过布包,转身离去。
太赶了……
七月十四下葬封墓,但她必须将真相随祖母、母亲封在陵墓,祖母也好,母亲也罢,一生孤苦,还是被两代皇帝逼死,是给祖母、母亲一个安慰。
也许若干年后,那个陵墓会被打开,而后人则会因为真相而震惊,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尘封的历史,早是千年或几千年前的人和事。她只是想有人知道,曾经有两个女人,在外表光鲜,却不能自主婚姻里,痛苦地走完了一生。
颜道长从余生手里接过遗像,看着两幅画,久久地陷入沉思,这两幅都是精品画作,可见这一路过来,冯昭很是用心。
余生道:“每一幅都是六七天完成,还有这传,是小师妹亲手替两位夫人写的。小师叔要将传刻制成碑文,将遗像装裱,这些全都封给陵墓了。”
颜道长沉吟道:“余氏为慰慧心,不让她入冯家祖坟,而是花重金另建陵墓。昭儿为慰其母,还了她一个真相和公道……”
“师祖,我从太原城经过的时候,太原府都在议论晋国夫人扶誉国夫人回乡安葬的事,他们要赶在七月十四寅正下葬,今儿已经是七月初十了,时间很紧。”
“你不必过问,贫道只有法子。既然昭儿能为她们做到这些,我得成全。你去罢,告诉昭儿,就说七月十四子时,这些东西会如期送到婆媳山。”
婆媳山,便是安葬陶氏与余氏的那座山。
颜道长相信,待余氏下葬后,那山就叫这名。
七月十一日五更三刻,冯昭送母灵柩进入太原府,亦回到了长房祖宅,将灵柩抬入了府中。
陶嬷嬷安排了人手开始日夜不停地给誉国夫人烧钱烧纸。
冯昭则忙着随葬品,又带着一车当年陶氏的东西,有她生前最爱的衣裙、首饰、摆件,瓷器、珠宝,这次将进入陵墓,与之一起的,还有陶氏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紫檀木梳妆台。
七月十二午后,冯昆进了嫡长房祖宅。
冯昭正在抄经,抬头望了一眼,“二哥来了?”
“族老们请了太原府天龙寺的九位高僧,待大叔母下葬之后开始做法事,连做九天。当年给禄国夫人守陵墓的是两家族中后辈,如果妹妹继续让他们守陵,你现下最好见见他们。”
冯昭搁下笔,唤了声:“碧心。”
“夫人,有何吩咐。”
“去拿一些钱,令这两家族中后辈替我在修一座小宅,待法事之后,我要住在山上替母亲守灵三年以尽孝心。”
“昭妹……”他想说,其实她不必如此。
冯昭道:“就这样罢!”
整座太原府,城南一片都是冯家的,冯家是太原府最大的世家贵族,仅次于皇家萧氏。冯家是连太原知府都不敢招惹的,但冯家还算知礼,族里几个族老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能管辖族人。
冯昆取了一只荷包,里头是几张银票,二千两,这可是乡下,是好大一笔钱,一座小宅可用不了这么多。他先问问族老们的意思。
冯昆去见族老,待族老们听说后,一个个赞赏、欣慰不已,“不愧是梦溪先祖的嫡脉后人,知礼重礼,便身在富贵乡,却如此纯孝,令人感动啊……”
冯家已经知道冯昭扶灵全程步行,从未坐车骑马,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回了祖籍,更难得的是她现在要结庐守灵,有女纯孝,值得嘉奖。
冯昆道:“昭妹拿了两千两银票,让在山上建茅庐,几位族老叔伯以为如何?”
建一座茅屋十几两银子就够了,还是最好的那种,可她给了二千两,这许是要帮衬族里。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还有的说,外头建得像茅屋,里头一定要照着砖瓦房来,那可是晋国夫人,是冯家的未来,怎么能委屈。
“你这是弄虚作假?”
“什么虚什么假?那是娇弱女儿,你们不心疼吗?啊!那可是山上,夏热、冬冷,不建结实些谁受得住。”
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阵,最终族老们决定,他们要建一座“很实用的茅屋”。
冯昆将银子交给了副族长,“既然商量好了,尽快搭建罢,法事之后,她就要住到山上,她身边服侍的下人、侍女多,得多建几间。”
“昆侄儿且放心,一定建好,不误晋国夫人大事。”
陶嬷嬷听说冯昭要结庐守灵,立时来寻她,劝告一番,说在太原府祖宅住上三年就是守灵,偏她说了半晌,冯昭低声道:“嬷嬷,我是为了避开族人!我是守灵,他们不好来扰我,住在祖宅,你看这祖宅院子前前后后,全是族里的人。自我住进来,那门外时常有人探头寻望,你以为是好奇啊,他们是想寻了机会溜进来。”
“我若守灵,就可免去与族中之人走动、拜访的机会,能得三年清静,我可以潜心读书,习练书法丹青,何乐而不为?”
红霞捂住着嘴,忍着笑意,“娘,夫人不比你想得深想得远?”
冯昭道:“族老们的礼物,先不急着送,待法事之后,再挨家送去。”
“是,夫人。”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次,冯昭新抄的经文,装订成册,打算一套随祖母陪葬,再一套随母亲陪葬。
七月十三清晨,冯昆、碧心带着几口偌大的陪葬器皿上山,专挑了族中守陵人的一间屋子做库房,留了两个护院守着便下山了。
冯昭是后世现代的人,即不是这个时空的,她挑的随葬品,除了有代表意义的首饰,更有摆件,如能表现一个朝代制作工艺的金器、银器、铜器、瓷器,甚至还有黑白棋子、汉白玉棋盘,琴亦挑选了两把,玉笛、玉箫一应俱全。
余生告诉冯昭:“小师叔,师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你派几个人去山上,他提前将随葬品送进去。”
冯昭唤了陶嬷嬷,派了六个小厮再十个护院上山,冯昆听说冯昭的师父颜道长这次要帮忙处理后事,当即领了几个人亦上了山。
颜道长知要与冯家族里的人碰面,索性穿了一身道袍。
余生见到颜道长,见了徒孙礼。
冯昆心下激动,这可是拥有高才、大才的南坡先生颜长卿,“小子冯昆拜见道长!”
颜道长轻哼一声,“好了,休说多话,挑几个嘴紧的人,将陪葬品随我送进去,我再给禄国夫人做一场法事。婆媳合葬,历来少有,誉国夫人要入葬,就得焚香禀告,也免惊了亡魂……”
如果冯昭在,会说:你不是书画大家,怎么还有神棍特质。
颜道长一挥拂尘,“余生,准备香烛,随我去做法事。”
他近了陵墓,守陵人转了一下开关,吱嘎嘎的声响之中,陵墓的石门开启,颜道长立在门前,摆了香案,焚香祈祷,挥着桃剑念念有词地舞了一通,最后迈入陵墓,近了二门,便往墙上的罗盘状石刻按拍一番。
师祖竟似对这里很熟悉,这石罗盘其实是一处机关,他一直觉得奇怪,师祖这么大的年纪,却收了小师叔为弟子。
颜道长又往前行了几步,转过身来,这是一面鼠肖图像,是石雕的圆盘上有只生动的老鼠,他将老鼠转了个方向,再往右行数步,面前则是牛、虎肖图案,先动虎,后动牛,再往左……
颜道长在摆入了棺椁的墓室里转了一圈,将室里的十二生肖石盘几乎都动了一遍,最后收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两侧的副室了,左右副墓室设置精妙,就像是读书、小憩的房间,里头有石刻的书架、玉案。
冯昆立在陵墓外:“颜道长,好了吗?”
“好了,抬进来罢。”
冯昆走在前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墓室,里头竟建成了小型宫殿一般,主室顶上嵌了三颗偌大的夜明珠,两侧各有一间副室。
颜道长道:“我瞧过墓室布局,东侧为禄国夫人陪葬物摆放处,西侧为誉国夫人陪葬物摆放处,将陪葬品倒进去罢,我和余生先简单布置一番,到时候请昭儿过目,她若满意就算定了。”
冯昆一挥手,抬陪葬品的护院将东西倒入两间副室。
颜道长道:“这几口箱子留下罢。”
“是,道长。”
“外头留四个护院守着,不要轻易进来打扰亡魂。”
谁想进墓室,现在可到了中元节,百姓们很忌讳的。
冯昆退出后,颜道长便令余生去搬箱子进来。
余生出得陵墓,令六名小厮抬了一口箱子进去,放在主室,便又出去。
颜道长从箱子里取出陶氏的遗像与碑文,他用的是自己最擅的颜体,而陶氏的一生传记,经过他的斧正,文词更为考究、优美,署名用的是“嫡孙女冯昭留书。”
他挂好了遗像,亦将碑文立在遗像前,这整个墓室当年是由他亲手设计的,有不少的机关,就是算一千年、两千年,要进来亦很是不易。
“慧心,你在这里长眠,今生不能结为夫妻,但愿来世我们还能重逢。”他看着遗像,似又穿过了岁月,看到了那个灵动而极有才华的少女。
她总是甜甜地道:“师兄,师兄……”
那声音,是他听闻世间最温暖,也最甜美的声音。
余生一惊:师祖爱着禄国夫人,还爱了一生。
我的个天啦,这都是怎么回事?
余氏看着那碑,被师祖用机关嵌在地上,就似师祖一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一块碑。
他想看上头的小传生平,还没瞧仔细,就听颜道长道:“余生,你出去罢。”
“是,师父。”
余生出了陵墓,他今儿知晓了了不得的大事,禄国夫人不愿葬入冯家,是因为她一生喜欢的是师祖,而师祖即便头发都花白了,喜欢的人也是禄国夫人陶氏。
颜道长将陶氏的衣物、首饰、家具等一件件地摆好,絮絮叨叨如聊天一般,“唉,这珠钗是你最好的。几十年了,你还留着,我记得是我送你的及笄之礼,那时天下不太平,这是我寻了珠子自己制的钗子。我还记得当时送给你时,你笑得很美,就像收到了最珍贵的宝贝……”
“慧心,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出现,你生了改嫁给我的心思,高祖皇帝不会为了保冯然的名声,就不会逼死你。明明冯家嫡长房已经有了能当家作主的长妇,余氏明明可以支撑起家业,可他还是不愿放过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就算是这样,你只是以为高祖知晓你想要女子入仕为官而由除去你。”
“是呀,这个名声,比你想嫁我更好,便是你最疼的孙女都不知道,是高祖发现你对我有情,才逼死你的。”
“这样也好,也好,至少不会死得那么难堪。不过,在你孙女的小传里,她说你我青梅竹马、志同道合,这一点我认,我一生未娶,一生飘泊,而止步后院,心随我去,我们本该是一对,明明两下相许,明明已订终身,却逃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颜道长絮絮叨刀,将陪葬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好,东室里越显整齐,剩下还有一半,他索性尽数装到一口大箱子里,将大箱子放在陶氏的棺椁之侧,还刻意将值钱却没有多少意义的珠宝放在上头。
弄好了这边,颜道长又将遗像、碑文弄进了西室,在碑文上盖了一块黑绸,又将陪葬之物一件件摆放起来。
“余丫头,你与杜藩却比我们还苦,明明婚期都订了,却被恨心的父兄绑上嫁给冯崇德的花轿。杜藩不忍劳燕纷飞,竟为你悬梁自尽。唉,你们许在地下能见着了,见着了就一起轮回转世,在来生结为夫妻。
冯然文武兼备,虽与慧心争执,却是不会打女人的。冯崇德那性子可不大好,你被她打过、折磨过,慧心是心疼你,她爱重你胜过亲儿子。冯崇德那模样太像他爹,偏那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恨他便恨罢,就凭你没将真相告诉昭儿,冯崇德就得感激你,他自己做了莽夫,却害你与昭儿被人小瞧。
你们婆媳都不愿进冯家的祖坟,冯家不用以你没生出儿子阻拦,你们也落了个自在。就你们婆媳独占一个山头,往后来祭祀你们的,都是昭儿的后人。
昭儿心疼你们,才为你们立下碑传,将真相刻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