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推开身边的美人:“冯昭回来了?”
“是,在玄武门,负伤极重。”
负伤了!
“快,快传太医。”皇帝奔出大殿,直往路口去。
宫径上,一个微胖女子不带歇气地背着一个女子过来,身后跟着碧心、青丝。
太医们提着药箱,由院正领着正火速赶往太极殿。
“送大殿榻上,太医!”
美人看到大殿上裙摆之上满是血污,心下咯噔一下,这女子的眉眼尤其那双眼睛与自己一模一样,想到宫中传言,说皇帝是照着晋国夫人挑选美人,她自是不信,这几年皇帝没少提及晋国夫人。
说她“狂妄至极”、“要不是看开国功臣就她一点血脉,真想砍了”之言,现在瞧来,皇帝并无杀她之意,相反,皇帝是想念。
榻上的女子,生得极好,面容苍白无血,但五官极致如雕,真真是一个高山冰雪美人。
皇帝回殿,见那美人还在,不快地道:“下去!别添乱!朕忙!”
美人轻哼一声,刚才还好好的,说忙就忙起来了。
太医诊了脉,扫了眼裙摆上的血,再看几个侍女的满脸风尘,他自退下,这脉像太奇怪了,就似将死之人,不是一种症状,而是数种。
他拿不定,病不能乱说,还是由他们再看看。
他一退,便有第二个太医再诊,他面露惊慌,再退下。
第三个再诊,待他再退下时,皇帝追问道:“夫人如何了?”
这人是医正,他指后面的太医,拉了那两个立在一边,低声议论起来,皇帝见他们一脸严肃,心头预感不妙,第四个诊脉的再退下,加入到讨论之中。
七人聚在那儿,最终商定,由医正出面。
皇帝又问:“夫人如何了?”言辞间有些不耐烦。
医正抱拳一揖手,要是皇帝了,不是他一人之事,法不责众,是他们众人共同诊出来:“回禀陛下,晋国夫人的脉像时弱时无,弱时飘飘……”
青丝不安,太医都不愿说了,她抓住冯昭的手腕,眼泪便扑簌簌翻滚而下。
后头说了一大串什么,这般那般,皇帝硬是一句没听懂,恼怒喝斥:“与朕说人话!”
“夫人心脉已呈油烬灯枯之兆,恐命不久矣。造成此症乃常年忧思过重,现疲劳过度,失血过多,更令此症雪上加霜!油本烬,灯却大燃,如何能不灭?”
皇帝望向冯昭,她要死了,这般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子竟为了忧虑过重要死,“怎么回事?”
碧心抱拳一揖,将冯昭的病,以及她忧国忧民,一路归来,屡遇拦路告状的百姓、读书人,夫人的忧虑就更重了,也至近来头昏头疼症屡屡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以前有颜道长在,他还能设法压制,颜道长云游天下,若要替夫人寻药。这两年病未发作,颜道长以为能离开。
他们一行,一路都有刺客出现,到了第六日夜,刺客险些得手,有人弄榻了客栈,砸死了好几个人随从,其间亦有入皇城告状的百姓。夫人怒急攻心,当时便昏了过去,夜来后,不曾服药、养病,便说要星夜兼程赶回皇城。她怕自己见不到陛下,怕不能替那些蒙冤百姓昭雪冤情,在马背上急行军,每过六七时辰就在客栈换一匹马,三天三夜从不曾合夜,双腿内侧更是被马磨破了皮,伤得血肉模样,一路上痛楚难当,却硬是忍着,这一路流了不少的血,方抵皇城。
皇帝难掩动容,眼眶一红。
七名太医心下更是敬畏不已。
原来伤是这般来的,一个弱女子因心系百姓病得这般重,令人敬仰,有三个太医抹着眼泪。
碧心含泪道:“夫人说,她的病越来越重了,也许哪一次发病就去了。她怕见不着陛下,一定要亲手将百姓们的状纸呈递陛下,请陛下给含冤受屈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太医们面容严肃,更有人色有悲切。
皇帝心潮澎湃,一介弱女子,却能心系百姓,满朝文武那么多,百姓们却不相信,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女子,这说明什么?是他皇帝失职,更是官员不堪其位。
他,有愧啊!
他最初还记得《劝君赋》,后来慢慢就忘了。
冯昭一介女流,因忧心百姓而病得越来越重,怎不令人感动,不令人惭愧。
太医院正揖了一礼,“臣去抓药。”
皇帝坐在榻前,用手揭开裙摆,看到半边腿血肉模糊,心痛地阖上双眸,他突地指着太医,“传女医,晋国夫人身上不许留疤!”
“是,陛下。”
青丝握住了冯昭的手腕,细细的诊脉,再诊一次也与太医的病一般,短短时日,夫人的病怎么就如此严重了,这不应该啊,可脉像骗不了人。
皇帝令人将冯昭移到了偏殿,侍剑、碧心、青丝都留在跟前照顾,碧心将一叠状纸尽数交给了皇帝。
皇帝坐在正殿看着一份一份的状纸,威远候世子崔峻两年前在江南犯案数桩,强占民女,还杀其婆家六口;科考舞弊,买卖考题和答案;其崔家族中弟子,在鲁省夺宝杀人,只为抢其祖传古籍,好献给崔峻;有北地官员发现威远候与北辽人明为做生意,实为通敌卖国等……
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
“来人!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丞相急召入宫议事!传朕口谕,将威远候世子崔峻打入天牢!令御林军困守威远候府上下,不得放过一人。”
半个时辰后,左右丞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云集太极殿。
皇帝对高总管道:“将这十几份状纸给他们看看。晋国夫人回皇城,路上行了五天,就收到了十七份状纸,鲁省、豫省、蜀省、徽省的百姓都去了太原府一带拦路哭求,请晋国夫人为他们呈递状纸,为民做主。
百姓们为什么信任一个女子,为什么不把状纸递给官府,这是朕的朝廷、臣子失了民心!更是朕昏聩无能。”
李相一声高呼:“陛下,你是仁厚之君!”
“住嘴,你们一**臣,天天夸朕仁君、明君,却令晋国夫人一介女流忧国忧民忧朕,朗朗乾坤,这等冤案、错案,就在朕的天下出现了……”
百姓们不信官,却信一介女子,令他们汗颜。
皇帝很是心痛,“晋国夫人乃朕之宝鉴啊!朕的宝鉴要没啦,朕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荣辱、是非、对错,她拼死入宫,朕不能再置之不理,通政卫出现这等惊天大案,群臣不晓,朕更不知……”
大理寺都是主掌律例、案子的,而这些无论哪一桩都是惊天大案,没有送到他们手里,却是被百姓送到晋国夫人手里,难怪皇帝如此悲痛。
“李爱卿监督刑部,谢爱卿监督大理寺,尽快办结十七桩大案,朕限期三月全部结案,否则你们当差不力,立斩!”
三个月全部结案,这上头没有一桩是发生在皇城,顺天府、奉天府、应天府都有,就连各省也有发生,这让他们如何办结。
刑部尚书揖手欲言,却听皇帝痛心无比地道:“晋国夫人因忧国忧民,命不久矣,朕不希望让她带憾离逝,你们也别说自己连一介弱女子不如,莫要辜负天下百姓!”
最后一句,你丫的说三月结不了,你结不了试试。
结不了,你就是庸官,便是无能,也难怪百姓不信你,人家信晋国夫人。
而晋国夫人忧国忧民,病入膏盲,她快死了,你们还要拖托责任。
一时间,原要请延请,刑部尚书改成了:“臣遵命!”
大理寺反应很快,将离皇城最近的几桩接了过来,“臣领八桩案!”
八桩也未必办完,办不完就得死。
刑部尚书看他已接走状纸,江南、蜀省、鲁省、闽省全离皇城极远,略近些的徽省、豫省都到了大理寺卿手上。
皇帝摆了摆手,众人欲退,碧心唤了声:“几位大人”,她快走几步,福了一礼,“崔峻奸杀新娘,残杀其婆家六口的案子在哪位大人手里?”
刑部尚书刚才扫了一眼,“在本官手里。”
碧心道:“那位岳石氏,现住在城南四方客栈,乃是太原府一知县夫人,那受冤的石家父子,是她父兄。大人可去客栈寻她,夫人怕有人行刺,一直令府中护院暗中保护。”
刑部尚书与谢相揖拳一抱,“多谢姑娘告知。”
早结一桩,就能早了一件事。
有了皇帝的口谕,端午节他们也别想过了,还是赶紧查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大案,残忍、冷酷得令人胆颤心惊。
身后,传来三个侍女叩谢皇帝的声音:“奴婢叩谢陛下,陛下圣明!”
碧心呼完,又道:“夫人的伤病缠身,奴婢等这便带夫人回府。”
皇帝心下不舍,她要死了,却记挂着想见他一面,这番情意,他怎能辜负,“陛下,你当圣明,夫人做了这么多,是为陛下,也是为百姓,陛下的名声不容毁,就让夫人回府将养罢。”
三人里头,一直是碧心为领头的,青丝次之,侍剑爬起身,女医正在给冯昭处理伤口,青丝动作熟络地给冯昭包扎伤口,惹得女医连连吃惊:“姑娘也懂医术。”
“是,这些年夫人身子不好,我便学了医,也盼能替夫人解除病痛。”
这个说辞是她与冯昭一早就商议好的。
通政卫的暗人几时突然会医了,正好他们离开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学会了,还可以说是得了颜道长指点,而颜道长原就会些医术。
两名女医进来时便听见了,晋国夫人是为了百姓请命才伤病如此,跟在这样的奇女子身边便是幸事。
另一女医道:“给夫人喂了药再出宫罢,医正大人已经亲自抓药、煎药。”
侍剑、青丝望向碧心。
碧心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半个时辰后,她们几人给冯昭喂了药,女医更从太医院拧了几包药来,叮嘱青丝道:“这是两天的药,每顿用小火两碗煎成一碗。后日上午,医正会领太医入府给夫人请脉。”
碧心道了声:“多谢!”
青丝一手提药,一手与碧心扶起冯昭。
侍剑力大,小心地背着冯昭。
碧心道:“夫人身上有伤,你的手力道轻些,莫伤了她的伤口,一伤口裂开,又要出血……”
三人穿过正殿,碧心抱拳一揖:“禀陛下,奴婢等告退!”
皇帝的心绪繁复,脑海里全是冯昭昏迷、满裙血污的模样,仿似随时都丧命,他想过她守孝期满,要给她名分,要纳她入宫,他在她离开后,用了一月的时间,才明白他喜欢上了她,活了四十几年,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触。
他宠李贵妃,也宠过崔德妃,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让他心跳加速,脑海空白,就连她的人、她的声音都是世上绝无仅有。
他十四岁就晓男女之事,十八岁娶太子妃沈氏,同年沈氏有孕,他再娶良娣李氏、崔氏等,后来有了良媛,再后来便是若干太子府孺人。
她们都没有给他别样的感觉。
她要死了,她是为了他的国、他的百姓,他想最后为她做些什么?
侍剑背着冯昭出来,莫临渊三人还在,他迎到跟前,“将夫人给我,你这样背着,她会更难受。”
莫临渊一个公主抱,将冯昭托在手里,她好轻,偏偏这些轻盈的弱女子,却承受不输男儿的责任与压力,他心疼,他难过,他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碧心道:“我来领路。侍剑,把马带回去。”
“是。”
三人一路急驰,仿若小跑,莫临渊尽量走得平衡,不久后便近了晋国府,碧心识得门婆子,“夫人回来了!”
门婆子一惊,正待开口,却见碧心领着莫临渊进了大门,她当即转身,飞一般地去寻陆妈妈。
陆妈妈正宁心堂,指挥着两个丫头清扫,突地见到碧心,“碧心,你回来了,不是还要十来日方到?”
“夫人病了,需要安静,内室清扫了。”
陆妈妈领着他们进了冯昭的内室,莫临渊小心翼翼地将冯昭放在床上。
陆妈妈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再裙摆上的药渍,“这是受伤了,伤哪了?”
“夫人急行军,提前十日入皇城,大腿内侧伤得血肉模糊,那十七桩大案,陛下已经下令交给刑部、大理寺了,夫人能安心了。”
“啊哟,这让奴婢说什么好?夫人为了百姓,这是要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陆妈妈看到一个玄袍青年,生得还怪好看,剑眉明眸,年纪大约二十出头,风度翩翩。
莫临渊抱拳道:“在下是江湖中人,姓莫名临渊。”
“莫公子。”陆妈妈行了一礼。
碧心道:“妈妈给莫公子一行安排客院,这一路多亏了莫公子。”
男子到底与女人不同,侍剑力气是大,可要他像莫公子这样抱着夫人,侍剑绝做不到,便是碧心也做不到。
陆妈妈默了片刻,“明心居如何,那里离偏门近,出入亦方便。”
碧心道:“妈妈安排即可。”
莫临渊与两名江湖侠士住进了晋国府明心居,这是一座带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的小院,周围是花园,风景好,离偏门近,他们听说这是冯家嫡长房近四十年,除颜道长以外第一批住进来的男客。
每日三餐,自有生得秀美的侍女、仆妇送来,六菜一汤,式样精致,府中上下人亦是有礼有节,不同旁处,只是上下众人都面带忧色,他们还看到仆妇、丫头们因忧心夫人病情,背里抹泪,还有丫头夜里焚香祈愿,愿意折自寿给夫人等等。
冯昭沉陷在梦境之中,走得双腿如行火中,亦不见光明,她再走,再走,入目处都是黑暗,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嘴里、咽喉全是苦涩,痛着、苦着,她再也走不动了,实在太累太痛。
医正带了一个太医给冯昭请脉。
碧心道:“已经两天了,夫人还没有醒,夫人……”
“夫人此次重病突发,又兼有伤,伤了根基,最好自然苏醒,我再重写一个方子。府里派人随我去太医院取药。”
“谢太医!”
碧心与青丝交换了眼神。
青丝会意,跟在两人身后,待出了宁心堂,医正道:“青丝姑娘也通医术?”
“夫人守孝三年,随颜道长静修,颜道长乃世外高人,通晓医术,奴婢有幸得他指点学了一些。”
“姑娘对晋国夫人的病症……”
“早前有颜道长调养,我以为是见好的,可现下才知是奴婢拙见误看了,夫人的脉息依然是油烬灯枯之兆。”
医正与太医都瞧过,这是他们商议的结果,他面露惋惜,“夫人当静心调养为宜。”
青丝也觉得如此,没见府里大下诸事,都给管家与各处管事做主,他们不敢打扰夫人,也知夫人昏睡未醒。
府里亦都知晓金桔、银钗被倒塌的客栈砸死,一起的还有随从小厮、一名护院更有两名江南来的秀才原告。
冯祥管家知晓后,告诉了冯吉,冯吉令长子带人去接人,冯祥管家亦派了一些人去接人,那边死了人,就算夫人病重未醒,该做的他们还得做。
威远候世子崔峻被打入天牢,威远候府被五百御林军包围了一圈,只进不出,便是买菜也不行,整个崔家上下被困在府邸之中,有那强行闯出的,或当众被杀,或被丢回府里,待看到御林军杀人后,崔家再不敢有人动弹。
这一次冯昭昏迷了五天,方才醒过来。
醒来时,浑身酸疼难耐,大腿两侧的伤已经结疤,不再裹着布条。
“青丝,扶我起来走走!”
“夫人,再歇歇。”
冯昭坚持道:“多走走,有益康复。”
在她昏迷的第二天,碧心与青丝就给她擦身,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
而此刻,皇帝被李贵妃一点,才忆起慈宁宫有个婉华县主,已伴太后三载。
李贵妃道:“晋国夫人病重,让婉华县主回家侍疾。”
皇帝长叹一声,与李贵妃结伴去了慈宁宫。
太后看到皇帝,“陛下近来很忙,有一月未曾过来了?”
皇帝被冯昭的事一刺激,越发觉得自己不是明君,近来批阅奏章,处理朝政很是用心,生怕稍有懈怠,便对不住冯昭的一片赤子之心。
皇帝见罢了礼,在太后左侧的绣杌上落座,道:“晋国夫人回皇城了,她病得很重……”
冯晚携着侍针立在慈宁宫偏殿门口,隔着一道珠帘,听到这句,只觉心头一激,皇帝又继续道:“太医们说,她是忧思成疾,油烬灯枯,最多还能活一年,少许只三月。”
冯晚的眼泪化成了断线的珠子,却不敢让自己哭着声儿,只用帕子不停地擦拭着,侍针已是面容煞白。
太后大呼一声:“晋国要死?她怎么能死?陛下,她若死了,你我便是大周千古罪人,不能让她死,你得让她留后。”
冯晚哭不出来了,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姐姐快病死了,太后却一味想着什么留后。
“萧家太阳冯家月,日月同辉天下兴。若无冯月在世间,大周天下难百年。你忘了世外神仙给萧家皇族的预言,现在民间都传遍了,冯月便是冯昭,你怎能让她死!不能,不能……”太后急得团团转,想着高祖一生呕心沥血,大周的天下怎么能毁了。
“得尽快让她留下血脉,留下后人。冯家明月事关国运,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陛下给她赐几位美男入府。你告诉冯昭,若不能留后,哀家就杀了冯晚血祭大周!”
皇帝惊呼一声,他喜欢冯昭啊,怎么能赐几个男人过去,他不允许,“母后——”
“哀家为了什么?哀家是为了大周,是为了萧家天下。”太后看着李贵妃,“这事你来办,将皇城权贵、名门家的公子都绘出美人图,哀家要亲自挑选,没有一百,这十个、五个总能成,有美男如斯,晋国夫人焉有不答应的理儿。她不是心系天下,那为了天下,她留下血脉子嗣总可以,这是冯家明月的命数,这是她的责任……”
皇帝一时无语。
太后言语不容质疑,“你这是不答应,是女人重要,还是天下重要?眼下还得让留下血脉……”
“母后,她已油烬灯枯,能活几日还不一定,太医说不能让她大怒大悲,万一受了刺激,这……又得让她病情加重。母后,这不行!”
“你说不行,你置天下何顾?既然这事让你为难,哀家来做这恶人,哀家下懿旨赐人,她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