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余氏都不愿与丈夫合葬,甚至心里更有诸多不愿,冯昭遵其遗愿,故只尊父子、婆媳,而非夫妻之像。
副支的族谱则写着“皇城冯氏副支族谱”,冯姓的家奴们立在书案前,正排队说着自家后人名讳,生母何人,生于何年何月何日。
冯禄怒目圆瞪,正对一个年轻男子拳打脚踢,其他人亦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真是太丢人了,嫡妻没娶,竟然有外室,还要给外室子上名讳。”
“冯家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尽了。”
“就该送到矿场做苦力。”
“今儿可是大祭祀。”
“禄族老是读书人,今儿估计被他侄子气得不轻。”
妇人、年轻姑娘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议论,生怕被外人知晓,到底他们嫁的丈夫也是姓冯,所出的子女亦有一个冯字。家丑不外扬,族丑亦不能外传。
属支的族谱则有五本:皇城冯氏志贤庄族谱、翡翠茶庄族谱等。
半个时辰后,礼乐声中,众中结束,得已进入族谱的小姑娘、小子们便跟着自家长辈站在队列之中。
冯昭立在祭台,“荣耀堪夸,造福天下,绩慰先祖。”
她摸出一个簿子,朗声诵读起来,说她对冯氏嫡脉最大的荣耀是生了一对儿子,继承血脉,功在后嗣,之其一。第二,心系天下,情系苍生,从冯氏副支、属支挑选人才进入志贤庄,改进农耕工具:铁犁、碎土靶子等;引进西洋粮种:番薯、玉米,试种成功,番薯亩产达到三千六百余斤、玉米亩产五百二十斤,完成了几种粮食的插播混种,可同时收入几种粮食;改进茶品,研制出绿茶,砖茶、红茶制作技艺还在完善中……
围观的人群里,但见三皇子、五皇子瞪大了眼睛,番薯、玉米是何物,不曾听过,还有插播混种,是说同时种几种作物,且每种都能丰产,这是一种新的粮食种植技术。
冯昭表完功绩,合上簿子:“荣耀堪夸,绩慰先祖,还有没有向禀告先祖的?”
花嬷嬷将手一抬,“禀宗主,属支百花庄要禀先祖。”
“上来。”
花嬷嬷上了祭台,掏出簿子,高声诵读起来,她身为百花庄传承一脉的族老,带着弟子、徒孙们将花神留世奇方进行了改进、研制,现在有多少新式胭脂、水粉、凝露、香膏,能美容颜,少不得夸冯昭一番,说冯昭心胸如何宽方,将花神娘娘的奇方传世等等。
百花庄供奉花神,以前唤百花娘娘,只见了冯昭后,就改为花神娘娘了,她能创造世间所有植物,花、木、草、药皆在其间。
花嬷嬷夸完,众人海呼一声:“荣耀堪夸,绩慰先祖!”
之后是翡翠茶庄的族老走到祭台,将茶庄功绩表了表,说他们在成功制出绿茶后,又制了红茶、白茶,红茶有养颜养胃强身之效,但制作此茶不需要多好的嫩牙,而是夏秋两季的老芽为先。一个个美得如诗的绿茶名讳亦出来:翡翠珠、青山绿水、一叶舟。
冯崇文、冯崇礼站在人群,冯昭将他们所有人撇下,是因为她手里握有陶氏、余氏两代人留下的能人异士,两个女人手里的人才比他们整个冯氏举族的人还多。
若不这次大祭,他们不会知道,百花庄是晋国府的,而志贤庄、翡翠庄、五味楼、四方庄都是。他们隐约听说志贤庄云集了一批奇人异士的匠人,只不知是做什么,现在才知道是改进农具,试种新粮食等。
翡翠茶庄之后,便是五味楼,他们说创新多少特色菜肴,每月都会选出一种菜方公布于民,让百姓们亦能吃到更美味的菜,他们五味楼之志:民以食为天,以丰富百姓菜肴为任。
妈的,同样是开酒楼,人家就能开出志向来,因有这话,他们立马与旁人不同,这是他们对冯公遗志的另一种感悟。
四方庄其实就是开客栈的,迎来送往,可人家的族老同样上台,说他们在应天府开设的集住宿、游玩、体念百姓疾苦为一体的四方庄农家乐大获成功,这对帮忙不食百姓疾苦的年轻人来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冯昭听着,对,只要做好一行,寻到造福于民的新意,也能被人所接纳。
五皇子听到这儿,开客栈的也能开出新高度,这吹捧得真是绝。
三皇子眼睛放光,晋国府果然豪富,太有钱了,光这几行的生意,只一处就是日进斗金,何况还是几处。
云锦庄诵表荣耀时,曾说他们如何改进了织机,又织出了怎样适合百姓穿用的布料——葛布、细麻布等,下一步会每年免费培养五十至八十名百姓家的村女、村妇们学习织布技艺,教会他们纺线织布,愿意将改进后的织机、纺机按成本售价卖给她们,望能造福于民。
朱正卿等人立在周围,原是不想留意,他们听说冯昭弄了副支、属支出来,不想跟一群下人祭祀,现在才知道冯昭领着这些人干出这么多的功绩,单说改进农具,引进粮食作物,提高产量,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造福于民的大事。
待属支五脉夸完,便是副支的冯吉开始“荣耀堪夸,以慰先祖”,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不是夸,而是说副支的职责,重在监督皇城冯氏上下的言行、得失,实施奖罚,说他们协调、沟通副支与嫡支、与属支、与百姓之间做出的努力,如何将番薯在冯氏佃户、百姓家推广。
冯氏副支的存在,就像是行政部门,而属支则是技术部门。
冯昭一个人就敢扬言分支,因为她有人才,她亦想好了出路,根本不需要一个偌大的冯氏。这些人已成为她前进的负累。她成立副支,是为了替她打理和监督属支,是为了让冯家嫡脉走得更高更远。
陶氏、余氏再到冯昭,嫡长房以女子支撑家业,在冯焘、冯熹未来皇城前,他们凭借自己的嫁妆,支撑起了嫡长房,更让嫡长房越走越远,曾经的委屈、耻辱,成就了她们的自强之路。
朱正卿三人听到这里,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皇城冯氏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宗族,冯昭是宗主。他们这一宗族就像是一个商业帝国,有着他们自己的分工,他们在努力地实践冯公的遗志:为天地为心,为生命请命,继先贤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他们在造福黎民的征途上,尽一份自己的心,因为他们是皇城冯氏,是冯公的后人与弟子……
冯氏副支的冯吉诵完荣耀之后,冯昭走上祭台,朗声道:“皇城冯氏后人、弟子同唱族歌!”
族歌?这是什么歌?
“众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宗族育我兮,胜如父母;承先祖遗志兮,心保赤诚。立身必正兮,赏罚明;造福于民兮,此生无悔。”
冯昭取了香烛,朗呼:“拜先祖!一拜,二拜,三拜!”
在她的高呼声中,所有人跪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起伏叩拜。
“大周德弘十年皇城冯氏大祭祀结束!今接受姻亲、世交、外族仰慕者祭拜冯公。奏乐!”
冯崇文、冯崇礼还预备了祭文、词赋,一概无用,人家直接就办了一场更为热闹、轰动的祭祀典礼。
属支的或是见祖师牌位摆放不端,又移一移,又或是几人聚在一处说话,还有的捧着香烛焚香祭拜。
冯昭则与冯吉、冯祥几人说话。
“看守大祠堂的人都挑好了?”
“是,是副支里可靠的子孙。”
冯昭点了一下头,“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是副支的人,今日大祭之后,朝廷许会派人接洽、商谈,冯吉、冯禄做好准备,接下来你们会很忙。后头的事,就照早前商议的去做。”
冯吉揖手一拜,“夫人要照顾少主,先回府,这里有我们招呼。”
他们的祖辈入祠,他们就有了其名,也是冯家人,而且冯昭还替副支、属支的置了祭田,让他们心有归处,现在更有一种归属感,不再是奴仆,而是一个大宗族的人。他们更愿意与冯昭荣辱共担,亦更爱惜名声。
冯昭又叮嘱了几句,与属支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一双幼儿,再有自己的仆妇、丫头翩翩而去。
正要出白泽书院的大门,却见朱正卿与苏西岭追了过来,“晋国夫人,这三日可是白泽书院的游园会,能否留下一幅墨宝。”
冯昭与红霞使了一个眼色。
红霞从马车上取出一幅卷轴。
冯昭道:“此乃《深宅图》,耗时两年之久绘成,留在白泽书院三日,三日后我会遣冯红霞取回。”
冯红霞,副支冯祥之女,是入了族谱的冯家人。
红霞与两人行了一礼。
朱正卿接地过画轴,这是一幅装裱好的画,对于《深宅图》他早有耳闻,只不曾见过,目送冯昭远去,二人缓缓展开,一幅绘了上百贵妇、贵女、丫头、仆妇甚至还有小厮、护院的长卷,将深宅之中女子们的群相尽绘其间,踢毽的、斗草的、奕棋、弹琴的、习书法丹青,躲在花丛看话本子的,甚至还有烹茶熬汤的。
这是一幅集人物、故事、花木、山水、庭院于一体的长卷,色彩艳丽,一个朝代深宅后院女性生活的画卷,描绘了阁楼里正盯着高墙外的少女情思,她似想从小门逃出去,却又忌讳旁边训斥小丫头的嬷嬷。
《深宅图》一挂出,立时吸引了白泽书院工笔画社的学子们围观,先是讨论神韵风格,再是说里头的人物传奇,最后又说其技法之娴熟。
晋国夫人所出,这画技又更上一层楼,恬静之中带着安祥,画风宁静而致远,每一个人物形象更是栩栩如生,就似鲜活起来一般,整个画里足有一百多个人,猫、狗、马、鹤、鹦鹉亦在其列。
人群里,新婚不久的汪琴与夫君萧澈今日亦在示才亭,汪琴展出的是一幅自己绘得最好的一幅《兰竹图》,收获了不少的赞美,待冯昭的长卷一展,所有人都聚了过去,原来所谓的画,不仅是一人一物,还可以绘出故事,绘出长卷。
萧澈道:“这是深宅妇人生活图,这长卷当真令人震惊!”
当家夫人、深闺的姑娘、玩乐的少女,她们各自忙碌着,做着他们熟知的事,或欢喜,或烦恼,或忧愁,皆是那般真实。
汪琴、萧澈正瞧得注目,就听有人高呼一声:“有人落到九曲湖里了,有人落湖了!”
萧澈看着娇妻,眉眼里带着一份柔暖。
汪琴低声道:“夫君,以后这种事,你可莫去凑趣,每逢老夫人大寿、赏花宴、茶会,总有冲撞的,无意间搂抱的,实在无趣得很。”
萧澈笑了笑,晋国夫人保大媒,他对这个知书识理,又精通书画的妻子颇是满意,成亲几日,真真让他有一种得寻知己之感。“夫人,你可以学习晋国夫人的画法。”
“晋国夫人创工笔画法,写实逼真、情感细腻,我现在只能纷花木,亦不知何时才能绘仕女。”
汪琴看着画上的人物,总有一种相识之感,她可是听说,晋国夫人为了绘好这画,是让晋国府上下众人入画,很是不凡。
他们正瞧着,就见汪棋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六姐姐、六姐夫,出大事了,兵部袁大人家的姑娘与人起争执掉九曲湖了,被……谢三郎给救了起来。”
汪棋面带忧色。
汪琴的工笔画法是罗巧芬手把手教的,她还想着就算成亲了,得暇继续与罗巧芬学工笔画。罗巧芬与谢征订亲,谢征跳下湖救了袁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在出身上,罗巧芬就输了一截,现在又出了这等事,只怕谢家不是悔亲,便是会提出对袁姑娘负责,而袁姑娘亦是袁家嫡女,万没有与人为妾的道理,要么一个为嫡妻,一个为平妻。
*
是夜,春风轻拂,乍暖还寒。
红霞在前撑着灯笼,冯昭与傲雪后在其后。
湖心馆里,宋瑜、周淮还在看书,一个小厮飞野似地与二人禀报。
二人搁下书本,候在阅书室门口,但人近了,齐齐长身一揖,“见过小师叔!”
冯昭迈入阅书室,扫过他们的书,“红霞,你们几个候在外头。”
她坐直身子,“宋瑜、周淮,你们入世的目的我知道。”她望着对面还在查看的藏书室仆妇、小厮,“你们报仇,用何手段,我可以不管。可是你们利用女子的爱情下手,我看不起!这世间女子原就不易,世间报仇的手段更有千百种,你们选了一种最是不堪,也最不被人瞧得起的。”
冯昭起身,眸光微冷,“周淮,今日谢征的事是你出的招?”
她竟什么都知道。
周淮不敢迎视冯昭的目光。
“昔日巧芬表白,你回拒了她,而后看她与谢征订亲,你亦有悔意。觉着萧澈专心学问想做一代名士的人生亦不错,身边有一真心相慕之人陪伴,懂你、知你,爱你、惜你,方算圆满。
周淮,你后悔了,便可以算计谢征,你当巧芬是什么?她是人,她是有感情的,当你回拒之时,她便彻底放下。如今,她一门心思要做谢征的妻子,你却破坏这门亲事。”
周淮没想冯昭知晓的事比他们预想的都多,这件事是他谋划的。
“小师叔,谢相府当真甘愿娶巧芬师妹,小师妹入谢相府求情,希望他们能早日迎娶,他们为什么要拒。
早前,谢征来湖心馆何等殷勤,后来为何不来?
谢家怕了,他怕与拜月教的人扯上关系,更怕我们连累了谢家。”
远处,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这是从后花园方向行来,步步沉重。
冯昭听这脚步声,除了罗巧芬不会有第二个人。
“兵部袁大人之女,自幼爱慕谢征,两家又是姻亲,早有交集。我一介儒生,何得何能算计得了他们。若不是谢征心有悔婚之意,谁能逼他下湖救人?
我并未后悔拒绝巧芬师妹,可小师叔指责我算计,我不承认。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谢征才华过人,颇有美名,但他心里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多有忌讳,亦不可能只守着巧芬师妹一人。”
周淮故意提高了嗓门,他知道罗巧芬来了,想让她听到这些话。
罗巧芬亦是天黑时,听身边的丫头说了白泽书院的事,这一天的游园会,许要成全数对有情人。才子们在这里得识深闺的姑娘、平民家读书识字的女儿,像发生落水救人的事,并不算新鲜。
罗巧芬唤了声“小师叔”。
冯昭回头。
罗巧芬笑得楚楚可怜,她的眼睛早前因刺绣伤过,后来素雪花了很大的心力才为她调养好,她带着悲怆地道:“上次谢家借谢征需潜心读书时,完婚会在高中之后,其实我就知道,婚事许有变故。他最后一次来府里读书,我在花园见到他了,他不敢看我。”
冯昭问道:“你同意退婚?”
罗巧芬道:“那天他来了之后,再没有来,我就更加肯定了。小师叔,我不想嫁人了,你给了我铺子,还有心腹的丫头,我想出家做女冠。罪臣之后,本为罪民,这些年,我和妹妹千斤过得很好,允文允武,这偷来的日子,比那些贬为官奴、宫婢的人已经好了许多。小师叔,我真的不想嫁人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很美,可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与其寄托于缥缈之事上,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高祖皇帝最宠沈太后,可他后宫佳丽三千,沈太后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南安郡王承诺唯千斤一人,可罗巧芬哪里不知,南安郡王于秦楼楚馆亦是常客,也曾养过几房外室,不过是还没有儿子罢了。
司马雷倒是洁身自爱,若非如此,不会让素雪心动情系。可二人成亲后,三年、五年,他还能只素雪一人?
罗巧芬不相信,在她看来,司马雷后宅添妾不过是早晚的事。
“百花庄历代掌事庄主,从不嫁人,她们养花调香,制作胭脂水粉,代代相传,不是亦过得挺好。小师叔,将你为我预备的嫁妆改成一座女道观可好?我收几个弟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冯昭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罗巧芬答道:“是,想好了。”
冯昭轻叹一声,“你要出家修道,就要承得住孤寂,切不可与皇家那些名为出家,实则彩旗飘飘,红灯高照之辈一般,女子还得自重,先自重后人重之。若是一朝堕落,便人人践踏。”
“小师叔今日说的话,巧芬记住了,一生不忘。”
冯昭说不出的心痛,罗巧芬的亲事遇折,她更是不想说儿女私情。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凌烨的信。
那半个月的夫妻之实就像是一场梦。
她的事,拜月教的事,到底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她生孩子,是她一人事;她养孩子,同样是她一人的事。
当夫妻做到,另一个人可有可无,只剩下一个人时,那夫妻是否真的是夫妻?
冯昭行到花园凉亭,静静地立在亭中,仰望着夜空,久久不语。
罗巧芬从夜色中行来,未带一人,手里提着琉璃灯笼,抬手斥退左右,“小师叔,在想什么?”
“凌烨。”
她吐出两个字。
罗巧芬道:“小师叔信他吗?”
“我不知道,在我众多认识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我最熟悉且不讨厌的人,我需要为冯家诞育子嗣,其他人都看不上,若是他,我能接受。谈不上有多喜欢,也没有多信任……”
坚信不疑,不至于。
在现代,她听说过各式渣男故事,亦看到太多的婚姻、爱情背叛者。
再因第二世,她不信这里的男人。
在恢复所有记忆之后,她先是自保,再到保护别人,实现自己的价值。
“拜月教的事,小师叔告诉他了,好些秘密,原是宋师兄和我们都不知道的,所以小师叔怀疑了。”罗巧芬寻着冯昭看的方向,悠悠地道:“小师叔没怀疑错。”
冯昭蓦地回眸,定定地看着罗巧芬。
“小师叔,上元佳节那一天,我、凌雪在夜半从小门溜出去了。旁人许不认得凌公子,可我认得。我看见他了,他和……和……”
是一个女子吗?
罗巧芬当时很意外,他与那女子走在一处,一想赏灯,看起来很是亲近。
“和谁在一起?”
“安康长公主的外孙女柳怀安。他的大胡子没了,穿着银白色的文士袍服,陪着柳怀安逛灯市。最初,我以为瞧错,也许是四皇子,可他身上特有的药粉气味,再有他的声音,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