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弹之下,实在是疼。疼起来,她眼圈就开始含泪,所幸是现在黑漆漆,看不见她,不然她这幅狼狈又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儿,真会打动一圈人。
真疼啊,这种疼,从皮肉一直到筋骨,再加上双腿无力,她觉着这应该是她最惨的时段了。
那时被祝由术迷魇,她全然失去了灵魂一样,都没有这时候凄惨。
这地方狭窄逼仄,又黑漆漆,说实话,一般人受不住这种环境。
好在是阮泱泱能受得住,再加上还有个妖精在,她精神上的抗压力就更强了。
魏小墨在那儿不时的哎呦哎呦,是他想动弹,挪动一下,改变姿势。但,只要动弹,就会牵扯到伤口,他疼的。
听他在那儿哎呦的叫唤,阮泱泱又想笑。自己疼的眼泪直转,又笑他,她在这儿简直是煎熬。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过来。魏小墨,我大侄儿要是有闪失,我就把你捆成炸药包,去找元息同归于尽。”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可不有点儿着急了。
“大侄儿大侄儿,就知道你大侄儿。老子屁股都开花了,不信你来摸摸,四分五裂。”魏小墨呵斥,那股子气是真的,气的肺子要炸开了。
一听他说,阮泱泱笑出了声音来,“你别说了,我是不会摸的。不过,同情还是有的。”她想得到成什么样子了,他那屁股dan儿,怕是不能看了。
“哼,幸亏老子功夫不差,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四分五裂的老子。对了,你那时说,元息找你还有重温旧梦的意思,是真是假?”那时候,阮泱泱说的就是真的,从她的脸上是看不出假来的。
“是不是真的……那就看个人理解了。我觉着是真的,但兴许是元息的要我觉着是真的,他另有目的。”阮泱泱这话说的就叫人捉摸不透了,真真假假的,分不清。
魏小墨无言以对,“甭管是真是假,你既然都说了,那老子就当成真的。元息这秃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阮泱泱不语,却又在笑。
蓦地,远处猛地传来轰隆一声,那完全是堪比爆破一样的炸响,将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阮泱泱反手扣住了石壁,扭头看向他们俩刚刚过来的方向,眼睛睁得很大,但其实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那声炸响的余韵拉的很长很长,在这里回荡,回荡,不断的传进耳朵里,又荡出去。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阮泱泱开口问,她很想知道,魏小墨这小妖精和邺无渊,到底是如何协定合作的。
一个负责把她带走,另一个断后,这种约定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那大侄儿……应该是没救了。咱俩走吧?”魏小墨身体一动,忍着疼痛,抓住她的手臂,要带她走。
果然,在等了一会儿后,就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有些许的沉重和焦急,连阮泱泱都听到了,更别说魏小墨了。
他改变姿势,是想坐着,最起码在如此逼仄的环境之中,他坐着会叫自己看起来更帅一些。
不过,屁股受不了,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太疼了。
终于,那脚步声近在眼前了,阮泱泱歪着头往那边看,其实还是看不见。靠的,是耳朵。
“将军!”她唤了一声,少见的声音甜糯,又无限放心,因为人回来了。
“是我。”果然是邺无渊的声音,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停留的便直奔到阮泱泱面前。
蹲下,两手扣住她肩膀,接下来就是上上下下的观察。
这么黑,倒是也难不倒他,她除了有点儿狼狈之外,倒是没有伤处。
“你之前躲到哪儿了?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邺无渊盯着她看,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他,眼神儿也是迷茫的。
因为迷茫,看起来就显得特别无辜。
“我躲在了一个缝隙里,被落下来的石头堵住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当然了,是因为什么睡着的,她也不好说。用了那个药,就腿软犯困,这事儿也是绝了。
因为眼神儿无辜,这话说出来就更没心了,可是又真的拿她没办法。
邺无渊摸了摸她的脸蛋儿,“没事就好。”
“咱们现在,怎么走?我听着刚刚那边像爆炸了似得,是不是过来的路被堵住了?”任他在她头上脸上一通摸,像什么大夫在做检查一样。
“没事,能出去。”邺无渊说,听他的语气,就是特别自信,完全不需要担心。
“那就好。我对你真是无比有信心,被埋在那儿,我都想着你肯定没事儿,还会找到我。看,果然如此,你来了。”微微歪头,阮泱泱这夸赞看起来真是真心实意。
当然了,她若是想表达些什么,必然叫人看不出假来。
这也就是所谓的,哄人一绝。
邺无渊果然笑了,捏住她脸蛋儿,“不是还等着我和你生儿子嘛。”
“你们俩非常让人作呕,你们自己知道么?”魏小墨忽然发声,显然是受不了他们俩在那儿黏黏糊糊,互相盯着对方,说一些叫人皮肉发痒的话,恶心死人。
“又轮到你一个妖精来抗议了?屁股不疼了是不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爱听呗。但,那没办法,哄邺无渊这件事,她得一直做。
输出全靠嘴,执行的都是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他相比,与一条咸鱼相差无几。所以,夸赞和哄是必须的,也算是表达一下她的心意。
“还说呢。老子走不了了,你那大侄儿若是能行,是个男人,就背老子。”魏小墨冷哼一声,用一种充满了挑衅的语气提要求。
好似如若邺无渊不答应,就不是个男人。
“不背我夫人,反而背你,你是我夫人么?”邺无渊倒是轻飘飘的反问,特别无心的那种。
“你把我当成你夫人,也不是不可啊?”魏小墨声音一变,捏着嗓子,就像他以前穿女装时的样子。可到底不是女声,听起来就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他同意我还不同意了!觊觎我的东西,会得报应的,下身溃烂。”阮泱泱开口,特别狠毒的诅咒。
倒是听的邺无渊十分高兴,他喜欢她这样‘护食’。
“狠毒的女人。”魏小墨亦是阴阳怪气的骂她,得了个男人跟得了个宝似得,这就是没见识的后果。见识短浅,遇着个男人就被困住了。
“他屁股坏了,我腿也没劲儿。咱们这就走吧,速度肯定慢。”她相信邺无渊是肯定如飞一般,想逃离这里轻松加愉快。
可是有两个拖累在,真会拖垮了他。
“那就把他扔下,我背着你离开。”邺无渊倒是不愁,他带着她离开的话,会很轻松的。
“嘿,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儿?睡一个被窝睡久了,连阴险都同步了。”魏小墨十分不忿,哪怕尊重一下他,小声点儿交流也成啊。非得当着他的面,似乎他是个聋子一样。
阮泱泱真笑了,听着魏小墨疼的咝咝哈哈,又被气的不得了的样子,真是好笑。
摆明了邺无渊就是故意说这种话气他,他屁股疼的焦躁不已,真上当了。
“走。”邺无渊懒得理会魏小墨,拽着阮泱泱的胳膊让她起来,真要背她。
“拖着我走就行,你在这儿都直不起腰,真把我背在背上,不止你不方便,我可能会不断的撞到石壁上,我脊椎会碎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邺无渊还是听她的话的,把她扶起来,揽住她的腰,就听到她暗暗的咝了一声。
手在她腰间摸索,邺无渊也想起来了,“很疼是不是?”
“有一种被腰斩的错觉。好在是我这腰骨够结实,还好。”疼也是真的疼,她受不得疼。
手换了个位置,邺无渊揽着她,弯着腰,他直不起来了,这里太低矮了。
揽着她走,路过魏小墨时,邺无渊还真顺手扯了他一下。
但也仅仅是扯一下而已,没帮助到不说,还叫他疼的喊叫出声,听着无比凄惨。
阮泱泱嘴角抽搐,这世上最有意思的,就是小妖精的惨叫了。毕竟以前,都是他搞别人,都是听别人惨叫。这也算是天道好轮回了吧,终于轮着他了。
这条通道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甚至最初阮泱泱还以为是他们之前刚刚刨出来的。
一直这样走真的非常累,阮泱泱都直不起腰来,都觉得非常累,更别说一直拖着她的邺无渊了。
“大侄儿,我的腿实在没力气了。”最初她还在磕磕绊绊的跟着走,可这会儿实在是不行了。那异物感叫她也十分不舒服,以为走走路活动活动会自己滑出来,可谁想到根本滑不出来,一直卡在那儿。
邺无渊停了下,随后蹲下,还是把她背到了背上。
“别怕,伤不到你的脊椎。”知道她害怕被伤到,背着她,他身体更伏低了些,这样就不会撞到她的后背了。
两手圈着他的脖颈,头也枕在他肩膀上,这般近的距离,好像能看到他的耳朵。
“大侄儿,你的作用不只是和我生儿子。看,黑暗之中,你就是一缕光,让我根本生不出任何的绝望来。即便你不在,我也始终觉着有希望。”听着他略沉的呼吸,阮泱泱轻声说道。
听着的人前行的步子停顿了下,她距离自己耳朵很近,字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因为你在,我如何也不能死。”很简单,这就是他求生欲十分强的原因,她在。
“你还是成功的叫我生出了愧疚感,不及你。”这个话题,她完全处于劣势,因为比不过他。
“因为我比你多,你占上风,所以永远你都是会赢的那一方。你是坐在王座上的,我是你王座下忠实的护卫,没你的命令,永远不会离开。”背着她走,他一边沉声的说着。像是在宣誓,但又像是在阐述他们俩之间的地位分工。也是借此叫她不要总想这些,什么愧疚不愧疚的,万事比不过他乐意。
“你错了,你才是占上风的。”阮泱泱圈着他脖颈,枕着他肩膀,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为何?”不知她有什么高见。
“因为你一直在付出,爱的满,一直在奉献。会叫我习惯成自然,又生出一种理应如此的错觉。若是哪一天,你疲累了,不想付出了,我会立即从王座上摔下来的。那个时候,我就不是你的小心肝儿了,你也不是我的护卫。我变成了蚊子血,哪里还是什么朱砂痣。”这个论调,她认为相当正确。谁说付出的人是处于下风的,一旦不付出了,位置立即调换,那个曾被高高捧起的人,从天上摔到泥潭里。
哪想到她会这样理解,一时间,真把邺无渊的想法也跟着掰过去了,深觉有理。
“是吧,我说的是对的吧?”他不吱声,她就知道他在思考了。
“嗯。”邺无渊应了一声,背着她转过了前头一个弯儿之后,他忽然又道:“你这算不算是哄骗我?就用这一个法子,能哄骗我一辈子。”
“小样儿,还会跟我来反逻辑那一套了。”一手捏住他耳朵,阮泱泱忍不住笑。
“即便是哄骗我,我也真信了。”相信自己是占上风的,是他在主导。
“你信就行了,我说的,绝对是真的。”阮泱泱又揪扯了一下他的耳朵。她认为就是如此,她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了,一旦他变了,她可不就从王座上掉下来了。
“还有一点你没有提到,那就是,凭借你这鬼精的脑子,这儿的王座塌了,随时可在别处再造一个王座出来。还会有人给你做忠诚的护卫,跪在那儿永远不起来。只要你想,就能做到,做不到,老子帮你。”魏小墨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那是一道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下来的警告,警告的是邺无渊。
当然了,魏小墨的目的才不是警告了,是为了提醒阮泱泱,别总吊在那一棵歪脖树上。往外走走,无数的歪脖树等着她挂绳子呢。
她是个有野心却没胆子的人,没见识。这就愁人了,掰不过来,她会用她的没见识和无知来打败他,让他所说的一切都变成废话。
当然了,他的目的是如此,可没人get到他的点,反而都认为这是警告。
阮泱泱无声的笑,她还真不觉得控制不同的人把她捧到王座上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反而有些无聊。
这世上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控制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这种游戏,只有和邺无渊玩一玩是非常有意思的,因为他与众不同。
“别听他胡扯。”贴着他耳朵,阮泱泱小声道。
邺无渊把她往自己背上又托了托,“谁会信他的胡说八道。”
轻声笑,她听着他略沉的呼吸,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重了。
“诶,是不是要出去了?”感觉这路开始向上走了,并且,也高了,他直起身体了。
“没有。”邺无渊停下了,一边将她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
双腿落地,这会儿倒是觉得好了些,不再那么绵软无力了。
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石壁上,听着魏小墨从后面慢腾腾的走上来,之后他们俩低声说起了话。
阮泱泱在那儿听着,他们说的是这条路通向哪儿的问题。这条路怎么来的了?墨府地下本来就有很多的地下通道,最初是为了逃生设置的。可以说,这通道跟迷宫一样,乱七八糟。
后来,在魏小墨的父亲掌权时段,那个时候是墨府权利的顶峰,他认为这种逃生的地下通道根本用不上,所以填堵了一部分。
还剩下一些是能用的,但出入口都被堵住了,想要出去,就得另想法子了。
阮泱泱听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逃生的原因,魏小墨小时候,在这些地下通道未被堵住时,曾数次的跑到这底下来玩儿。
当时就是玩儿,谁又想到因为那时玩儿,现在却起到了逃命的作用。
魏小墨的想法就是简单,因为外面的封堵用的是比较粗犷的方法,所以,想出去,他们在里头也得比较粗犷。粗犷对粗犷,才能打得开。
然而,邺无渊是有其他的意见,他在等。
他摆明了就是这种人,这种没有做足把握不会冒险的人。做足了准备,才会带着阮泱泱四处冒险,成全她的好奇心。
既如此,可不是不用担心了,不为别的,她信他呗。
靠着石壁,听他们俩像是商议又摆明了在阴阳怪气的对话,她一边弯起嘴角,在笑。
这种环境里,她还觉着蛮有意思的,毕竟,没经历过。
但凡没经历过,那都是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