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仪门后传来一连串的枪声。
一名身穿迷彩服的短发女孩,倒退着,跳出仪门。手中双枪翻飞,朝门里连开了七八枪。并迅速退下弹夹,换上新弹夹时,旧弹夹才刚落地。
在女孩掩护之下,元石扛着元嘉,冲过仪门,朝迷彩女大喊:“撤!”脚不沾地,和迷彩女擦身而过,直奔山门。
迷彩女倒退着跑了两步,转身也朝山门跑。但看到小乙后,踯躅了十分之几秒,折向小乙问:“能走吗?”
她的声音和苹果似的脸蛋很搭调,脆生生的。行为却和小巧的身材十分不搭。似乎只是象征性地问上一句,她根本不在乎小乙的答案,扛起小乙就走。
姿势还是经典的屁股朝前扛人法,不同的是,小乙的脖子必须仰着,否则他的脸就要和迷彩女的屁股亲密接触了,搞得小乙既狼狈又羞窘。
“老师!老师!”小乙用最大的音量叫着。
“先救你。”迷彩女穿过山门,把小乙和昏迷的元嘉并排放在山门外的石阶上,转身折回山门。
元石拦住她,有些难堪地说:“你留守,我去救人。”
“为什么?我力气够大。”迷彩女绷起了肱二头肌。
但元石对迷彩你隆起的肱二头肌不感兴趣,撂下一句:“你待着吧!”大步蹿进了山门。迎面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元斩,越过仪门,反手将断刀丢向追击而出的极霞宫弟子。
“老老大挡住那个老太婆,趁现在救人!元炮掩护!”
元石已经把戚叁伍横抱而起。迷彩女元炮,守在山门,朝元转身后连开数枪。仿佛是同时发生的,追击的修行者们膝盖上爆开一个血洞,踉跄着趴在了地上。尽管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但短时是追不上来了。
元石安放好戚叁伍,元斩扛着元九越过山门。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
小乙看向元斩,嘴巴周围的肌肉颤抖着。可他不敢问,越晚知道答案越好。
实际上,当下的情形不允许问及这个问题。
仪门内爆发出一声巨响,白无常倒飞着落进山门和仪门之间的通道。白发披散的空山,踏空而行,紧跟着冲过了仪门,大喊道:“白家贼子,纳命来!”
白无常一边呕血,从地上弹了起来。抬手丢出一枚黑球,轰!白烟滚滚。
空山袍袖挥舞,以她为中心卷起了一阵旋风,眨眼就把白烟吹散。“哪里逃!”真气化作一条彩绸,裹向白无常的小腿。
砰砰砰!元炮朝着空山,一口气打光了双枪子弹。“老老大,快过来!”
空山舞动真气彩绸,卷落了大半子弹。但还是有一枚落网之弹,射在她的眉心,留下一道血痕。她勃然大怒,不去管逃跑的白无常,彩绸化作一串飞针,一齐射向元炮。
“小心!”
白无常纵身扑倒元炮,抱着她避开飞针,直接滚出了山门。
空山气愤地一跺脚,跟着冲出了山门。手一抬,真气长刀成形,朝滚在地上二人直劈而下。
“住手!”空中传来一声厉喝,同时一只凝实的真气大手从天而降,捉住了空山的真气长刀。
真气大手凝实到什么程度?小乙竟然可以看到大手的掌纹,真像是穿越空间,伸出来的神灵大手。
空山的真气长刀蓦地消失。她冷喝一声:“所有事你都要横插一手。”
头插荆钗的姬绝行从空中缓缓落下,说:“非也非也,是职责所在。”
“白无常杀了极霞宫弟子!”空山怒道。
“他们也死了一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空山想说武者的命不能和修行者相提并论,但她不能说。否则,极霞宫的外门弟子会如何想,武盟的武者会如何想。张师兄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不该你说,该孟伯邙说。”
白无常向姬绝行抱拳道:“多谢姬前辈搭救,白家不会忘记这份情谊。”
姬绝行皱了皱眉,白无常这番话分明是泼脏水,要把自己和白家捆绑在一起。“不必了,白家的情谊我可受之不起。况且,我只是秉公办事。不经荆山令允许,任何修行者不得对世俗人出手。世俗人,当然也包括白家。”
空山冷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曾经的八望族之一白家真的算是世俗吗?”
白无常说:“白家已经不属于隐士,当然算世俗。”
“你们今天所展露的力量,哪一点还属于世俗范畴?”空山怒斥着,看向姬绝行,“姬家主,你今日一定要偏袒白家人吗?”
姬绝行说:“规矩就是规矩!”
“我看规矩是假,是你不肯放下荆山令赋予的权力吧!多少年未曾动用荆山令了?所以,你姬绝行要时不时让荆山令出来晒晒太阳,免得荆山令发霉吧!”空山神色一变,“嗯?张师兄!你要纵容白家人?不行!什么规矩,我不听!”沉默良久,“好吧......”
空山看向姬绝行,嗤笑了一声,对白无常说:“今日的事,我会记得。有朝一日,白家意图不轨的话,我空山会第一个动手诛灭你们。”
元斩大喇喇地做出扛刀动作,却扛了个空,悻悻然地把动作上的气势,加到了音量上,大声说:“记住,老太婆,我叫元斩。白家有我!”
空山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山门,白发跟着甩在脑后。
山道上,张天师嘟哝着:“空山那丫头,明明可以传音,为什么非要像打电话一样说出来?六点!我赢了!”
姜白芷陪着笑脸,心说:“刚才你的嘴也没停啊。”把骰子往桌子上一拍,站起身来。
“要走了?”
“留下已没有意义。”
“可你什么都没得到。”
“有张天师的人情,还不够吗?”
“嘿嘿,你要是极霞宫弟子,下一任天师一定是你。”
“算了吧,特人科可是旱涝保收。”
一场厮杀,开启时轰轰烈烈,结束时惨惨淡淡。在九重山,尚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吉普车的窗户里,道旁的柳树快速倒退着,连成了一条虚幻的线。来时,一半柳条还光秃秃的。小乙坐在车里,发着白日梦。
那时,极霞宫的桃花含苞欲放。转眼,柳树抽出了嫩芽,桃花已然零落。堵塞九重山山路的人潮车潮,变得淡了、浅了,稀疏得像老年人的头发。
车里很宽敞,戚叁伍平躺在后排座椅上,小乙和他对面而坐。戚叁伍呻吟了一声,肩膀一上一下地晃动,试图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可没有一种姿势是舒服的。腰部又疼又麻,像一万只蚂蚁在咬。
他瞟了眼小乙,笑道:“还是年轻好,这么快就坐着了。”
小乙嗯了一声,说出了他的苦恼:“我没想到挑战修行者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们,还有修行者,好像都是囚笼里的困兽。”
戚叁伍说:“体悟到第五重了?”
“嗯。”
“记住这个感觉。”
“没有别的了?比如吃一堑长一智,不听老人言......”
“你没做错,只有你没有选择逃避。”
“可是,元九死了呀,还有张伯、孔伯、安泰然,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排传来白虹的声音:“元九还活着,我们会治好他。”
“真的?”小乙惊喜。
“当然,你被扭歪了脖子不也活着嘛。”
坐在副驾位置的白无常,深深地看了眼白虹,叹了口气,决定保持沉默。
虽然惊喜,但转眼,小乙又陷入了自责:“可我的冒失,还连累了你们。”
白无常说:“不必妄自菲薄。今天,你创造了奇迹。做了武者想都不敢想的事,势必会成为一杆大旗,引领武者们迈向完全不同的道路。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今天做了一件伟大的事。”
戚叁伍低声埋怨:“你可不要夸他,夸了这小子又要上天了。要慎言慎行啊。”
白虹说:“你不要觉得亏欠我们。少爷的命令,我们都会无条件地执行。而且,你或许猜到了,白家和隐士有无法化解的仇恨。就算不来救你,我们之间也难免一战。如今展开了正面交锋,我们也省去了背地里提防,还是件好事呢。”
“谢谢。”小乙沉默良久,又说,“但人情还是要还的,今后如果能帮到你们,我一定竭尽所能。”
戚叁伍张了张嘴,想制止小乙许诺。但人在江湖,最终义气。他这般护短,一定会受人耻笑。就像他答应了兰如常,要为特人科做事。武者践诺,胜于命。
话说,兰如常哪去了?